第二十六章 沒保住

  許夢傾床邊的男人背對眾人站立著,身形頎長,腰背挺直,穿著顏色低調卻剪裁合體的高定西裝。

  多年夫妻的默契讓易清婉一眼就認出了封彥臣的背影。

  男人聽到身後的動靜,迅速轉過身,露出那張稜角分明的英俊面龐。

  看到男人的面容,身後一眾醫生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易清婉心中苦笑,看來曾經的丈夫樣貌過於出眾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呢。

  現在這個場面放在影視劇中,妥妥算得上是修羅名場面了。

  易清婉硬著頭皮走上前,封彥臣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眸色微微一暗,抿了抿唇卻什麼也沒說,靜靜退到了一旁,讓醫生們能夠看到許夢傾的情況。

  和前兩天一樣,許夢傾靜靜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眼睛因為整日臥床吊鹽水,顯得有些浮腫。

  易清婉翻動手中的病歷,微微傾下身子,準備詢問許夢傾的情況。

  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卻覺得有哪裡好像不太對勁,女人細細的眉毛微微蹙起,好像在承受著什麼疼痛一般。

  易清婉將手伸向許夢傾的額頭,剛想出聲詢問,便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緊緊攥住。

  她視線下移,才發現是許夢傾將一隻手從被子下面伸了出來,握著易清婉的手腕,十分用力,以至於指尖都有些微微的泛白。

  「許小姐,你有哪裡不舒服嗎?」易清婉趕忙問。

  可她話還沒說完,便聽見許夢傾喃喃出聲。

  她的聲音不算太大,斷斷續續地仿佛是痛苦導致的呻吟,可又能夠讓屋內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易醫生,是……是不是你給我換的藥有問題,我怎麼覺得肚子那麼痛……好痛……易醫生,你果然還是不願意原諒我是嗎?」

  聽見這話,易清婉視線在許夢傾的臉上,緊接著在手背的留置針和鹽水瓶之間來回掃視,眼神中滿是疑惑。

  身後卻有人突然驚呼出聲:「好多血!」

  能讓見慣了生死大場面的醫生都驚訝叫出聲,得是什麼樣的出血情況?

  易清婉的視線落在許夢傾的下半身,才發現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裡,潔白的被褥上竟然已經洇出了幾團深紅色的血跡。

  如果透過棉被都已經是這種情況,那被子下面的情況?

  易清婉趕忙掀開被子查看情況,可是不過才揭開一角,便已經能夠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身後的主任已經衝到了病床邊上,連聲轉頭沖外叫道:「都愣著幹嘛,快點去準備手術室!來幾個人,把病人送過去!」

  身後腳步聲雜亂,許多人從易清婉的身邊跑過,將她撞到一邊。

  她努力穩住呼吸,讓自己能從紛亂的思緒中理出一點頭緒來。

  前幾天許夢傾的情況穩定許多,易清婉便和她溝通降低了一些藥量,以防形成依賴,後來又換了一種更加適合許夢傾體質的藥物。

  可是所有藥都是保胎用的,怎麼都不可能會導致大出血,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許夢傾已經被迅速轉移到了推床上,一群人簇擁著向手術室快步走去,易清婉轉身剛準備跟上,卻被一旁的主任拽住了胳膊。

  主任面色有些凝重,輕聲對易清婉說道:「清婉,這場手術你先迴避一下。」

  易清婉有些驚訝:「主任,您懷疑我?」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我也聽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所以你還是先迴避一下比較好,先救人,其他事情之後再說。」

  主任的聲音低沉而穩重,瞬間撫慰了易清婉的心,她注視著主任露在口罩上方的雙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很快,偌大的病房中便又恢復了寂靜,易清婉抬頭卻看見封彥臣並沒有跟著人群離開,仍然站在原地看著她。

  「你不過去看看嗎?」易清婉視線迴避,落在散落在地滿是鮮血的床單上。

  許久沒有聽到封彥臣的回應,易清婉有些奇怪,抬頭卻對上了封彥臣滿是悲痛的眼神。

  「清清,孩子是無辜的…」封彥臣低聲說道,語氣中有痛心,還有幾分不容置疑,「只要有我在,許夢傾對你不會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

  易清婉聽到他意有所指,不氣反笑,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所以,封彥臣,你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沒有弄清楚,就已經認定是我害許夢傾這樣的?」

  「我之前來找過許夢傾,讓她考慮還是換個主治大夫,不然我們之間的關係過於尷尬,可是她說她覺得你是個好醫生,不會利用工作便利去報復她的……」

  易清婉根本不願意聽封彥臣將話說完,因為所有這些言語都是建立在莫須有的指責之上的。

  「封彥臣,你覺得許夢傾對於我來說算什麼?她根本連被我報復都不夠格,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堵上自己的職業生涯來做這種事情。」

  易清婉一向伶牙俐齒,此時怒氣上頭更是如同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根本不給封彥臣插話的機會。

  「如果說在我們幾個人之間,我一定要報復一個人才能宣洩心頭的怒氣的話,那我的第一選擇永遠是你,封彥臣。」

  「而不是一個懷了孕的女人。」

  「封彥臣,你記住了,是你對不住我,和旁人無關!」

  說罷,易清婉轉身離開了許夢傾的病房,直奔樓下的手術室,無論私人關係如何混亂,許夢傾都是她的病人,她需要確認自己病人現在的情況。

  手術室門口進進出出的混亂景象讓她心涼了半分,不斷有血袋被送進手術室,看來這次的大出血比前幾次都要嚴重。

  況且按照許夢傾現在的身體素質,不可能再承受得住這麼一輪。

  揪心的場面並未持續太久,主任從手術室內緩步走出,面露倦容,他掃視一圈,立即鎖定了等候在一旁的易清婉,對她說道:

  「大出血已經控制住了,不過孩子沒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