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寧依然記得當年高考過後的一個雨夜,他在家剛洗完澡出來就接到了蘇凝的電話,下午他們剛從他的房子裡分別,那段時間他們完全放飛了自我,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除了不敢夜不歸宿。
他接起電話來剛想要調侃一下她,怎麼剛分開就想念他了,卻聽到她的語氣和聲音在電話里都不對勁兒:「長寧,快來救我。」
她隨後說了一個酒店的名字,然後又哭著說:「我爸媽給我喝了不乾淨的東西,他們要把我送給一個老男人,我剛剛用菸灰缸把那個老男人給打暈了。」
「長寧,你快來救我,他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會不會死。」
許是太過於害怕,她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他當時心都要碎了,又憤怒又擔心,連衣服都沒換就那樣穿著睡衣衝出了家門,他爸媽覺得他瘋了,又因為擔心他所以周志華開車將他送去了蘇凝所在的酒店。
他將蘇凝帶了出來,也叫了救護車將那個老男人送去就醫,他更因為過度的憤怒而想要去暴揍蘇凝的父母,當然,被攔下了。
也因為這件事,他父母知道了他跟蘇凝的關係,更知道了他改變留學的計劃執意留在國內念大學,也是為了蘇凝。
那之後沒幾天,他媽就背著他找了蘇凝,然後蘇凝收了他媽的一百萬,瀟灑跟他提了分手。
周長寧每每想到那一晚蘇凝在他懷裡臉色慘白哭到渾身顫抖的樣子,就恨死蘇凝的父母了。
他覺得他們不配做父母!更不配做人!
哪有親生父母那樣算計自己的女兒的?
蘇凝這通電話確實是她父母打來的,他們兩人一個在那端哭,一個在那端罵。
她媽杜美華是負責哭的那個,她爸蘇峰則是罵,至於他罵的那個人,當然是她。
杜美華哭著在電話里說:「凝凝,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們,高利貸的人都追到咱們家裡來了,剛剛把咱們家的東西都砸了。」
蘇凝面對這樣的狀況表現的很是漠然:「高利貸是蘇俊欠的,你找我做什麼。」
剛剛她媽在電話里跟她哭訴,說她弟弟蘇俊網上賭博輸了很多錢,不敢跟家裡說便在外面借了高利貸,如今還不上了,人家高利貸追債追到家裡去了,她爸媽於是打電話找她幫忙,讓她把蘇俊欠的高利貸給還了。
蘇凝第一時間都被氣笑了,可後來又想想,這樣自私自利無所不用其極地從她這裡摳錢,才是她那對父母該做出來的事,所以也便沒什麼好憤怒的了,只來個不管不問。
蘇凝的冷漠換來了她媽一陣歇斯底里的哭聲,她爸蘇峰奪了電話過去衝著蘇凝吼:「蘇凝!我們養你這麼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還有你弟弟被高利貸的人砍死?」
蘇凝邊朝走廊盡頭走去邊漫不經心地說:「首先,將你們陷入這種不仁不義處境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那個寶貝兒子蘇俊,所以,他的良心才被狗吃了。」
「其次,如今是法治社會,高利貸的人再怎麼膽大妄為也不會真的砍死你們的,所以你不用怕會沒命,頂多是給你們卸條胳膊腿的。」
「蘇凝!」從蘇峰這聲吼里蘇凝能感受出來,蘇峰這會兒已經被她給氣得七竅生煙了。
她勾唇漠漠笑了一下,正打算繼續懟蘇峰呢,一抬眼忽然看到前面走廊盡頭那裡站了個人,那人的面容隱在從窗戶照進來的光線下,明暗交加,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清冷如謫仙,高貴又淡雅。
那一瞬間蘇凝想起了自己當年第一次看到周長寧這個人時心裡想到的詞兒,就是這兩句。如今時隔多年,他依舊是這樣的完美。
再想想她父母弟弟這般無恥的狀況,還有多年前她被她爸媽差點毀掉的那個狼狽的夜晚,蘇凝心裡忽然湧上了潮水般的絕望。
不怪程瑜瞧不上她,她是真的……配不上他。
這一刻她心裡痛的刻骨,可卻也無比的清醒。
所以她斂起自己所有的情緒,無視那站在窗邊的人,繼續冷漠無情地懟電話那端的蘇峰:「再次,蘇俊欠了一百萬的高利貸,你們想幫他填上這個窟窿的話,大可以賣一套房子,而不是跟我要錢。」
「你們手裡如今有兩套房子,蘇俊名下還有一套別墅,都是我出錢給你們買的,包括你們三個人的車,你們隨便賣點就可以填補這個窟窿,所以別再說我不幫你們了,你們如今住的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給的!」
蘇凝自認對父母還有蘇俊這個弟弟已經仁至義盡了,她爸媽從她高中畢業就沒再管過她了,她上大學的費用都是她自己打工賺來的,因為他們就沒想過要讓她念大學。
因為她身段好相貌好,所以高中的時候就有兼職做平面模特,也有拍過一些小GG,當然她只是那些大明星的背景板。
因為她很早就知道她父母不會供她念大學,所以她什麼工作都接,默默為自己存上大學的學費。
也是在做模特和拍GG的經歷中讓她找到了自我和自信,許多導演和攝影師都誇她骨相好,身段好,表現力很強,建議她進娛樂圈,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還可以靠臉吃飯,所以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藝考並且發誓以後要光芒萬丈。
要知道,原本她在那個家被打擊的沒有任何尊嚴和自信。
蘇峰跟杜美華從來只會嫌棄她是個女孩子,甚至還嫌她長的太好看了招蜂引蝶,說什麼整天一些男生跟在她身後,敗壞了她的清白,從而影響她以後嫁人的行情。
他們從沒為她的未來打算過,他們只想著把她嫁了換錢。
說嫁了是好聽的,其實用賣了更合適。
她進入娛樂圈最初的那幾年籍籍無名,杜美華整天打電話罵她,罵她不趕緊趁著年輕行情好找個人嫁了,然後每次罵完她又會恬不知恥地開口跟她要錢。
那個時候她能有多少錢呢,演的戲份都是小角色,一部戲下來除卻自己的各種開銷她也剩不下多少錢,可她還是給了。
她想著他們好歹給了她生命,好歹養了她長大,養育之恩她該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