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坐在那，似在回想著什麼。
不多時，臉上便浮出恍然之色，低聲喃喃道：「是了，當年那一戰，我們小隊滅了敵人一位高級大將，那鬼子頭都炸成了碎片。」
「恰巧也在那時，我的大腿被炸得骨肉分離，想來是在那時候，班長不小心，將那鬼子的骨頭碎片，裹進了我的血肉中。」
這麼說著，沙老似醍醐灌頂，又立即想起了更多細節。
「難怪，每次我做噩夢，夢到的都是同胞來找我索命，而非敵人。」
「以前我還覺得詫異，敢情，是那鬼子的骨頭碎片，殘留在我大腿內，那些被他殘害的冤魂，才會錯把我當成是他！」
「這就能說得通了，是我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沙老恍然大悟，接著卻是流下了淚水。
整整四十年，他都以為，是那些死去的同胞在怪罪他。
每個周末，他都會去烈士陵園，敬酒上香，以求得原諒。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那些冤魂並非是怪罪他，他完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內心得到解脫的沙老，既感到欣喜，也感到深深的痛苦。
當年戰火四起，山河破碎，多少同胞殞命。
那段記憶，已然成為像他這樣，無數經歷過戰爭之苦的老一輩人心中，永遠的痛！
「父親，您沒事吧？」
沙同偉擔心地詢問。
沙老擦掉眼淚，擺手道：「我沒事。」
正了正色，對著楚浩客氣道：「小神醫是有真本事之人，老朽眼拙了，還請小神醫幫我！」
對於經歷過那場戰爭的老人，楚浩素來都是心懷敬意，「應該的。」
「先做手術，將那頭骨碎片取出來，交給我來處理。」
沙同偉立即道：「康養中心就能做手術，我馬上讓手術室那邊準備。」
「嗯。」
楚浩點頭。
沙同偉辦事效率極高，一個電話就安排好一切。
十分鐘後，老爺子就被推入手術室。
別看這裡只是一家康養中心，卻是擁有著極為專業的醫療團隊，乃至時下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幾乎都配備了。
加之也不是什麼大手術，一個小時後，沙老就從手術室出來。
醫護人員將取出的頭骨碎片，放在一個袋子內，交給楚浩。
「楚先生，取出這鬼東西，家父是不是就無恙了？」沙同偉父子圍上來，關切地問道。
楚浩點點頭，道：「不錯，這人骨碎片就是『病根』，病根一除，沙老自然就無恙。」
「楚先生，太感謝了！」
沙同偉內心大喜，連連感激道：「若非先生出手，家父非但雙腿保不住，只怕性命也……」
楚浩擺擺手，道：「治病救人，職責所在，沙主政用不著客氣。」
「楚先生，對不起！」
沙楚青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上前說道：「先前是我誤會了先生，把楚先生您當成騙子轟走，差點害了爺爺。」
「還望楚先生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先前的無禮。」
沙楚青貴為主政之子，私底下更是有省城太子爺的稱號。
向來眼高於頂，鮮有人能入他的眼。
但如今，他對楚浩，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浩呵呵笑道：「換作是我，只怕也會和沙公子一樣的反應。」
見楚浩沒有生氣，沙楚青心下一松，同時也對楚浩更加敬佩，此等胸懷，足以讓他沙楚青禮待！
卻在這時，一直等候在旁的李長青，似鼓足勇氣，竟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李神醫，您這是做什麼？」
「李老，這可使不得！」
沙同偉等人，都被嚇了一跳。
就聽李長青語氣誠懇，高聲道：「請楚先生，務必收我為徒！」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全都傻眼。
李長青竟要拜楚浩為師？
但很快，沙同偉父子就恢復了鎮定。
就憑楚浩的醫術，確實有資格成為李長青的老師。
就是這年齡……
楚浩無奈道：「李神醫就別折煞晚輩了，您這歲數，都能給我當爺爺了。」
李長青卻不管，跪著不起，「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古有先賢不恥下問，聖人訓，稚子亦可為吾師，老朽有何拜不得的？」
楚浩一時間無言以對。
李長青又道：「再說，葛神醫都能拜楚先生您為師，老朽為何不能？」
「論年齡，我也就比葛神醫年長十幾歲。」
楚浩一頭黑線，「不一樣。」
其實一直以來，楚浩並未真把葛玉堂當成徒弟，完全是葛玉堂，單方面認他為師。
他對葛玉堂，完全是以朋友，以同道相待。
傳授他鬼門十三針，也是本著傳承醫術的想法。
見李長青一副長跪不起的架勢，楚浩不由得一陣頭疼。
沙同偉心思活絡，連忙站出來解圍，「李神醫這一跪，便是無端陷楚先生於兩難境地，您讓楚先生如何自處？」
李長青聞言，頓時如醍醐灌頂，滿臉羞愧道：「是我欠缺考慮了，實不該讓楚先生為難。」
說著，才在葛玉堂攙扶下起身。
但臉上，卻難掩失落。
楚浩見狀，道：「收徒什麼的，李老就別為難我一個後輩。不過，若李老看得起，你我可以交流醫術，相互學習。」
李長青聽後，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喜色，「多謝楚先生！那日後，還望楚先生能不吝賜教！」
楚浩滿口答應，說著那是自然，心下則是鬆了口氣，總算解決了件頭疼事。
要是李長青真不依不饒，纏著他拜師，他還真挺為難的。
治好沙老的病，楚浩也適時的離開。
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臨走前，沙同偉父子、李鴻儒等人，親自相送到康養中心門口。
沙同偉給了自己的名片，「往後楚先生若在省城，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沙同偉，在省城說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對於沙同偉的示好，楚浩沒有拒絕，而是坦然收下。
一位封疆大吏的能力，他絕對不會輕視。
日後少不了，有要用得著對方的時候。
從康養中心離開，楚浩給蘇慕齋打了電話。
不多時，蘇慕齋開著一輛瑪莎拉蒂，親自來接楚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