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被送往醫院。
渾身好幾處軟組織挫傷,她身上的肌膚遍布大大小小的淤青。
輸液時,她醒來過一會兒,嗚嗚咽咽哭了一通,情緒異常激動,哭完便又昏睡了過去。
等她睡熟,傅庭洲才起身離開病房。
修長的身軀倚著走廊牆壁,他輕輕闔眼,指腹摁了摁鼻樑,暗沉的臉色難掩疲倦。
走廊另一頭。
宋青禾氣喘吁吁跑來:「傅總!」
傅庭洲面色一怔。
不知為何,心臟下意識地收緊,他問道:「把她送回醫院了?」
「她在病房嗎?」
「我去看看。」
宋青禾微低下頭:「太太她……」
病房裡,陸瑤似乎又被噩夢驚醒。
聽見哭喊聲,傅庭洲轉身走進去,他彎腰輕聲安撫了句:「已經沒事了,這裡是醫院,你現在很安全。」
「庭洲……」
陸瑤睜開霧蒙蒙的眼,眼眶蓄滿淚水:「我害怕……你不要走,你在這裡陪著我,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她伸出手,緊緊拉住他西裝下擺,脆弱又卑微地哀求。
宋青禾看了陸瑤一眼,收回視線,繼續將剛才的話說完:「傅總,太太消失了。」
「她沒有回過出租屋,也不在病房,我找不到她的行蹤。」
「另外,一直負責太太安全的那名保鏢,也失蹤了。」
忽然想到什麼,他拿出手機。
四小時前,屏幕上有一通未接來電,當時陸瑤出事,再者是陌生的號碼,所以他並未接聽。
此刻他回撥過去,電話卻是忙音。
「庭洲。」
傅庭洲一把鬆開陸瑤的手,抬腿走出病房,一邊問道:「醫院的監控調了嗎?」
「太太離開病房的那段時間,醫院的監控系統正好在進行檢修。」
傅庭洲高大的身軀猛然僵硬。
監控系統不可能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那時候出問題,顯然並非湊巧,而是有意為之。
他一向冷靜自持,然而現在,他心裡竄起一股無端的恐懼感。
宋青禾神色不安:「傅總,我總覺得,好像有人在故意隱藏太太的行蹤。」
否則以傅氏集團的能力,想要在南城找到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
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在醫院,這件事不對勁,太詭異。
……
手術室。
刺眼的手術燈籠罩在她血色全無的臉龐,眼角緩緩流淌下酸澀的淚水。
四肢冰冷,冷得她發顫發疼。
無助、絕望……
仿佛她殘破不堪的生命,連同那些鮮血,一點一點流逝。
女醫生面色沉重,糾結地看向一旁的裴琛:「裴醫生,確定要進行引產手術?」
「不需要通知傅先生過來簽字嗎?」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可她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濕漉漉的睫毛一顫,她眼皮輕輕闔起,猶如墜入深淵,無窮無盡的黑暗包裹著她。
她的孩子,她的人生,曾經她深愛過的。
終究,她什麼都沒有留住,她一無所有,只有渾身的傷痛。
如果就這樣睡著,再也不睜開眼,或許就可以不用疼了。
她徹底失去意識。
可思緒卻仍未停止,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個暖冬的午後……
「庭洲哥哥。」
「你走得太快了。」
「等等我好不好……」
通往別墅的小路積著厚厚的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跟在少年身後。
走得太急,她身子失去重心,一頭栽倒在雪地里。
聽到嚶嚶的哭聲,少年轉過身。
冬日的暖陽映照在少年清俊的五官,他深邃的眉眼夾雜著絲絲縷縷暖意。
回到她身邊,他半蹲下來,輕輕拂開她臉上的雪花,有些不耐煩地說:「幾歲了,又哭鼻子?」
「上來,我背你回去。」
小姑娘立刻甜甜地笑了笑,趴在他後背,冰她涼的小手抱緊他脖子,軟糯糯地跟他保證:「我不哭了。」
少年沒再理她,唇角卻輕輕勾起一抹弧度。
那條路並不長。
可那個午後,他卻走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