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蘇韻有些心煩，語氣自然也沒有多好。
他不以為然，不過還是配合的鬆開手，坐在更衣間的沙發上看她換衣服。
「明天中秋……你準備在哪裡過？」
蘇韻挑衣服的手停頓下來，看了一眼盛淮，有些陌生。
以前盛淮都是用命令的口吻強迫自己必須同他在老太太這裡過大小節日。
每年春節中秋這樣的團聚日子，她都要跟盛家亂七八糟親戚坐在一起聚餐。
飯桌上還要掛著笑臉接受各種友好或惡意的討論挑撥。
直至到夜深，才自己獨自開車回娘家陪父母。
「我想回家。」
既然他這麼問了，蘇韻也就有話直說了：「嫁到盛家以後，我都沒有陪爸媽過過節日。」
說完，蘇韻垂下眼眸。
出乎意料的，盛淮居然沒有反對，他起身輕輕摟住她的肩頭，語氣親昵：
「好，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不過，下午你得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
蘇韻沒有拒絕。
換了件黑色絨衫，配一條黑色長裙，頭髮用米色鯊魚夾隨意的挽起來。
又隨手給他選了件黑色長款風衣，燙的筆挺的白色襯衣。
對此，盛淮很滿意。
兩人肩並肩下樓，誰也沒有再提昨晚的事情。
老太太一大早就去了廟裡，明天就是盛淮母親忌日，她每年都要去捐願，每年的願望也都一樣，希望孫子一切平安。
「太太，老夫人交代今年供果由您來做。」
管家恭敬看向了蘇韻：「東西都已經備下了。」
蘇韻陡然一愣。
每年祭掃祖先的供果都是由老太太自己親手做的，現在突然把這件事交到自己手裡。
「奶奶意思你應該明白。」
盛淮眸色深沉的看她：「以後盛家除了公司以外的事情都要交到你手裡。」
盛家集團是盛淮全面掌控。
除了這些以外，一些房產商鋪飯店酒店則是由老太太管理。
蘇韻明白老太太這麼做是想要把這些事情全部交給她。
但是她沒有接盛淮的話，也並未像他想像中的那樣開心到感激涕零。
一直以來，蘇韻都清楚一個道理，永遠沒必要為了還沒有結果的事情高興。
整個上午，蘇韻都在廚房忙碌。
盛淮也一直在廚房裡陪著沒話找話，雖然她大部分時間都不怎麼搭理他。
蘇韻有時會覺得可笑，以往的盛淮可不會這樣，他懶得多看自己一眼。
而當自己沒耐心了，他反倒是殷勤起來。
午餐時分。
餐桌上放著幾道家常小菜，他自顧自坐下來盛了碗湯，手頓住幾秒又把碗放到桌子對面，語氣卻很冷漠：「吃完就出門。」
蘇韻低著頭淡淡嗯一聲算是回答。
他也不生氣，繼續沒話找話：「明天從醫院回來就搬回家住。」
「隨你。」
蘇韻放下筷子，讓人將東西整理好，就懶懶靠在沙發上神色淡漠的喝茶，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現在這樣也挺好。
彼此互不干擾，也不吵架，湊活著過。
可看著蘇韻這般模樣，盛淮的眼裡卻閃過一抹意味複雜的光芒。
飯後，司機早已經在門口等著，兩人上了車一路無話。
勞斯萊斯停在山坡腳下，沿著蜿蜒的山道走到底就是盛淮母親的墓地。
四周早已經擺滿鮮花。
看樣子是她生前從手術台上搶救下來的無數患者送的。
盛淮的媽媽是一名心內科醫生。
天色越來越暗，不一會兒，就淅淅瀝瀝下起陣雨。
盛淮看著墓碑一動不動站著，宛如一具沉默的雕塑。
蘇韻沒打擾他，蹲下身打開食盒把供品整整齊齊擺好，又把帶來的花束放在最中間。
「那道藕粉羹，是她以前最喜歡做的。」
盛淮聲音很輕，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小時候她總是很忙很忙，有做不完的手術，開不完的會，接不完的病人。」
他苦澀的掀起嘴角：「那時候盛家還在創業，我每天都是一個人背著書包上學，放學，吃飯，睡覺。」
蘇韻靜靜的聽著。
「你知道她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麼嗎？」
盛淮蹲下身子，端起那碗已經冰涼的藕粉羹看的入神。
很久後才又接著往下說：「……媽媽以後一定給你做好吃的！」
盛淮聲音很平靜，似乎是在說一件很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她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可每一次都是端著一碗速溶藕粉羹跟我道歉，然後再急匆匆的往醫院趕……」
「盛淮。」
蘇韻心裡一酸，仰起頭看他。
暮色下稜角分明的臉上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她卻突然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無法抑制的悲傷。
蘇韻想要安慰他幾句，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細腕被大手捉住。
抬起頭，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假象，那個霸道而獨裁的盛總又回來了。
「走吧。」
他語氣很平靜：「陪你回娘家。」
蘇韻抿了抿嘴，點頭。
兩人沿著蜿蜒山路肩並肩走下去。
……
黎市醫院。
蘇明安沉默著低頭打掃。
剛剛吐過的陳娟歪歪斜斜躺病床上看他頭上的白髮，滿臉眼淚。
「明安……放棄吧。」
蘇明安手中掃地的動作一滯，抬起頭看她：「你說什麼？」
「不要再我身上浪費時間浪費錢了，放棄吧……這樣你跟女兒，都能好過點。」
「你在胡說什麼？」
蘇明安低著頭繼續掃地，但手抖著怎麼也無法將灰塵掃進掃帚：「咱們都熬到現在了，醫生也說了只要堅持治療會有希望的。」
「再說你要是放棄了，那蘇韻怎麼辦？她就沒有媽媽了。」
陳娟聲音哽咽的不成調子。
「可是……有我這個拖累的……媽媽 ，還不如沒有的好……」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媽！你在胡說什麼？！」
蘇韻衝到病床前抓住陳娟的手，一臉的淚：「您要是放棄了，我怎麼辦？」
「你……」
陳娟一臉驚疑的看著女兒，又看看身後盛淮：「明天就是中秋，你們怎麼過來了？」
「我跟小韻來陪你們。」
盛淮回答陳娟的話，把幾盒保養品放桌子上，又很自然的接過蘇明安握著的掃把低頭開始打掃。
病床附近到處都是陳娟沒忍住吐出來的污物。
他眉頭也沒皺一下。
「這，這怎麼行……」
蘇明連聲想要阻止，去搶他手裡掃把。
盛淮淡淡看眼蘇韻。
她抹一把眼角濕潤，努力讓語氣輕鬆起來：「爸，你就讓他來吧，有女婿幹活您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那，那辛苦盛淮了。」
陳娟看著女兒滿臉溫柔：「你去給媽媽拿一下上午的檢查報告。」
蘇韻點點頭，起身出了門。
病房門關上後，她才冷聲開口：「盛淮，新聞上那個柳媚又是怎麼回事？」
病房內空氣一下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