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終於明白過來三年前你為什麼會那麼憤怒了。」

  在此之前，宋嫿並不是很明白，三年前她和薄修景意外睡在一起那一次，他一個大男人的反應為什麼會那麼大。

  直到看了伯爵會所的監控錄像，她才真正明白騷擾不分性別。

  並不是說兩性發生關係，吃虧的一定是女方。

  就像今晚，薄修景明顯是被騷擾的一方。

  從他的微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壓根兒就不可能會去享受被騷擾的過程。

  反倒帶著被冒犯的憤怒以及些許的委屈。

  「薄修景，你真的沒事嗎？」宋嫿看著一臉郁猝的薄修景，關切地問。

  「你最好信守承諾，對我主動點，嘴甜一點，別總是連名帶姓叫我。」薄修景抬著下巴，傲嬌地說。

  「知道了，老公。」

  宋嫿啞然失笑，薄修景真的挺好哄的。

  在他這裡，一句「老公」大過天。

  然而她並沒有料到，這句萬能的「老公」，今天失靈了。

  薄修景抿著薄唇，語氣略酸：「都不和我扯證就叫我老公，占我便宜呢？」

  「領！等你有空，立刻去領！」

  「這還差不多。」薄修景眉梢微挑，順利達成心愿，情緒一下子就有了明顯的好轉。

  「老公，我們差不多該開始準備了。」

  宋嫿估算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多，距離關瑤下班還有三個多小時。

  恰巧關瑤駐唱的那家酒吧是顧非熠名下的產業。

  因此，顧非熠很順利地便和酒吧里的負責人說好，讓他今晚下班的時候，送關瑤一程。

  只有這樣，關瑤才能走上他們設定好的那條回家的路。

  至於服裝，道具等細節，他們也需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去調整。

  扮演關振華的薄修景和顧非熠還算是省事。

  除卻假髮和仿真面具，頂多再貼個假肚子就成了。

  宋嫿和黎彎彎明顯要麻煩不少。

  她們為了一比一還原關母的臃腫體態，還需要在身上貼滿合成膠製作而成的假脂肪。

  秦晉陽和宋然身形相仿。

  但這兩人也不算輕鬆，需要事先將身體弄濕，營造出一種在水裡泡得發饢的既視感。

  宋嫿擔心宋然的身體遭不住。

  又給兩人發了很多暖寶寶，讓他們不至於因為濕身而感冒發燒。

  這兩人倒是不覺得受罪。

  特別是宋然，雖說已經二十出頭，到底還是個孩子。

  今晚的「瓮中捉鱉」讓他很是興奮。

  還沒到點就開始演了起來。

  「小然，老秦，你們先把薑茶喝了。」薄修景擔心宋然要是感冒了，會合併心肌炎等心臟方面的疾病，憂心忡忡地說。

  「謝謝姐夫。」

  宋然接過碗，眼睛亮晶晶地說：「姐夫，你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的。」

  「能不跳河，儘量不要跳。」

  「跳了也沒事，我水性好。」

  「這個點河水涼得很，聽話。」薄修景摸了摸小然的腦袋，老父親一般念叨不休。

  「好，全聽姐夫的。」

  宋然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從一開始就很喜歡薄修景。

  因為他感覺得到。

  薄修景是發自內心地將他當成弟弟來疼愛。

  想到之前對薄修景的誤會，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時間差不多了，陳虢發來消息，說是街道那邊無關人員也全部清退，咱們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出發。」

  宋嫿頂著關母那張蒼老的麵皮，焦灼地喊著話。

  他們每個人身上，還配備著變聲器。

  只不過目前的技術還有所欠缺，挨得太近還是能夠聽得出瑕疵...

  晚上十一點二十七分。

  關瑤從同事的車上走了下來，原本同事也準備隨便找個藉口將她放下車的。

  沒想到，她竟主動提了出來。

  這裡距離她出租的房子還有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

  其實還是有點遠的。

  關瑤之所以從這裡下車，是為了給同事營造一種錯覺，讓同事誤以為她住的是邊上的高檔小區。

  而她實際上的居住地，算是海城唯一的城中村。

  那裡附近是新建的開發區，處處搭著綠棚。

  租在那的基本上全是工地上的建築工人，租金算是市中心這一代最低的。

  下車後，她等同事的車開遠。

  這才走上了下班後的必經路。

  平常這個點路上還有不少行人，大部分是出來吃宵夜或者唱K的。

  今天則顯得有些安靜。

  路的最左邊，是一條小河。

  以往到了晚上，不少人會靠在欄杆上乘涼。

  不過時下天氣已經轉涼。

  夜間確實沒有多少人會駐足在河邊。

  關瑤並沒有注意到絲毫異樣。

  她神情恍惚地走了一兩百米，邊上的路燈忽明忽暗，像是接觸不好的樣子。

  「真垃圾啊！」

  關瑤吐槽著這一代的基礎設施，依舊悶悶不樂地往前走。

  昨天晚上因為那條信息，鬧得她一整晚沒睡。

  今天她本來是打算在家裡休息一天，好好睡一覺。

  而且她昨天還被婁偉民的老婆暴揍了一頓，加上嘴裡的傷口還沒好全，她實在沒有力氣出去打工。

  可酒吧老闆說，今晚有貴客來酒吧，出了三倍的價格要她去駐唱。

  她最後還是看在錢的份上，戴著面具草草遮住臉上的傷，便上了台。

  事實上，關瑤的唱功並不好。

  但她內娛新生代小花的名頭還是挺響的，哪怕是被娛樂圈封殺，在酒吧夜店圈還是很吃得開的。

  「唉...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大款...」

  以前她總是眼高於頂，把目標定得太高。

  遭到生活的毒打之後。

  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走著走著，關瑤腦海里忽然閃過無數的過往的畫面。

  十年前，她借了宋嫿救命恩人的身份之後，她的人生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薄修景和顧非熠將她當成了親妹妹一樣，幾乎是有求必應。

  哪怕她犯了錯，他們也會給她兜底。

  因為他們的助力，她們一家都搬到了城裡。

  薄修景給她爸媽投資，讓他們做生意。

  也讓她如願讀上了貴族學校，每天都穿著一身的名牌，精緻得像個洋娃娃。

  就這麼過了十年。

  她幾乎忘了原來的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十年前...

  她好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海邊漁村里皮膚被曬得黝黑的女孩。

  患過心肌炎，身體比一般人都弱。

  雖然身邊也有不少同齡愛慕者，但要是按照原先的發展軌跡。

  她很可能早早地結婚生子，過著平淡但是安穩的日子。

  可惜她那一瞬的野心，徹底毀了她的一切。

  「我錯了嗎？」

  關瑤很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

  但她生來驕傲，更加不會承認自己犯下的重大過失。

  「不，我不會有錯。錯的人是宋嫿，是她！」

  關瑤紅著眼，再一次將過錯推到了無辜的宋嫿身上。

  又走了好一段路。

  關瑤莫名想起了昔日薄修景對她的好。

  她對薄修景的感覺也很是複雜。

  薄修景其實很難接近，性格也冷淡，冷淡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一開始她覺得他很裝。

  但是他對她的保護也算是實實在在的。

  別人有的東西，她都會第一時間擁有。

  包括新款的手機，包包等等。

  出國前，他對她確實是好到讓她覺得，所有的東西都是那樣唾手可得。

  關瑤甚至在想，如果她不去和宋嫿爭搶。

  薄修景是不是還能像之前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我今晚這是怎麼了...他怎麼可能對我好...」

  關瑤自嘲地笑了笑，薄修景對宋嫿的愛倒是發自內心的，對她，他從未愛過。

  她只是搶走了宋嫿的身份，才僥倖擁有了這麼多年公主般的待遇。

  「宋嫿，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你要是死了，我就可以占著你的身份，直到永遠。」

  關瑤每時每刻都想著宋嫿能夠早點去死。

  正在她喃喃自語的時候。

  路燈又一次開始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她停住腳步，抬頭看了一眼滋啦作響的路燈，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說，一條路上一個路燈壞了並不是稀奇事兒。

  可她才走了這麼一小段距離，就遇上了兩個接觸不良又或者隨時會罷工的路燈，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關瑤忽然想起昨晚那條詭異的信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而更讓她汗毛直立的是。

  路左邊站著兩個背對著她，面朝河面的人。

  一高一矮，一個中等體型有啤酒肚。

  另一個身材臃腫，和她媽幾乎一模一樣。

  最可怕的是。

  這兩人居然穿著她爸媽之前穿過的衣服！

  他們身上的衣服，是去往北城的那天穿過的。

  而在此之前。

  他們還穿過那套情侶裝，和她一起拍過全家福！

  「怎麼會這樣湊巧...」

  關瑤暗暗心驚，借著路燈仔細地觀察著兩人的衣服。

  女人身上穿著一件花色的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長裙。

  男人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的夾克衫，下身是和女人身上花色如出一轍的闊腿褲。

  而男人腳上穿的鞋子，是她在她爸生日的時候送的。

  關瑤很少給父母送禮物。

  她送給關振華的那雙鞋子，其實是品牌方的贈禮。

  不過她爸似乎很喜歡這雙鞋子。

  穿到鞋底被磨破，還不捨得扔掉。

  「見鬼了！怎麼會這樣...」

  關瑤驚恐至極，她甚至不敢上前窺探一下兩人的真容，便小跑著往前面走去。

  雖說她並沒有看清那兩個人的樣貌。

  但隱約間還是掃到了男人的側面輪廓。

  他蒼白得就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毫無血絲，嘴唇微微發紫，但那側臉的線條，分明就是關振華的！

  「一定是我太過疲憊出現了幻覺！回去補上一覺，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關瑤捂著胸口跑了好一陣子，她還想著打車回家，可她突然發現，今天晚上這條路上連一輛車都沒有！

  不僅沒有車，除了那兩個詭異的人，她就沒有看到其他行人。

  「天啊...我該不會是在做噩夢吧。」

  關瑤的心跳越來越快，她根本不敢回頭看，快走了好一段距離，原以為要安全了一些。

  結果路燈一閃，左邊道路上又出現了兩個人。

  看他們的身形，應該就是剛才那兩個人沒錯。

  這一次，兩人齊刷刷轉過了頭。

  關瑤看清他們的容貌後，嚇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怔在原地，還想著向他們道歉。

  見兩人朝她走來，她倏然回過神，一邊尖叫一邊朝著前面狂奔去。

  她依舊不敢回頭看。

  不過並沒有聽到腳步聲，就證明那兩人沒有追上來。

  跑了約摸兩百多米。

  她的情緒差不多已經瀕臨崩潰。

  可偏偏路邊又背對著她站了一個人。

  關瑤還以為她遇到的是路人。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她帶著濃重的哭腔，朝著偽裝成宋然的秦晉陽跑了過去，「救命！大哥，救我！」

  秦晉陽轉過身，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

  他貼在額頭上的頭髮，還在不停地滴著水。

  縱使一句話不說，他這副面子也足夠把關瑤嚇傻。

  「啊！」

  關瑤下意識地想要往回跑，跑到人聲鼎沸的鬧市區。

  可轉頭的剎那，就見身後兩個鬼魂緩慢地朝她走來。

  「不要...不要跟著我！」

  關瑤嚇得渾身發顫，沒了退路，她只能快步往前跑。

  大約又過了兩百多米。

  路邊再次出現宋然的身影。

  「宋然？」

  關瑤徹底絕望，她崩潰地朝宋然吼道：「又不是我讓你去跳江的！你找我做什麼！」

  宋然轉過身，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睛沒有眼白，黑洞洞的很少瘮人。

  聽到關瑤的話，他嘴裡忽然溢出了鮮血，那場面詭異得不得了。

  「關瑤，我說過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宋然的聲音冰冷徹骨，邪肆的笑容和當日在半夏沙莊圍堵她時一模一樣。

  如果說在此之前。

  關瑤還懷疑過身後的「鬼魂」有可能是一場別有居心的惡作劇。

  看清宋然的真容。

  她這才徹底陷入玄學的深淵之中。

  「害死你爸媽的是我爸！我爸已經死了，你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關瑤後退了幾步，在路燈熄滅的那一瞬，加速向前奔去。

  她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想要報警求救。

  可是她要是報了警，警方萬一懷疑上她，她又該怎麼辦？

  關瑤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分析的能力，倉皇之間將電話撥給了宋若若。

  大約響了四聲鈴。

  電話被接通。

  關瑤瞬間哭出聲：「宋若若，你能不能立刻來找我？我撞邪了！我爸媽還有宋然全部來找我索命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