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嫿打開音頻的那一瞬,宋溪溪的聲音如同鬼魅般,驟然在空曠的天台上方迴蕩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虧我這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從小到大,我處處忍讓著你,從未想過和你爭搶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剝奪我最後的一絲生機?!」
「我身上所有的價值都被榨乾了,現在的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我要走了,這世界太糟糕,下輩子我也不來了。」
錄音播放完畢,警方做完記錄,若有所思地看向宋嫿:「死者對你怨念頗深,你們之間可有過結?」
「我堂姐五年前流過產,這件事堂姐夫並不知情。想必是因為堂姐夫知道了這件事,堂姐以為是我泄露的。」
「是你泄露的嗎?」
「不是我。」宋嫿激動地搖著頭,「不是我!我和堂姐沒有利益糾葛,我沒理由害她。」
「那,你和她視頻通話的時候,又說了些什麼,看到了些什麼?」
「我看到了堂姐那張滿是淤痕的臉,她看上去很不好。我們在視頻通話的時候,我一直勸她不要想不開,她只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沒有說過其他話。」
宋嫿想起視頻中眼裡滿是絕望的宋溪溪,一股寒意莫名地從尾椎骨開始,蔓延至四肢百骸。
「女士,你的嫌疑很大,我們有權將你緝拿歸案。」
「什麼嫌疑?她一早就報了警,是你們耽擱了近兩個小時,這才出的事。」薄修景越聽越是惱火,宋嫿根本就是無辜的,警方卻一遍又一遍地盤問她。
「這位先生,您是?」
「人我今晚必須帶走,她懷了身孕,受不了任何刺激。」
薄修景並不是一個喜歡用特權辦事的人,但他沒辦法讓此刻精神狀態極其糟糕的宋嫿一個人在警局待上一夜。
多方協商之後,他終於還是將宋嫿帶回了家。
反正宋溪溪已死。
就算人真的是宋嫿殺的,也是死無對證。
回到家之後。
宋嫿的情緒愈發崩潰,薄修景給她洗澡的時候,她一直在哭。
「宋嫿,你堂姐的事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不需要自責。罪魁禍首是將她逼上死路的鄭偉,警方應該已經去緝拿他了。」薄修景用熱毛巾輕輕地給她擦著臉,看到她這樣難過,他心裡也不好受。
「我明知道她被家暴,早就不堪忍受鄭偉的壓迫。」
「要是我早點向她伸出援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我堂姐被鄭偉打到流產,她的精神早就崩潰了的...」
宋嫿滿腦子全是宋溪溪當著她從雙子星塔跳下的畫面,儘管宋溪溪沒有轉過身,她依舊能夠腦補出宋溪溪幽怨的神情。
「乖,別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薄修景輕輕擁住了宋嫿,緩聲寬慰著她,「宋溪溪的悲劇,本質上是原生家庭導致的。你救得了她一時,也救不了她一世。就算她和鄭偉離了婚,你伯母也很可能將她再賣掉一次。」
「可是...」
「沒什麼可是。宋嫿,為了肚子裡的寶寶,你必須保持平和的心態。」
「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宋嫿點了點頭,但還是提不起精神,顯得失魂落魄。
此前,爺爺奶奶去世,還有薄老爺子去世,她都是寸步不離地陪在身邊。
不過他們都是油盡燈枯而亡,宋溪溪卻是死於意外。
親眼看著一條鮮活的年輕生命從她面前隕落,這種滋味難以言說...
薄修景不放心將宋嫿一個人留在浴室,但見她十分堅持,只能選擇妥協,「好,我只給你十分鐘時間。」
退出衛生間後。
薄修景略顯疲憊地坐到了柔軟的床上,正想休息片刻,他的目光忽然停駐在宋嫿枕頭上那本日記本上。
宋嫿有記日記的習慣,他一直是知曉的。
由於之前的他對她漠不關心,因此他從來沒想過翻看她的日記。
可現在...
薄修景下意識地往衛生間的門口瞥了一眼,而後又轉過頭,輕輕地拿起了宋嫿的日記本。
日記本前面一百多頁,記錄著他們婚姻生活里的點點滴滴。
從她的文字里,薄修景又一次回憶起過去對她的冷漠和不耐煩。
「該死...她怎麼光記這些東西...」
薄修景很想撕毀掉這本日記本,就好像毀掉日記,過去他對她的冷暴力就不復存在。
耐著性子又犯翻了幾頁。
一段突兀的文字使得他瞳孔巨震:
【如果我把宋溪溪流產的事情告訴鄭偉,那麼,宋溪溪這輩子就徹底完蛋了。宋建和李萍搶走了本屬於我爸媽的一切,我找他們的女兒討要回來,應該不過分吧?】
薄修景不敢相信,宋嫿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再三對比了她的筆跡,確認不存在造假的可能,他的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
如果...真是宋嫿將宋溪溪流產的事情告訴的鄭偉。
那麼,宋溪溪的死,宋嫿也負有一定的責任。
「怎麼會...」
在得知他和宋嫿的一夜情並非宋嫿一手設計後,薄修景對宋嫿沒了之前的偏見。
他慢慢發現,宋嫿是一個單純天真又善良的女人。
可這本日記,再一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也許...他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個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
再往下翻了幾頁,薄修景原本試圖從日記里找出宋嫿愛過他的痕跡。
可當他看到宋嫿對他的描述,他的心悄悄地碎成了無數瓣。
【真想擺脫婚姻這個巨大的牢籠,薄修景親手毀了我的夢想,剝奪了我的自由,我該恨他的。可他又救了我弟弟,我恨自己無能,保護不了自己的弟弟,還要假裝順從這個沒心沒肝的暴君...】
「我怎麼就暴君了?」
薄修景心裡很不舒坦,他確實不該逼著宋嫿離開星海音樂公司。
可他已經盡全力去彌補過失了。
他將宋嫿調到薄氏集團,就是為了全方位打造她。
只是她懷了身孕,這個時候並不適合以歌手的身份出道。
「女人真難哄...」
薄修景嘆了口氣,正想將日記原封不動地放到她枕頭上,意外又看到了上面用紅筆寫下的一段話:
【總有一天,我會找出殺害我爸媽的兇手。如若法律懲治不了罪犯,我將用我自己的方式,血刃罪犯,一個不留!】
看到這段話,薄修景愈發不安。
要是讓宋嫿得知他早就查到了關振華的頭上,她會聽他的解釋嗎?
還是說,她會打掉他們的孩子,然後不帶一絲眷戀地離開他?
不...他不能讓宋嫿知道這一切。
薄修景放下了日記本,臉色變得格外的凝重。
眼下內憂外患不斷。
他很需要一個孩子來鞏固他在薄氏集團管理層中的地位。
當然,他確實很喜歡這個孩子。
孩子一旦順利出生,他和宋嫿的婚姻就算是徹底穩住了。
「薄修景...」
就在薄修景愣神之際,宋嫿已經打開了衛生間的房門,探著頭叫喚著他。
「在。」薄修景很是心虛,觸電般站起身,「需要我給你拿睡衣?」
「今晚,謝謝你。」宋嫿抬起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眼裡寫滿了感激。
「謝我什麼?」薄修景向她走了過去。
看著眼前軟萌無害的女人,他總感覺日記里那犀利的筆鋒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筆。
又或者...是她太善於偽裝。
「謝謝你願意不厭其煩地開導我。目睹堂姐跳樓的那一瞬,我嚇得渾身癱軟,直到你匆忙趕來,我才算徹底活了過來。」
「宋嫿,這件事該翻篇了。」
薄修景不願意再提及宋溪溪的死,只要想到是宋嫿向鄭偉告的密,他心底里總有些膈應。
正如現在,他看著宋嫿白色睡裙下完美的胴體,竟提不起半點欲望。
他本就有著極其嚴重的潔癖。
意識到宋嫿也有著陰暗或者狠毒的一面,他對她的興趣就好像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了一樣。
「薄修景,你願意相信我嗎?不是我向鄭偉告的密,我沒有私下聯繫過他。」
「我相信。」薄修景極不走心地回答了一句。
「謝謝你。」
宋嫿此刻正處於最為脆弱的時候。
她知道就連警方都認為是她把宋溪溪推下去的,要不是薄修景力保她,她今晚肯定要在警局度過的。
「謝謝你的信任。」
宋嫿雙手攀著他的脖頸,踮著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薄修景的身體略有些僵硬。
他本能地想要回應她。
可...他現在根本沒有和她接吻的欲望。
薄修景深深地看著她,不情不願地配合著。
他想,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宋嫿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等他一覺睡醒,生活又會恢復原樣。
「宋嫿,醫生說了前三個月不能太過刺激。」
「不算刺激吧...」
宋嫿此刻和他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根本沒有半點反應。
只是接吻的話,應該影響不到孩子的。
她平時不是這麼主動的性格。
今晚受了太大的驚嚇,所以總想找點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快睡吧。」
薄修景二話不說,將她抱上床,蓋好被子,熄了燈再不言語。
「薄修景...你該不會是被我踢壞了吧...」宋嫿越想越不對勁,薄修景對她從來沒有這麼冷淡過。
「我去檢查過,沒大礙。」
「那你怎麼沒反應...」
「我還得忍兩個月。現在就開始有反應,你是想憋死我?」薄修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慌到了極點。
他確實經常冷落宋嫿,但是在床上,他就沒有冷落過她。
要是今後他一直這樣冷淡,宋嫿忍得了嗎?
「你可以抱著我睡嗎?我很害怕。」
宋嫿很少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她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宋溪溪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以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好。」薄修景很是配合地抱著她,「乖,睡一覺就沒事了。」
這話他像是在安慰宋嫿,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第二天一早。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沒有恢復正常。
趁宋嫿還在睡覺。
薄修景即刻起身,讓秦晉陽給他預約了業內最為權威的男科醫生。
「哥,你到底怎麼了?是打算做結紮手術?」秦晉陽不放心薄修景,也跟著來了海城男科醫院。
「不是。」
「那是?」
「我的身體好像出了點問題。」薄修景紅著臉,對於這種事情,總歸是難以啟齒的。
「什麼問題?」
薄修景壓低了聲道:「對女人沒反應。」
秦晉陽眼皮狂跳,試探性地問:「那對男人呢?」
「你想什麼呢?」
薄修景滿頭黑線,他的身體雖然出了問題,但他很確定,他的性取向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哥,你的意思是,你對嫂子也沒反應?」
「嗯。」
「...那是得好好看看,不能讓她年紀輕輕地跟著你守活寡。」秦晉陽面容嚴肅地說道。
「你小子!該不會想著趁虛而入吧?」
「怎麼可能...哥,醫生來了,你先去做檢查!」
秦晉陽對宋嫿的感情相對來說比較純粹,起碼在暗戀她的這些年裡,她從未出現在他的春夢裡。
對他而言,宋嫿就像是天使,是神聖不可褻瀆的存在...
兩個小時後。
薄修景做完了一系列檢查,並拿到了體檢報告單。
報告單顯示,他的身體很健康,並沒有任何問題。
「檢測報告確認準確無誤?」
薄修景蹙著眉,不解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醫生。
醫生給予了肯定的回答:「薄先生,檢測報告是不可能出問題的。」
「為什麼我的身體像是一夜報廢了一樣?」
「您可能存在著一定的心理障礙。克服的辦法有很多,您可以試著多看看那些情色電影,又或者...換個讓您感興趣的對象。」
「我已婚,你讓我換對象?」
薄修景愈發覺得這個醫生不靠譜,氣得轉身就往外走。
他尋思著身體沒問題就行。
心理上的問題,他肯定能夠克服。
而且宋嫿懷了身孕,這幾個月都不需要他交糧,短期內影響並不大。
可話雖如此。
他反手還是給宋嫿訂購了幾十套情趣內衣。
宋嫿昨晚沒有休息好。
上班後一直窩在薄修景辦公室的沙發上打著瞌睡。
意外收到一想情趣內衣,她整個人忽然清醒了不少...
「薄修景,這玩意兒是給我的?」
宋嫿拎起了一件全透明的內衣,眼神里寫滿了困惑。
「合作商送的,不要白不要。」
「什麼合作商會送你這玩意兒?」
「送都送了,你就試穿一下?」薄修景多少有些心虛,他不想被她誤會成他有這方面的怪癖。
但他必須通過各方面的刺激,讓自己的身體儘快恢復正常。
「薄修景,你好變態...」
宋嫿原本還想著試穿一下也沒什麼,反正她和薄修景是夫妻。
該看的不該看的,他早就看了。
可當她發現,這件透明內衣的配套底褲是一條開襠褲,她就後悔了。
「你愛穿自己穿去吧!我還在孕期呢,你就這麼折騰我...」
「不穿就算了。」
薄修景起身,從她手裡奪過了那件開檔褲,淡淡地說:「你要是不喜歡,一會兒我就讓陳虢全扔了。」
宋嫿見他眼神閃躲,幽幽地說:「薄修景,你不對勁。」
「說了合作商送的,我沒有這樣的癖好。」
「你該不會是瞞著我,和顧非熠出去花天酒地玩瘋了吧?」
「你想多了,我去開會。」
薄修景下意識地將開襠褲揉成一團塞進褲兜,逃也似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