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宇軒虛脫一般，軟塌塌靠在床頭，輕輕閉上眼，抬手捏著眉心。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生死考驗，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卻仍舊擺脫不了小丑留下的心理陰影。
他曾幻想過無數次跟小丑相見的場景，幻想著把自己遭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還給他！
可幻想終歸是幻想，當小丑真真實實出現在那幽暗狹窄的死胡同時，被喚醒的幽閉恐懼症卻讓他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楚宇軒不禁嘆口氣，想到劉民被滅口，心裡更是一團亂麻。
這一仗，他輸了，輸的很徹底。
「宇軒，你、你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他們、他們又是什麼人？」楚沐涵眉眼間攜著心疼，往日裡六親不認的漠然神態不復存在。
楚宇軒眼睛眯開一條縫，提唇道：「我兄弟們都沒被抓，看來，你是對我動了惻隱之心？」
楚沐涵目光閃躲了一瞬，沒有接話。
「難得啊……」楚宇軒笑道：「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昨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楚沐涵面色難堪，說道：「爺爺前天嘔血了，我昨晚正好路過翡翠湖畔，就想著帶你一起去山莊看看他……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所以，就進去找你，沒想到，正巧碰上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從你家窗戶翻了出來，就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昨晚的棚戶區……那棚戶區地形太複雜，我沒注意，被他們給發現了，就……」
楚宇軒一陣無語：「你是想看看我在幹什麼，所以才去我家找我的吧？哎，你也真是的，一個人就敢跟過去？就不能打電話叫支援？」
楚沐涵有些汗顏，緊皺著眉頭道：「我當時也不確定他們是什麼人，更不想打草驚蛇，就想著弄清楚了，再叫支援的……」
「說到底還是想查我。」楚宇軒撇嘴道。
楚沐涵抿了抿唇角，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再度問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你、你為什麼會被嚇成那樣？」
楚宇軒掀了掀眼皮，沉默片刻後，說道：「昨晚那個人，就是十年前綁架我和我媽的人……」
醫院樓下，趙雅楠剛下車，就看到楚治卿火急火燎地趕來了醫院，兩人迎面碰個正著。
「爸，你怎麼來了？」趙雅楠有些疑惑，心想著是不是要用車？
事實上，楚治卿是得知了自己兒子住進醫院的消息，才慌忙趕過來的。
但這件事他也不想讓兒媳婦知道，正尋思著找個什麼藉口，下樓來給大哥買早餐的老三又跟他倆碰個正著。
這大塊頭心情沉重，再加上一夜沒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看到楚治卿和趙雅楠的瞬間，老三猛地一愣。
趙雅楠更加狐疑：「你怎麼在這兒？」
楚治卿忙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老三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話一出口，卻讓楚治卿深感無力：「我、我大哥沒受傷，在家睡覺呢。」
趙雅楠的心猛地一緊，昨晚打不通電話，難不成是楚宇軒跟薛燦之間發生了什麼？
病房裡，楚沐涵還在問楚宇軒當年的事：「他、他對你做過什麼？」
楚宇軒答非所問：「你幫幫我吧，查一查天極會。」
這件事不用他講，楚沐涵於公於私都會幫他。
「宇軒，你當年到底經歷過什麼？他、他怎麼你了？你昨晚的樣子，很嚇人。」
楚宇軒慘笑，通紅的雙眼裡儘是陰戾。
「當初被綁架後，我被關在了一個貨櫃里，像條狗似的，脖子上還戴著狗鏈……他跟我玩遊戲，只要答不上來，就會在我後背上剜掉一塊肉！」
楚沐涵緊緊捂住了嘴巴，眼皮不住地顫抖著。
「關鍵是，他玩的遊戲，我必定會答不上來……王字減一筆，再減一筆，再減一筆……減到『一』，我就要接受處罰了……」
楚宇軒面容慘澹，說起這些的時候，發白的嘴唇還在微微打顫，繼而脫掉了衣服，露出滿背的紋身。
「你知道嗎？我這紋身下，沒有一塊皮膚是完整的，我記不清他一共剜了我多少塊肉，只記得，他告訴我，我的後背已經沒有肉可以再讓他剜了……」
楚沐涵的脖子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窒息一般大張著嘴，豆大的淚珠子撲簌簌直往下掉。
「你說說，他們不該死嗎？法律能還我的公道，夠他們對我犯下的惡嗎？不夠的，遠遠不夠的……如果我媽還活著，我或許也不會這麼偏執，可我媽被他們害死了……他們一定要下地獄！」
楚沐涵泣不成聲，緊緊抱住了自己弟弟，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門外，趙雅楠後背貼著牆，死死捂著嘴巴，淚珠子不停往下掉。
楚治卿不動聲色，唇角攜著幾分笑，視線在幾兄弟的臉上一一划過，隨後輕輕拍了拍趙雅楠的背，什麼都沒說，轉身闊步離開。
只是，在轉身的一瞬間，這位老父親的眼眶倏地泛紅，眸子裡鋪滿了殺氣，腳步也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