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壁陷

  第450章 壁陷

  楊茂拿下東壁的決心是堅定的,所以在前面三鎮湧上去後,他緊接著就派出了第二梯隊的援軍。¤ (¯´☆✭.¸_)¤ ➅9şℍย𝓧.ςσΜ ¤(_¸.✭☆´¯) ¤

  這支援軍是楊茂麾下的本兵,也就是他的兩千泰山老卒。

  時年二十二的金隼已經是參軍三年的老卒了,而現在他已經是楊茂麾下的四部將之一了,而另外三名分別是張黑子、婁忠、牟宗三將,都是泰山軍的老人了。

  此時金隼一襲盆領鎧,姿容闊偉,雄姿英發,哪還有之前黔首的落拓?

  這是金隼和他所部入河北的第一戰,是證明他們泰山老區子弟榮耀的一戰。他們要告訴那些外州子弟,咱泰山子弟依舊是泰山軍的根。

  之前,在定亭一戰中,他和張黑子、婁忠、牟宗三人都是被留在了壁內作為預備隊,一直沒機會出戰證明自己。

  而現在?

  金隼踩在濕濘的泥地上,舉著一面旗幟,死死的看著後面楊茂的中軍所在。

  突然看到那邊上空升起一面金字營旗,又升起一面綠旗,金隼大叫一聲:

  「中軍下命令了,應旗。」

  隨後金隼和另外一個力士一起將旗幟搖動起來,回應中軍。

  做完這些,金隼高吼:

  「到了咱們出場的時候了,讓咱們泰山老營教教這些五軍子弟們,這山地戰是怎麼打的。」

  眾泰山士高呼:

  「呼!」

  隨後,金隼親自帶隊,帶著所部五百甲兵沖了上去。

  楊茂的這兩千泰山老卒和他麾下的鎮戍兵全然不同,是真正的精銳。其部很多吏士和編制甚至能追溯到望周峰時期,是地地道道的老軍。

  他們無論是在戰鬥意志和技藝或是披甲率,在野戰五軍中都算得是最精銳的幾個營頭了。

  也正是這些精兵的存在,泰山魯沂蒙地區一直穩定,即便那齊國的司馬和都不敢輕易進犯,是真正的柱石之兵。

  而現在隨著左軍元帥部南下奉高接手南面的軍務,這支精銳的泰山老營也終於可以在河北打出自己的威名了。

  全營五百甲兵排著一個十人五十排的縱隊,在前面牌楯兵的遮護下,小跑沖坡。

  在金隼營的右邊則是另外一支泰山兵銳兵,婁忠營。

  其部也以一個縱隊展開,和金隼部大致相同的頻率登坡。

  位於全縱隊最右角的金隼本來要去攻陷東壁的,但突然就發現從北面坡上衝下來密密麻麻的漢兵,他立馬就意識到敵軍在反撲。💥👺  🎉👻

  金隼沒有浪費時間去請命後方的楊茂,直接下令向著北面下來的漢兵殺去,而右邊,婁忠也做出了和金隼一致的選擇。

  這就是泰山人的果敢堅毅,狹路之勇。

  在對面,從北面開下來的是周忠的一千五百兵和公孫瓚支援來的兩千兵。

  這兩千兵在幽州軍有個綽號叫騾子。明著是誇讚此部堅韌,實際上卻是譏諷味道十足。因為這兩部皆是來自涿郡和廣陽郡的徒附成軍,是地道的兩條腿的騾子。

  在幽州十一個郡屬國中,真正具備大莊園基礎的也就是處在內郡的涿郡和廣陽兩地,這裡畜牧發達,農耕密布,經濟人口是幽州當之無愧的核心區域。

  這兩千人隨著中軍調令南下後,悶聲不吭的就開拔了。

  然後就在東壁外撞上了前來支援的泰山老卒。

  因為這兩千漢兵處在更高的坡上,所以在射程上占據著一定的優勢,他們率先發射了第一輪箭矢。

  但這一輪箭矢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反讓兩營中的老兵和軍吏膽寒了。

  為何?

  因為他們發現對面這批上來的泰山軍在箭雨下竟然頭都沒擺過。

  正常情況下,箭矢在士兵的頭頂上呼嘯穿過的時候,人會下意識的縮頭低身。即便軍令中嚴格要求軍陣中的士卒們無論何種情況都不能亂,但大多數人都還是克服不了躲避的本能。

  但對面的泰山軍呢?就好像當這箭矢不存在一樣,只用飛碟盔的盔檐遮擋著流箭,其餘情況沒有任何的混亂。

  這是一支在箭雨下都能承受傷害,巋然不動的精兵。

  金隼沒有對面漢兵將吏們的大驚小怪,他帶著五百甲兵繞過還在廝殺不斷的魏郡鎮兵後,斜斜地就插向了漢兵前陣。

  在奔行中,軍隊甲兵開始散亂,但依舊在以五人一伍的小陣前後配合。而漢兵也是支援下來得著急,根本沒有時間整陣就被金隼所部殺了進來。

  天下精銳步兵首屬泰山和丹陽這幾個山區,因為這些地區的男丁迅捷善走,是一等一的健步好苗子。

  而披甲士在防禦上不差,唯一的缺點就是速度遲緩。所以以山區健步壯丁成披甲軍,就可成一等一的強軍。

  而金隼這部就是如此,在亂戰中,其部哪裡像是披著甲士的,其迅捷奔走甚至比對面的漢兵無甲目標都要快,你說這怎麼打?

  沒到一刻,這一支人數有金隼部兩倍的漢軍營頭就被打崩了。→

  潰退的漢兵瘋狂的朝著右側的密林逃跑,他們既懼怕後方的軍法,又不敵泰山軍的兵鋒,只能祈盼能在密林中苟延殘喘。

  金隼看著部下們追亡逐北,驕傲的嘶嚎:

  「我泰山子弟,威!」

  但話音未落,從敵軍一陣的背後突然狂飆出來數百騎軍,他們挺著馬矟直接向著散亂一團的泰山步人甲士衝刺。

  金隼渾身汗毛一起,撕心裂肺:

  「結陣!結陣!」

  但已經來不及了,已經完成了全部加速的漢軍騎軍在主將周忠的帶領下,如海嘯一般碾過了泰山軍的軍陣。

  那些也有兩百斤的甲士們在這些奔騰的群馬面前完全不夠看,紛紛被撞飛倒地,然後被戰馬無情的踐踏。

  因為有鐵甲護身,外面看不出如何,但實際上這些甲士早已胸腔被踩爆了。

  這不能怪金隼,他沒想到對面漢軍主將是這麼狠辣的,竟然以一個千人營作為誘餌來布置陷阱。

  而那周忠在選擇騎戰的時機上也妙到絕巔,整個騎團完全在後方就完成了加速衝刺,等金隼看到時,都已經衝到了面前。

  到這個時候,大家才還記得這周忠真正的職位是越騎校尉啊,是漢軍北軍中真正的騎戰專家呀。

  兩個百人隊很快就淹沒在漢軍的騎軍潮中,金隼已經無力阻擋,只能匆忙從一邊結起一個鬆散的陣線。

  但金隼沒能攔住漢軍越騎營,這就苦了東壁外的魏郡鎮兵了。

  在韓浩和魏種的陷陣先登下,兩鎮兵已經卷進了東壁內,但因為漢軍抵擋實在頑強,所以一時間硬是拿不下來。

  周忠的這個兒子真的是虎子。

  有些人很平凡,即便他處在公侯階層已經遠遠比尋常人有更多的機會了,但他們依然會被同時代的人給遮蓋住所有光芒,以至於歷史都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但在這一刻,在中人亭這片戰場上,他的存在卻蓋住了那些所有的人傑。他用自己的頑強和堅毅證明著他的存在。

  在東壁的東角陷落後,周忠讓弓弩手拔出刀與韓浩等先登在壁內死斗。同時,原先從密林中潰退的趙威也帶著餘部千人從東壁的北面林蔭道進入了壁中,和周暉部並肩作戰。

  所以韓浩和魏種打得很是僵持。

  但就這個時候,他們在壁外的陣地被周忠帶著的越騎營給沖了,直接切斷了壁外向內的交通線。

  一時間,韓浩和魏種內外交困。

  此時,韓浩將手中的鐵殳舞得密不透風,他的汗水已經迷住了眼睛,酸疼火辣,但他沒有時間擦拭。

  聽得壁後此起彼伏的交戰聲,韓浩悲鳴一聲:

  「咱老韓是要死在這裡了嗎?」

  念此,他再一次提起勁,將手中的鐵殳砸碎了對面的兵刃,但等到他再準備將對面漢將的頭顱砸碎的時候,卻發現這鐵殳卻怎麼都提不動了。

  韓浩悲哀的抬頭,望著對面的面孔從驚懼到猙獰在轉變,苦笑道:

  「孫子,乃公在下面等你。」

  說完,對面一刀就砍向了韓浩的脖頸。

  「當!」

  一陣金鐵交加聲暴響,也將韓浩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確是渾身浴血的的魏種持刀和對面漢將撞在了一起,只幾刀,對面那人就死在了魏種手上。

  魏種殺完人後,也不繼續追,折身扛著韓浩就撤到了壁角下,之後也氣喘吁吁的對臉紅的韓浩數落道:

  「你第一天上戰場啊,用什麼鐵殳,用刀啊。你之前砸人有多利落,耗完勁就有多快。沒勁,你在戰場不就是個死?」

  韓浩的臉還在紅著,低著頭聽著魏種的數落。但魏種的刻薄還沒停,他嘲諷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勇力,人徐晃校尉,典韋校尉都拿重兵你也拿?人家啥武力,你啥武力?丟命是小,還丟人。後面我給你立碑的時候,該寫啥,說你是因為不舉被人砍死的?」

  隨後,兩將都不說話了,只留下沉重的喘息。

  實際上,兩人都清楚,到這個地步,他們活下來的概率都不大了。原先隨二人殺入東壁的先登甲兵大概是二百多人,而如今就剩下五十多人在二將外圍成圓陣做最後的抵抗。

  漢兵圍上來的越來越多,泰山軍的甲士們肩並著肩和對面貼面廝殺。

  人群越來越擁擠,韓浩伸腳的地方都沒了。

  這時候,魏種將手中的環首刀遞給了韓浩,難得一次認真道:

  「就最後廝殺一次吧,只是可惜我的碑文都還沒想好呢。真的不甘啊。對了,老韓,你是真的沒福啊。要知道咱本來還要將妹子介紹給你的。可惜你沒福啊,要和咱一同死在這裡。」

  韓浩笑了,接過因鮮血而滑膩的環首刀,用布纏了一把後,豪邁道:

  「老魏,這你就說錯了。我自小被人相面,說咱就是有福的人。看來咱家妹子還是要落在咱老韓手上。哈哈。」

  說完,韓浩衝上了前線,而魏種也張開了弓矢,對著外面的漢兵點射。

  這把弓是之前漢軍弓弩手遺棄的,還留著餘溫。魏種撿起後,並著四根箭矢,能殺三人,最後一根留給自己體面。

  深呼吸,瞄準,一箭矢。顫抖,抽箭,又是一箭矢,然後接著又是一箭矢。

  時間在魏種的呼吸中變慢,眨眼間三名漢軍勇士死在了他的弓下。

  在摸到地上插著的最後一根箭矢後,魏種第一次手抖了一下沒抓住。再一次抓箭,魏種看了一眼已經混在敵群中的韓浩,羞愧道:

  「老韓,咱怕了。自己死總是利落些的,對不住了,別笑話咱老魏。」

  說完,魏種將箭頭倒拿就向著自己的咽喉就要戳去。

  恰恰這個時候,騷動從不遠的壁門傳來。

  只聽一聲暴喝:

  「某家徐晃,破此壁!」

  然後就見一雄壯異常的披甲士,拿著巨斧從殘破的壁門而出,在他身後,無窮的甲兵從兩邊躍入壁內,煊沸著殺入到了駭然的漢軍中。

  攻守之勢異也。

  魏種的淚都流下來了,他默默將那手中的箭矢折下來藏在懷裡,然後高呼一聲:

  「魏郡魏種,破此壁。」

  隨後在前面的洶湧人群中,也傳來一聲破嗓子之聲:

  「河內韓浩,破此壁。」

  更多的人,高呼著自己的名字,士氣一下子到了高峰。

  而與之相對的,一直貓在壁北門的趙威嘆了句「如之奈何」,然後掩面從壁北門撤走了。

  而指揮著漢兵圍殲韓浩的周暉看著洶湧而入的泰山軍甲兵,面色慘白,他失神的望著南方廬州的方向,那裡有他的族弟周瑜,他喃喃道:

  「瑜弟,兄是真的盡力了,不要怪我。」

  說完,他拔出自己的環首刀自戕了。

  而周暉也並不清楚,他在去往黃泉路上並不孤單,除了他一眾舊部外,他的父親,越騎校尉周忠的頭顱就掛在飛虎軍軍主徐晃的圍帶上。

  戰爭的戲劇性就在於,獵物與獵人的不經意轉變。當周忠以千人步營為誘餌打出一個漂亮的截擊的時候,他也成了一直潛伏的徐晃的獵物。

  當周忠在斷絕河內、魏郡兩鎮的兵線的時候,徐晃帶著飛虎軍風馳電騁奔襲而來,且一個錯馬就砍下了周忠的頭顱,隨後巨斧破壁,救友軍於危境,真豪傑也。

  總之,最終廬江周氏兩父子於泰武元年八月十一日俱隕中人亭。

  同時,東壁陷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