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宋柔看見中年女人懷裡的遺像,上面是苗京的照片。Google搜索

  中年女人擦了擦眼淚,對周圍的記者和攝像師說道:「我女兒是在校園裡被一個教授殺死的,我要求學校給我一個說法。」

  宋柔想起跟苗京在學校食堂一起吃飯的時候,她說,她的爸爸媽媽雙雙出軌離婚,兩人都不願意帶著她一起生活,她被她的家庭拋棄了。

  她為此差點自殺,幸虧陶教授幫助了她,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看著眼前哭天搶地的女人,宋柔只覺得心裡一陣噁心。

  苗京活著的時候不見這些人來關心她,她死了,他們反而來了,一個個表現得像痛失掌上明珠。

  就連周圍的記者,都極有可能是這家人找來的,為的就是吸乾苗京的最後一滴血,爭取拿到更多的賠償。

  校方表示案件還在偵破中,一切先等調查結果出來。在次之前,校方出了二十萬塊錢的喪葬費,先讓死者入土為安。

  進一步的賠償方案要等案件偵破之後才好判定。

  苗京媽媽顯然對這個處理不滿意,如果不趁著熱度撈一筆,等熱度褪去了,他們就更拿不到多少錢了。

  她抱著遺像繼續在校門口大哭:「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供她上學念書,到頭來就這麼沒了。」

  「叫陶正則那個殺人犯教師給我女兒償命!」

  一陣風將花圈上的黃色菊花吹得掉了下來,滾落在馬路上,一輛摩托車駛過,從那朵花上軋了過去,花朵黏在車輪子上卷進了奔流的人群。

  ……

  宋柔回到顧修然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想起苗京曾經坐在這裡跟她一起吃零食。

  「要是苗京知道她媽媽為了多拿到一點錢在校門口那樣罵陶教授,她該有多難受。」

  顧修然遞了杯水給宋柔,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有一部分像苗京那樣受到過陶教授幫助的學生自發組成了一個小團隊,給市局寫了信,幫陶教授說了很多好話。」

  「他們相信陶教授不會是殺人兇手。」

  中午,顧修然帶宋柔去教工餐廳吃飯,路上遇到了傅翰文。

  傅翰文的樣子和以前沒什麼變化,他手裡拿著一本心理學的書,看起來是直接從課堂上出來的,還沒來得及把書本送到辦公室。

  傅翰文看見顧修然和宋柔,沖他們笑了笑:「顧教授。」

  宋柔以前對傅翰文的印象很好,他看起來博學多才,性格又很好。在知道了他犯下的那些惡行之後,她再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那雙看似溫暖的笑眼裡藏著毒蛇,正絲絲吐著信子。

  顧修然還像以前一樣,對傅翰文笑了一下:「傅教授。」

  顧修然走在中間,宋柔拉著他的手,另一側是傅翰文。

  樹影婆娑中,顧修然看了一眼傅翰文手裡的書,問道:「傅教授當年為什麼要選擇學習心理學呢?」

  傅翰文邊走邊說道:「心理學是一門偉大的學科,它可以讓我們更好地了解自己和別人,讓我們的心靈變得更加純淨和美好。」

  要是以前,宋柔聽見這句話,大概會覺得傅教授是懶得想答案,隨便找了句話敷衍。

  現在看看,他說的全是他內心所想。

  很快到了餐廳,傅翰文笑了笑:「不打擾你們了。」說完找個了靠窗的位子,把書本放在桌上,端著餐盤去拿菜。

  陸書燕和以前一樣,站在牆邊,看見有需要收拾的桌子就去收拾一下。

  傅翰文吃飯很慢,顧修然和宋柔已經走了,他還在。

  很快,餐廳里就沒什麼人了,傅翰文叫住在一旁收拾桌子的陸書燕:「我給你發消息了,你怎麼不回啊?」

  陸書燕抬頭說道:「忘了。」她的語氣很冷淡。

  傅翰文很不開心:「你是不是跟周師傅出去看電影了?」

  陸書燕擦好桌子直起身:「沒有。」

  傅翰文笑了一下:「沒有就好。」

  陸書燕覺得眼前這位教授很奇怪,她覺得自己跟他沒這麼熟,她轉身去干別的活了。

  地上不知道誰把豆漿倒翻了,陸書燕滑了一下,傅翰文拉了她一把,她才沒摔倒。

  她的手腕被他握住,炙熱而有力量。

  陸書燕慌了一下,趕緊抽回自己的手:「謝謝傅教授。」說完,疾步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傅翰文從教工食堂出來,他知道他身邊有警察跟著,也知道自己不應該與陸書燕有太多的接觸,可每當他煩躁不安的時候,就會控制不住自己,非得在她身邊待一會,那顆被拽進地獄的心才能漸漸平靜下來。

  他想,最多只要再等三個月,陶正則被判了刑,案件調查撤銷。他把最後的一點收尾完成,他就可以迎來新生和永恆了。

  陸書燕站在食堂二樓窗邊往樓下看,看見傅翰文走到花壇邊蹲了下來,他眼前是一朵小小的雛菊花,他看了很久才起身。

  她想,要是周園還活著,應該是和那位傅教授一樣的年紀。

  只要一這樣想,她的思維就開始不受控制了,她看見傅翰文直起身往辦公樓的方向走去,前面路上橫著一條水管,是工人在給花草澆水。

  地上一灘水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停下來,雙腳併攏,微微彎腰,作了個起跳的姿勢,從水灘上跳了過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後面跟著路過的兩個學生覺得好玩,也學著傅翰文的樣子從水灘上跳了過去。

  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喜歡從障礙物上跳過去而不是跨過去的人很多,喜歡雛菊花的人也有很多,他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

  陸書燕轉過身,拿起靠在牆邊的拖把下了樓。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書燕輾轉反側地睡不著,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傅翰文的身影。

  她試圖從這位教授身上找出一些與她記憶中的少年不同的地方。

  比如,傅教授的鼻樑有點高,周園的鼻樑是塌的。比如,傅教授的性格活潑生動一些,周園則很少跟人打鬧,他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了。

  他父親因為樣貌好,被人勾引出軌,然後被打死了。母親也經常被那些猥瑣下流的男人欺負。

  欺負他母親的那些人里,帶頭的就是那個酒鬼,還有個叫王兵的懶漢。

  陸書燕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的檯燈。

  她看了一眼手機,發現並沒有新的消息進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在瞎想什麼呢。

  市局,趙航又被董局叫過去罵了一頓。

  他信誓旦旦地說教化案的兇手另有其人,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連真兇的實質性的把柄都沒抓到。

  這整個案件涉及多起人命,上頭十分重視,不斷給局裡施壓,讓趕緊破案趕緊破案,甚至一些領導連記者招待會都策劃好了。

  他們眼裡的兇手當然是陶正則。

  還有一些記者,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來的消息,在網上帶節奏,說教化案的兇手已經落網了,警方遲遲不肯發布案件通告,是因為兇手背後有著強大的背景,是個權勢滔天的人物。

  各種各樣的陰謀論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案件還在偵破中,所有細節都是保密的,包括教化案這個詞,都從未透出去過,用的都是政法大學連環殺人案之類的字眼。

  很明顯是有人把案件透露出去了,為的就是逼迫警方儘快破案,並把矛頭對準警方和陶正則。

  果然,上一級人民檢察院迫於輿論壓力,駁回了市局申請的延長一個月的調查時間。

  他們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原本的計劃之一是在陸書燕的體檢報告上動手腳,逼傅翰文早點採取行動。可政法大學每年的體檢時間在年底,也就是兩個月之後。

  貿然把時間往前推,傅翰文一定會起疑心。這個備用方案行不通了。

  趙航抱著手臂站在邵其峰身後:「第一個發布帖子的人能查出來嗎。」

  又道:「不要告訴我對方用的境外伺服器,查不到。」

  邵其峰迴過頭來,無奈道:「還真是這樣。」

  趙航苦笑一下:「也對,真兇布了這麼大一個局,不會讓自己在這種小細節上功虧一簣的。」

  趙航仔細瀏覽了一遍帖子,發現連配圖都有,前面的配圖多是政法大學校園,姜潭被殺的操場西北角,許雅妮和苗京被殺的漣漪園,楊桐和盛巧被殺的九福巷,後面跟著一張宋嵐被囚禁的青山養殖基地,然後是劉立軍和程蕊蕊自殺的那條小巷,陶正則的心理諮詢工作室大門。

  這些當然不可能是案發現場的照片,全是誰都可以拍的那種生活風景照。

  最後是一張火鳳凰圖章。

  邵其峰轉頭說道:「要不要聯繫網絡安全辦公室,把這些帖子屏蔽掉。」

  趙航搖了下頭:「禁不掉的,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他靠在桌上:「隨便吧。」不如想想如何誘使真兇早點採取下一步的行動。

  突破口在陸書燕身上,誘餌是宋嵐。

  宋嵐是兇手完成最後一步重生儀式的關鍵。

  宋嵐從電腦屏幕里抬起頭來看著趙航:「靠,你老盯著我看幹什麼。」

  趙航笑了一下:「你美唄。」

  說完,帶著蔣星星往顧修然的辦公室去了。

  趙航一進門,看見顧修然手裡拿著一個透明物證袋,袋子裡裝著那枚火鳳凰圖章。

  桌上放著一套手工木雕工具,和一個沒用物證袋裝著的圖章。

  趙航看了一眼桌上的圖章:「你怎麼還拿出來研究,要被物證科的人看見了,准要叨叨叨叨。」

  顧修然拿起桌上那枚,隔空扔給趙航:「這枚不是物證,是我刻的。」

  趙航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真夠行的,仿得一模一樣啊。」

  顧修然遞給趙航一個放大鏡:「你再看看。」

  趙航用放大鏡看完,抬眸對顧修然說道:「雖然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

  看見蔣星星一臉懵逼,顧修然解釋道:「很多犯罪分子喜歡模仿別人的字體,用來栽贓陷害,肉眼看不出區別,筆跡專家一鑑定就會發現端倪。雕刻跟字跡是一樣的,具有特定性和穩定性。」

  趙航端詳著顧修然刻的那枚,又看了看物證袋裡那枚真品。

  顧修然繼續說道:「傅翰文的履歷和生活里,他沒有任何學習過木雕課程的痕跡。他手藝純熟,絕不是練了三五年就能達到的水平,應該是從童年或者少年時期開始練習了,這或許也是他處在那個悲慘環境中排解壓力的一種方式。」

  「作為傅翰文童年和少年時期最親密的人,陸書燕一定收到過一些他親手雕刻的小玩意。」

  趙航小聲叮囑蔣星星,讓他潛進陸書燕家裡偷偷搜查。

  很快,蔣星星打電話過來匯報,陸書燕家裡並沒有那種類似的木質圖雕,只在書架上發現一本寫著周園名字的高中數學書。

  一本數學書遠遠不夠,這只能說明陸書燕與已經在地震中「死去」的周園的關係,不能說明陸書燕與教化案的兇手,或者陸書燕與傅翰文之間的關係。

  那本數學書對案件偵破沒有任何意義,木雕才是關鍵。

  趙航掛了電話,抬頭對顧修然說道:「顧教授這回怕是猜錯了啊。」

  顧修然靠在桌邊:「除非陸書燕早就對周園沒有感情了,不然她身上肯定會有這麼個東西存在。」

  顧修然在政法大學的辦公室抽屜里,那隻小葉紫檀木盒子裡裝著很久以前宋柔送給他的橘子上剝下的橘子皮。

  他甚至還在橘子皮上刻了字,與她分開的這九年裡,那幾片橘子皮承載著他對她的思念。

  人類的很多感情都是相通的。

  陸書燕身上一定會有周園留下的痕跡。

  木雕是所有物件里最容易保存和攜帶的,遠比他的橘子皮容易。

  最重要的一點,木雕對陸書燕來說是最有意義和紀念價值的。它是傅翰文也就是曾經的周園親手刻的。

  這個推測對不對,稍加驗證就知道了。

  至於怎麼驗證,趙航叫邵其峰查了一下陸書燕當年入獄之後隨身攜帶的物品。

  邵其峰很快查了出來:「一身衣服、一個扎頭髮的頭飾、一雙鞋襪、一個紅色的手繩。」

  顧修然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照片,轉頭對趙航說道:「儘快用合法手段把陸書燕的頭飾拿到手。」

  趙航看了看,照片裡的頭飾他見過,是陸書燕每天都戴著的。

  頭飾看起來是手工縫製的,兔子造型,兔子的臉是圓形的,硬幣大小,裡面極有可能就是一枚圖章。

  邵其峰:「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在陸書燕眼裡,周園是已經死了的,她沒必要把當年他送給她的東西這樣小心翼翼地藏起來啊。」

  趙航:「陸書燕或許根本沒想要藏起來。這樣縫進髮飾里,一方面,方便攜帶和保管,就算她當年進了監獄,也會有警察幫忙看著,怎麼都不會丟。另一方面,外面那層布料可以起到保護作用,不會磨損圖章。」

  負責取證的人很快回來了,從物證袋裡拿出陸書燕的髮飾。

  物證人員戴著手套,一邊準備將縫製兔子裝飾的布料拆開,一邊講解道:「這種紡織技術,加上磨損程度上看,確實是十幾年前的。」

  蔣星星圍在邊上,看得心臟砰砰直跳,他看見物證動了動剪刀,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一條小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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