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醫院。
她只記得自己意識昏沉,跟著烏泱泱的人群往舞台上衝去,等意識徹底回籠後,她已經坐在了醫院急救室外的走廊上。
小敏蹲在她腳邊,雙手捂著臉,肩頭劇烈顫抖著。
這時,急救室的門,忽然開了。
姜蘊蹭的站起身,「醫生!他們怎麼樣!」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微微低下頭,「鍾小姐右腿骨折,好在腹中的孩子很堅強,只是有出血狀況,多休息就好。」
「但谷先生——」
「說啊!他怎麼了!」姜蘊聲調猛地拔高。
醫生蹙了蹙眉,「他的大動脈被鋼筋穿透,出血過多,我們已經……盡力了。」
話音落地,姜蘊身體猛的一晃,站在一旁的小敏眼眶瞬間紅了,她嗚咽一聲,強忍著扶住了姜蘊搖搖欲墜的身體。
「姐,你要撐住啊,現在鍾姐就指著你了!」
「對,冷靜,我要冷靜……」
姜蘊啞著嗓音,將紛亂的思緒強制壓了下來,看到被推出了急救室的鐘婉婉,她忙跟了上去。
「婉婉這裡交給我,小敏你先回去,一定要看好輿論,還有……通知谷維家裡人。」
「好。」
麻藥過去,已經是半小時後。
姜蘊雙目失神的坐在床邊,看著鍾婉婉睫毛輕顫,隨後緩緩睜開了眼,她忙別過頭去,抹去眼角的淚。
「你醒了,醫生說你的腿得養一段時間,孩子也沒事,你放心吧。」
鍾婉婉茫然的眨了眨眼,看清自己吊在半空中,打著石膏的腿後,她張唇,聲音嘶啞異常。
「谷維呢?」
姜蘊勉強扯出的笑意,瞬間僵住了,眼眶頃刻間再度發紅。
「他怎麼了?小熙,你別嚇我。」
「他——」
姜蘊張了張口,話還未說出口,眼淚卻在瞬間噴涌而出。
「小熙,你說話啊,他到底怎麼了?」鍾婉婉被嚇了一跳,掙扎著坐起來。
姜蘊忙把她按了回去,強壓下劇烈起伏的情緒後,艱難開口:「他……他失血過多,已經……」
後半句話,姜蘊根本說不出口,喉嚨像吞了一塊滾燙的炭,拉扯的渾身都生疼。
鍾婉婉蒼白的雙唇微張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然朝後跌了回去,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像是要將她的身體撕成碎片。
「啊!」
這樣的場景,姜蘊根本不敢看。
安慰了好幾句,卻只惹來鍾婉婉越發痛徹心扉的哭聲後,她只能先去了走廊上,讓鍾婉婉自己發泄。
姜蘊自責,痛苦。
如果不是她讓鍾婉婉替她去領獎,谷維就不會死,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了半晌後,姜蘊漸漸冷靜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死死的按住刺痛的太陽穴,拼命回想著事故發生的那一幕。
紫荊獎這麼大的頒獎盛事,每一個環節都是由主辦方精心準備,怎麼會出現這種舞台事故。
而且,還恰好是鍾婉婉上台的時候……
姜蘊抹了把臉,扶著牆壁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朝電梯方向走去。
她要回電視台,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如果真的只是意外,她願意付出一切求得鍾婉婉的原諒。
如果真的有人故意為之,那她一定要讓背後的人,付出代價!
因為臨時事故,頒獎禮被迫終止,同時事故現場也在第一時間,被警方保護了起來。
姜蘊到達的時候,電視台外擠滿了抗議的粉絲,要求給谷維一個公道。
她沉默的看了眼瘋狂的粉絲們,轉身從後門沿著走廊,直奔舞台,可還是被警察攔了下來。
「這裡是事故現場,非警方人員,其餘人一概不許入內。」
姜蘊啞著聲音,開口道:「我是鍾婉婉的朋友,也是谷維的徒弟,我想進去看看也不行嗎?」
「不行,一切以警方公告為準!」
「可是——」
姜蘊焦急的上前一步,正想求情,這時,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姜蘊!你怎麼在這裡?」
姜蘊回頭,看到從走廊盡頭走來的人時,眼眶再度泛紅,「方亭,你不是出差了嗎……」
「我在網上看到了谷維的新聞,怕你有需要,所以臨時趕回來了。」
說話間,方亭已經到了姜蘊面前,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方亭無奈的嘆了聲氣,拍了拍她的肩頭。
「別哭,有我呢。」
話落,方亭回頭朝站在會場門口的人招了招手,「現在情況怎麼樣?查出是意外,還是人為了嗎?」
「這——」那人瞥了眼姜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姜蘊自然明白,自覺的後退幾步,可視線卻始終關注著方亭的方向,看到他和裡面的警察談完,她忙快步迎上去。
可還不等她開口,方亭立刻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朝電梯方向走去。
「現在已經確定,升降台出事故是因為被塞了一根鋼筋,我帶你去監控室。」
「謝謝你……」
「咱們雖然是假夫妻,但也是名正言順的兩口子,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
方亭笑了笑,用力握了握姜蘊的手,到了監控室外,他才鬆了手。
此刻,監控室里也滿是警方的人,姜蘊自覺的在不遠處等著,絞在一起的十指,泛出青白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亭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姜蘊仰著頭,想問查出了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不敢開口,只能直勾勾的望著面前的人。
「我希望你理解我,我無法向你透露具體的監控內容。」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升降台出事確實是人為的,是個女人,穿著碧藍色的禮裙,禮裙胸前破了一個洞。」
說完,方亭長出一口氣,雙手箍緊了姜蘊的肩頭。
「你先回去,這件事交給我。」
「……好。」
姜蘊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腳步仍舊虛浮,本就發疼的心,越發絞緊。
直到上了計程車,她才給小敏去了一個電話。
「幫我調查一下,今天參加頒獎禮的哪個女藝人,穿著碧藍色的禮裙,禮裙胸口的位置有個破洞。」
初夏的風,將京都的暗夜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就在整個京都沉浸在谷維過世的悲傷之中時,盛宇大樓三十三層的總裁室內,氣氛也靜的詭異。
穿著長袖運動褲,將自己整張臉都隱藏在棒球帽下的蔚藍,頂著男人冰冷的視線,後背的冷汗一層一層滲了出來。
霍衍深抬眸,指尖夾著的鋼筆,一下一下,戳在辦公桌面上。
「你說,是你害死了谷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