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體育祭尾聲
「我自己能走。」
初鹿野鈴音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開那隻伸向自己的手。
眼角閃爍著似紅似藍的光芒，讓人看不透在想些什麼。
確認貼在膝蓋附近的創口貼不會脫落後，她離開座椅。
與少年擦肩而過，邁步向前。
探到二樓的樹蔭在秋日陽光里清晰可見，在視野的盡頭緩緩搖擺，就連同女孩裙擺下隱約可見的白皙大腿一樣。
某人心中的一場舞台劇再次擁有了女主角。
「還在神愣什麼，不走快點麼？小心拿不到第一了。」清冽的督促聲從前面傳來。
夏目清羽回過神，抬高視線。
光線延綿在她的側臉上，染上了好看的虛浮。
怎麼有股母親等落後孩子的既視感？
算了。
怎樣都好。
「來啦。」
夏目清羽掛上笑容，快速跟上去，與她並肩走著。
「剛剛在想什麼呢？」初鹿野鈴音微微偏頭，充滿優越感的狡黠一笑。
看起來就像是知曉一切的小惡魔。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公主抱過去。那樣或許會更快一點兒。」少年用開玩笑的語氣，誠然說出心裡話。
當然也藏起來了一小部分。
例如，她的本性究竟是深閨大小姐還是亞馬孫女戰士。
原以為初鹿野鈴音會配合地開開玩笑，結果她收起笑容，表情立馬冷卻下來，沉聲道：「要是你敢那樣，你就死定了。」
「是害羞，還是害怕？」敢死隊隊員夏目清羽絲毫沒被恐嚇到，繼續陪她下樓梯。
步伐非常的快。
應該說，對方的步伐非常快。
他只是在嘗試跟上。
「單純的討厭。」初鹿野鈴音腦海里回想起自己陪老媽看的那些肥皂劇，給出答覆。
「至少在這種……場合。」她低下身子，壓緊鬆動的創口貼，小聲補充了一句。
那不就是害羞麼……
出現在公眾視野會很困擾麼？
「那我尊重伱的意願。」夏目清羽表面甚是從容，心裡卻開始猶豫自己的計劃。
「嗯。」
「部長能陪我去，我已經很高興了。」
「是麼？」初鹿野鈴音面露回憶之色，大腦飛速思索，總覺得事件是不是太簡單了。
「怎麼呢？」
「以防萬一，我還是先問一下。夏目部員，你不會在操場上大喊出什麼羞恥的話吧。」初鹿野鈴音停下腳步，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完全不會，我又不是《青春豬頭少年不會夢到兔女郎學姐》里的梓川咲太。當著全校大喊出『我喜歡你』這種事，我可做不到。」夏目清羽以手畫叉，瘋狂搖頭。
「那就好。」
有了少年親口的保證，排除最主要的不安因素後，初鹿野鈴音稍稍喘了一口氣，神情肉眼可見的放鬆了。
遠處，池上櫻藉助校園廣播發起了吐槽。
「這一次的借物賽跑的題目似乎都相當難，從比賽開始到現在，還沒有一位選手返回賽場。」
「嚯嚯嚯，我收回前言，情況有變!」
「出現了!」
「白組的一位選手率先拿到了題目內容，正快馬加鞭朝終點趕來!」
大屏幕上，一個健碩的男孩抱著飲水機正在朝終點靠近。
初鹿野鈴音瞧見，立馬拉扯少年的運動服。
「夏目部員，我命令你跑過去，取得第一名！這個距離能做到吧。」她表情是少見的慌張。
「當然能。」夏目清羽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不過，初鹿野部長，參加借物賽跑的選手，是要找紙條上的物品或人一同抵達終點才算得分喔。」
「那就一起動身吧。」初鹿野鈴音也不廢話，旋即準備邁開腿。
「得嘞。」夏目清羽一把抱起她，就和那一晚一樣。
「夏目部員，我剛剛怎麼說的？」與那隻討厭少年的貓相比，初鹿野鈴音表現非常冷靜。
「那就一起動身吧。」夏目清羽重複道。
「我認為，你不笨。」
「單純的討厭。」
「記得很清楚嘛。」
「生氣了？」夏目清羽試探性地問。
「你說呢？我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還未達到高位截肢的程度。」初鹿野鈴音用無比冰冷的語氣說道。
很顯然，她生氣了。
那點兒細微的擦傷會疼，但不至於不能忍受。
「是嗎？但那樣，我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嘛。」夏目清羽當然指的是，去醫務室消毒這件事。
他正準備將初鹿野鈴音重新放回地面的時候，卻發生了他也沒有想像到的一幕。
初鹿野鈴音忽然將雙手搭上了他的肩，隨後環繞住了他的脖頸。
細膩的肌膚傳出的陣陣冰涼感，讓他有些分不清虛實。
有些夢幻。
回過神，微微放低視線，看向懷中。
對方表情依舊是冰冷無比，甚至目光深邃而銳利，她以女帝般的口吻命令道：「不過，夏目部員，網球比賽你故意輸給我。借物比賽還你一分又何妨？給我跑起來!贏了，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輸了，我絕對不會……」
沒等她說完，少年強有力的手臂把她往上抬得更高，騰出大腿能活動的空間。
由於顛簸，初鹿野鈴音下意識摟地更緊了。
退化成猿猴的少年大腦中出現了類似薯片口味的奇怪排序。
其他人＜好朋友＜初鹿野鈴音＜初鹿野部長
「得嘞，部長的命令大於一切!」
夏目清羽興高采烈地確認懷中女孩扶穩後，便邁開腿跑了起來。
從物理的角度講明明是負重跑，但他感覺自己的步伐比之前任何一次還輕快有力，甚至步步生花。
也許。
這就是所謂的懷中抱妹殺。
戰鬥力翻倍吧。
覆蓋在初鹿野鈴音臉頰上的薄冰，隨著少年邁開一步又一步的顛簸，一點點掉落，蕩然無存。
被凍傷過細嫩皮膚透露出淡淡的櫻粉色，看起來一戳即破。
踏出樓影席捲而來的秋日紅光蕩漾在她清澈無比的眼瞳中，她仿佛看見了無數春日櫻花。
它們試圖替她掩蓋住一切。
而喧囂的人群就在不遠處。
會被看見的。
她別過頭，臉頰緊貼著少年的胸膛。
對方有力的心跳聲通過骨傳導清晰入耳。
似乎能與自己的達到共鳴。
都很急促。
初鹿野鈴音突然醒悟什麼似的微微睜大美眸。
不在意他人目光。
記錄心聲的筆記本劃掉了這一句。
風拂過他們的發梢，吹動著衣角，帶來一絲絲涼意。
少女舞動的秀髮成為了少年前行的旗幟。
周圍的景物在他們的視線中飛速掠過。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他們讓路。
暢快奔向終點的少年迎著風，嗅到了淡淡的陽光味。
還有清新無比的香。
抬眸。
平日裡，那隻慵懶的橘貓跳上了電線桿頂端。
驚飛了一片停留在其上的閒散烏鴉。
陽光下，它們的羽毛划過的地方一片琉璃色。
今天的天氣真的棒極了!
就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你們看後面!」
一男生注意到了他們。
吃瓜群眾陸續回頭。
「臥槽。」
「喔——」
「快一點。」
「哈哈哈哈。」
男生拍手驚呼起來，女生的尖叫聲大概能震碎鼓膜。
學生時代的天性如此，在一種名為青春的荷爾蒙的驅使下，他們只要是看見一男一女便會起鬨。
更何況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
好在。
他們不約而同的分散出了一條路。
讓夏目清羽的視線能夠直達終點，看見神愣在原地的池上櫻。
在全世界的助攻下。
他們毫無疑問超過了抱著飲水機的小伙，第一個抵達終點。
「學姐，第一名!」夏目清羽輕放下初鹿野鈴音，笑著比了一個剪刀手。
咚。
第二名選手猛然放下飲水機，凶神惡煞地盯了過來。
他有什麼怨言，夏目清羽也不敢問。
「這位可愛的同學是你的？」池上櫻以『一臉壞笑，渴望吃瓜』的表情看向一旁文文靜靜的女孩。
她當然認識。
本屆新生組賽事，打破校記錄的黑馬人物。
只不過對他們同時出現感到好奇，進而問出了自己想問的。
初鹿野鈴音望著他，表情平平淡淡。
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讀不出來？
「我的部長。」夏目清羽平平淡淡地解釋道。
「那……公主抱……」池上櫻大腦像是打結了，不知道怎麼樣圓場。
「為了取得第一。」初鹿野鈴音殘留些許慌張的雪白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逐漸染上血色。
她說得是實話。
夏目清羽抱著攝像機，跑起來都和馬場秀智不分上下。
那肯定會比自己更快。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群似乎紛紛露出呆呆的表情。
嘩嘩嘩——
第二名掏出紙杯，開心地接著水。
「哦哦，好吧。」需要維持氛圍的池上櫻釋然一笑，點點頭。
竟然不是什麼有趣的關係麼？
這倒有些意外。
「既然抵達終點了。請出示一下你的簽紙，讓我確認一下內容是否相關吧。」池上櫻伸出手索要紙條。
夏目清羽將手伸進了褲包里，掏出那張再一次被折的工工整整的紙條。
攝影組的黑傢伙都轉了過來，找了一個非常合適的角度。
只要夏目清羽一打開紙條，操場上的所有屏幕都會投放出上面的內容。
那就意味著他的今年的比賽結束了。
操場很快就會光潔一新。
校領導會組織學生清理操場。
桌子椅子陸續會被抬回教室。
運動員拉拉隊會有說有笑地去更衣室換回校服。
對大多數人來講一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等等，夏目同學你在做什麼？!」池上櫻對著麥克風驚呼。
因為夏目清羽猛然收回了攥著簽紙的手，丟進了自己的嘴裡。
「他吃掉了!他吃掉了!」池上櫻眼睛都快瞪了出來，簡直難以置信。
「夏目清羽把借物賽跑的簽紙吃掉了!」
頓時，體育祭的所有屏幕上。
一位清秀的少年嘴裡咀嚼著寫有字跡的紙條。
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知情的路人，還以為是什麼美食節目。
其實，夏目清羽在試圖嚼碎上面的所有的內容。
將其變為一片空白，能書寫下任何內容。
已經知曉事情後續的初鹿野鈴音略感頭疼，有些無奈地看向他。
『夏目部員，真有你的。』
『沒辦法，我偶爾就是一個天馬行空的人啊。』
夏目清羽用笑容回應。
乾咽下紙條，他輕咳了幾聲，露出了痛苦表情。
比他想像的要難吃。
「哥們，喝一杯吧。」取的第二名的男孩替他拍拍背，釋然地遞過來一個裝有純淨水的紙杯。
「謝謝，兄弟。」夏目清羽暢飲後，沒忘記道謝。
「啊啦，像夏目清羽這麼聰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時候，正因為紙條上的內容不敢給人看，才會心虛呀。」聰明的池上學姐幾乎是瞬間達到顱內高潮。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不會錯的!!」她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往大本營內部走幾步，忽然回頭，探出一根食指指過來。
「真相只有一個。」
「紙條上的題目是，他喜歡的人！」
「喔——！」
人群發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酣睡電線桿的橘貓差點掉了下去。
與之相比打破校記錄都算不上什麼。
事已至此。
無論當事人怎麼狡辯，都是沒有用的。
他們各自看向一側，什麼也沒說。
兩人的心中纏繞著孤寂和靜止。
熟悉的沉默試圖掩蓋熱烈的心。
仿佛下過一場沒有溫度的小雪。
整個校園像是被蒙上蟬翼般的金紗。
馬場秀智靠在排球網杆上，推推眼鏡，抬頭看著最大的屏幕。
原來。
『體育祭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是這個意思麼？
哈哈，真是相當有趣的一個後輩。
…………
「是他喜歡的人!」
校園廣播聲震耳欲聾，弘揚整個校園。
之後。
參加借物賽跑的選手陸續抵達終點。
「怎麼呢？」池上櫻伸出手向參賽選手討要簽紙，確認是否屬實。
結果。
面前的少年遲遲沒交出來，反而佇立在原地，看著大屏幕上的俊男美女，微微發愣。
「哎呀，哎呀，抱歉，我弄丟了。」他撓撓頭。
紙條內容應該不可能重複吧。
「真是也太不小心了吧，那你還記得紙條的內容嗎？」池上櫻看著他也牽著一個女孩，通融道。
「記得，當然記得。」他點點頭。
「是什麼？」
「可愛的人。」
「騙子！有人說過了。」聰明的池上櫻一手舉著麥克風，一手叉腰指責道。
「等等，你手裡白色的是什麼？」她眼睛微微發亮。
「拿出來，給我看看！」她兇巴巴命令道。
「喂喂，你別吃啊。」她快落淚般，懇求道。
「真有那麼好吃嗎？」
到此，喧囂徹底散去。
體育祭。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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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