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情緒2
「不對吧,怎麼想都不對吧。」
貪吃的夏目清羽甚至顧不到炸豬排。
因為他現在只感覺頭好癢。
要麼是要長腦子了,要麼是要長出慢羊羊頭頂的那根草了。
為什麼會大發雷霆?當然是因為生氣啊!邏輯怎麼顛倒了。
「不應該是因為孩子不聽話,才選擇發火嗎?」夏目清羽撓撓頭,問。
「正常情況下,出門玩耍被可樂灑了一身是很掃興的事情吧。」瞧見少年懵逼模樣,初鹿野鈴音徹底沒有動刀叉,不緊不慢地搖搖頭。
「是的,沒錯。」
夏目清羽點點頭,不可否置這一點。
雖然他沒有發火,但不代表他希望這件事發生。
「那請問,夏目部員你為什麼沒有生氣?」
事情兜兜轉轉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夏目清羽儘可能地收回錯愕,理性地回答道:
「即使我不大聲斥責他,出於愧疚他都會為我道歉和做出相應補救措施吧。更何況,可樂沒放好的也有我的過錯吧。」
「也就是說,這件事並不值得你大發雷霆而產生怒火。」初鹿野鈴音巧妙地總結。
「……」
夏目清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半晌後才又問:「假設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大發雷霆,那現實存在的怒火意義是什麼?」
「《動物世界》看過沒?」初鹿野鈴音沒有理他的話,反而輕聲詢問。
「肯定。」
比起《甄嬛傳》,夏目清羽小時候還是更喜歡看《自然傳奇》。
他現在都還記得,有一集好像叫《聰明的豬》。
有一種生活在澳洲的豬甚至可以用獠牙掛在樹上睡覺。
當時可把他震驚壞了,學著樣子將整個身子在沙發上倒過來。
父母說他看起來像一顆種地里的蘿蔔。
但他在想像自己是一隻豬,一隻無憂無慮可以倒掛樹上的豬。
現在看來,自己當時還真是一隻聰明的豬。
妥妥的黑歷史啊!
「提問:猛獸在什麼情況下會大聲怒吼?」初鹿野鈴音忽然伸出一根修長皙白的食指。
一股一站到底的既視感撲面而來,好在是夏目清羽拿手的領域。
「作答:嚇退敵人,讓它離開自己領地。或者是震懾族人,引領族人。」
猛獸靠近獵物的時候都是躡手躡腳,無聲無息的。
只有在面對入侵自己的領域的『敵人』才會怒吼,它們總會用強大的吼聲來試圖營造一股氣勢上壓倒你的氛圍,令伱畏懼。
當然,還有些猛獸的嚎叫是傳遞某一個命令的信號,例如狼群。
「很好,那你現在覺得人為什麼會大聲發火斥責別人呢?」初鹿野鈴音微微一笑。
「試圖震懾住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夏目清羽按著先前語言的邏輯,說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所以那位家長試圖用高聲來震懾住自己的孩子,進而使其聽自己的話?」他眼睛漸漸敞亮起來。
因為需要大發雷霆,才會怒不可遏!
情緒穩定的人是真的不會產生怒火嗎?
不見得,僅僅是因為他們心裡認為這件『生氣』的事情不值得大發雷霆。
事情已經發生,他們更想要得到解決方案,就算輕言細語地溝通,也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如果這種方式依舊達不到目的話,大發雷霆也是沒用的,甚至惡劣的態度還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實在不行,就可以嘗試動用社會資源的力量,合法的『武力』。
就像請律師、呼叫警察等等。
人是社會性動物,所有的事情嘗試用情緒解決是非常愚蠢的。
與熱血動漫電影不同,在社會現實里成功的往往是那類超出尋常冷靜的人。
想到這,夏目清羽認為自己又變得更加偉大了。
用筷子夾起烤鮭魚,像機器一樣快速丟進嘴裡。
吃相很豪邁,為了進食而進食。
主要是聊天太久,烤鮭魚有點涼了。
趁著僅有的一點兒餘溫,他想速戰速決。
「不愧是我的部員。」初鹿野鈴音看了狼吞虎咽的夏目清羽一眼。
「這句話,我姑且把它當成讚美了。」
夏目清羽又將最後一塊炸豬排狠狠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表情卻很嚴肅,「不過,聽你這麼一講,我感覺我不會太喜歡阿德勒的目的論了。這種將生氣的動機歸咎於大發雷霆人身上的做法,就好像再給其他人的過錯找藉口一樣。從某種意義上,顛倒了是非,缺乏一定的合理性。」
初鹿野鈴音聽聞少年說的話,也沒有急著發言,反而攥緊手陷入了沉默。
夏目同學的話不無道理。
心理學從來就不是一件愉快而輕鬆的消遣工具,但一個人抱著娛樂的心情像學習魔法一樣高興的時候。
那一定是誤解了阿德勒的心理學。
但凡有一個人說,看見一個心理學的段子覺得自己生活豁然開朗,那大概率是誤解了成了『心理魔法』。
心理學並不是讀心術,也不能立刻改變一個人的意志。
它所能達到的目的僅僅是以一種巧妙的手段慢慢解開某人的心結。
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並不是看過幾本有關方面的書籍,就覺得自己可以看透人心了。
人心就和洋蔥一樣,而心理學就像一把小刀。
扎得越深,就會越辣,流淚的次數就會越多。
幾本書是不夠擦眼淚的。
阿德勒心理學明確的否定了心理創傷和心理疾病存在的合理性。
而轉而指出。
決定我們自身的不是過去的經歷,而是我們賦予經歷的意義。
生活不是別人決定的,而是由自己的心態選擇的。
就像一位把內心封閉起來的孩子。
人們常認為。
正是因為他經歷痛苦的虐待,所以害怕再次受到傷害,選擇拒絕社交,把自己鎖在家裡,變得無法適應社會。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
但阿德勒的目的論觀點卻嘗試推翻它,推翻一個大眾的認知。
它把受到家暴或者是校園霸凌而足不出戶的孩子,歸咎於是他自己不想出門。
也就是與經歷無關,是受害者選擇了逃避。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只要他表現的不正常,也許就會換來父母或者社會的反思。
得到許多不曾擁有的關注和關懷。
更進一步的講,如今社會小孩經常在和父母大吵之後,嚷嚷著『離家出走』。
但他『願意』離家出走嗎?
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身為孩子的他們深深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在外面的世界生存下去,在外界一定是痛苦的。
所以他們心中最本質的目的還是,想要得到父母的『道歉』或者是『關懷』。
但為什麼還是會有離家出走的兒童呢?
因為當他門邁出家門的那一刻,本身心裡暗示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不願意離家出走』變成了『只要主動回到家,就是他認輸了』。
認輸就代表他失去了先前一切的情緒鋪墊,變成了『達不到目的』的小丑。
所以他們漫無目的地走在公園裡,河堤邊,甚至直接跑到朋友家去玩。
等天黑下來,就開始一直與『到底回不回去』的思想作鬥爭。
選擇在看不見的角落躲起來。
這樣就不會有人問他。
『孩子,天這麼黑,為什麼不回家?』
但在他們眼裡,大人終究是和大人站在一起的,他們就是不聽話的孩子。
所以他們並不渴望得到陌生成年人的關懷,而還是想要得到父母的『道歉』。
自始至終,影響他們的人始終是他們自己,做出選擇的也是他們自己。
總而言之。
阿德勒的思想指出,活在世界上的個人都在以達到某種目的而活著。
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受害者本身,確實是一件殘酷到不能再殘酷的事情。
正所謂。
安慰的謊言不會傷人,指出的真相才是快刀。
但是……
「溫柔的夏目同學,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否定過去意義的說法也的確令人有些反感。但如果我們一直依賴原因論,用它去解釋事情,那麼人們就會慢慢陷入『決定論』的狀態,心態就會停滯不前。」
初鹿野鈴音放緩語速,定定地看著夏目清羽,「已經發生的過去無法挽回,能改變的只有自己了。我們需要一個積極且合理的理由幫助人們走出心理創傷,而不是讓他困於苦難的遭遇之中。我們的『目的』是好的,不局限於過去,積極改變當下的狀態。」
就和她一直遵循『先喜歡上自己,才能喜歡上世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說的也是。」夏目清羽看了面前的玉子燒一眼,點點頭,表示理解。
既然是一門被承認的學科,就算有爭議,那麼它依舊會存在一定的功能性。
是藥三分毒,那還有七分的治療效果可以利用。
他突然抬起頭,微微一笑。
「與其自己苦讀枯燥無味的書籍學習心理學,還是從美少女口中聽到心理學的知識,更有意思。」
「等暑期集訓結束,我就去買本心理學讀讀。」夏目清羽接著補充一句。
「夏目同學,你不覺得和你剛剛說的話很矛盾嗎?」初鹿野鈴音皺眉指正問題。
「……有麼?」
夏目清羽故作疑惑,向嘴裡塞了一顆糖果,「哦,並不衝突,讀功能書當然枯燥無味。」
「那你大可不必為難自己。」
「但那個美少女也不能一直呆在我身邊給我講故事吧。」
初鹿野鈴音變成撲克臉冷喝一聲,相當不屑。
「好吧,其實我只想……」夏目清羽抽出一張白紙巾擦擦手,「下次我們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我也能有一戰之力。」
「……」
初鹿野鈴音肩膀動了動,將目光放回食物上,「看在你是我部員的份上,我可以借你,不收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夏目清羽語氣漸漸歡快。
隨著心理學的話題到此為止,兩人才開始專心致志地用餐。
但沒一會兒,夏目清羽就宣布自己的戰鬥結束了。
「我吃完了。」他擦了擦嘴。
見狀,初鹿野鈴音點了點頭,小聲說:
「嗯……我儘量吃快點。」
出於優良家教的克制,剛剛說話的時候,她完全就沒有進食,自然落下進度。
「我想你誤會我了。」
初鹿野鈴音迷惑地抬起頭,微微睜大眼睛。
桌對面,面帶春風般和煦笑容的少年雙手交叉支撐下巴,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眼神與之前截然不同,平靜而又有點高深莫測,仿佛就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模樣。
僅僅只是和他對視,仿佛就有股無形的壓力如潮水般的湧來。
半晌後,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我並不是想催促你,而是想告訴你,接下來我要開始等你了,你仍可以慢慢享用。」
對方很紳士的做出請慢用的手勢。
「好的,謝謝。」
初鹿野鈴音叉起一塊時蔬,毫不客氣地說,「不過,能請你收回這般姿態麼?讓人胃口都變淡了。」
場面忽然冷了下來。
被用委婉的方式,說噁心了。
回過神的夏目清羽一頭黑線,露出尷尬的笑容。
「果然,一飾多角久了,果真容易人格分裂。」
鮮花,音樂,咖啡香。
如此合適的氛圍,一吃飽就不小心半步進入花田大師的職業狀態了。
就和吃飽了想睡覺一樣自然。
他伸手呼喚來了先前的服務生,指著另一盤烤鮭魚說:
「麻煩將她的那份烤鮭魚請幫重新加熱一下,謝謝。」
菜葉子蟲初鹿野鈴音抬起頭,看向剛剛還覺得膈應的少年。
目光中仿佛還帶著些微妙的情感。
他到底是夏目清羽,還是花田大師?
「沒問題,先生。」
可能是因為先前的小插曲,服務生態度很積極。
小跑回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回來冒著熱氣的烤鮭魚。
還遞來了一豐富的果盤,大概價值不菲。
「我沒點這個。」
夏目清羽心裡很是明白,但依舊走流程。
「放心吧,先生,這盤不要錢。」
見少年有拒絕之意,服務生連忙說,「主要是為剛剛不愉快的事情表一點點兒歉意。」
「那我就心懷感激的收下了。」
夏目清羽面龐洋溢起陽光,不再客氣。
在合適的時候收下別人的心意也是一種善良。
感謝所有追讀至此的家人們!
感謝【至高神阿薩托斯】【牧光旅人】的打賞!
感謝【書友20230611131931087】【doge賢】【刻峰】【書友20230817532-cA】的月票!
註:本章啟發於阿德勒的心理學,引用了《被討厭的勇氣》中的三個觀點。其餘是自己想法的延伸,有專業大佬歡迎私下溝通。
(然後,為啥要寫這個心理學,明天就知道了。)
(沒發現,這個思想和女主,影響我的人的作文觀點很相似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