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卿怔怔地看著閉上了眼睛的季安之，老太太一時也停止了哭泣，她顫顫巍巍地走了幾步到床邊，然後她哆嗦著手握住季安之僵硬的手。
「安之啊。」老太太喊著他的名字，「你是真會戳我的心窩子啊，十多年了，你告訴我，你早就忘了阿遙，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阿遙？」季玲艷轉頭看了向卉，她眼中全是困惑。
向卉微微嘆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死也放不下。可愛情到底是什麼呀？她已經完全不懂了。
「媽，風水先生已經過來了。」顧伯昭上前，他還算鎮定，但眼中也有悲傷。
「我和安之再說說話，你們都先出去，出去。」老太太暴躁起來，她用力甩開了顧伯昭的手。
「奶奶，你腰還疼著。」顧雲朵也上前去勸。
老太太猛一下站起來，她伸手指著在場的顧家人，厲聲罵道：「你們現在滿意了吧？安之死了，你們都滿意了吧。祖新莉呢？把她給我找來，讓她來看看，安之的狼子野心，阿卿，你去，去把你媽喊來。防了他一輩子，沒讓他過過一天好日子。為了綁住他，硬逼著他娶了孫心文。硬逼的，你們一個個，沒有一個安了好心。」
「媽。」顧伯昭很無奈的語氣。
「你也不要喊我，當年不是你自己乾的混帳事兒，你至於娶祖新莉嗎？你自己不爭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你還指望祖新莉能護安之麼？怪你無能，怪你不爭氣。」老太太連罵帶打的。
「媽，行了。」顧錦蓉開了口，她語氣略顯冷漠，「人活一世，都有命數的。斐斐死的時候，我也接受不了那個現實。這麼多年過來了，我現在也活得還好……」
「顧錦蓉。」老太太暴怒，她伸手狠狠推了一把顧錦蓉，「你這個人死沒良心的人，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嗎？我讓你在昆城呆著，讓好生幫我照顧好安之。你做了什麼？啊？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你表面聽著我的話，背地裡呢？你和祖新莉成了一丘之貉。」老太太痛心疾首，「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
「媽，你在胡說什麼？」顧錦蓉冷哼了一聲，「我好心好意來看安之，那我走行了吧。」
向卉默默地看著，看得出來，季安之的死對老太太的刺激太大了，大到她已經魔怔了，已經不顧一切了。
「你滾，馬上滾去祖新莉那裡，你告訴她，安之死了。接下來，她要做什麼？放手做，我老太婆沒什麼可怕的了。」老太太吼完這句話，人就搖搖欲墜的。
「奶奶。」顧雲朵眼疾手快，她一把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靠在顧雲朵的肩上，緩了一口氣後，她看向顧雲卿。她指著他，嘴唇翕動著，但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扶奶奶回去吧。」顧伯昭說道。
老太太吃力地推開顧雲朵，她坐回床頭，看著雙眼緊閉的季安之。她抬頭敲著自己心臟的位置，淚水從她渾濁的眼中滾落。
她一下一下地敲著。
向卉的心臟也跟一下一下地跳動，死別之痛，她也經歷過。
「安之。」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急救室門口衝進來了。
向卉下意識地回頭，只見一個頭髮凌亂，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像旋風一樣颳了進來。
孫心文！
向卉看清是她後，往旁邊側了一點。
孫心文衝到了病床邊，一把就將老太太拔開了。
「安之。」她看著病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大約是冰涼和僵硬駭到了她，她一雙手在他臉上胡亂地摸著，語氣慌亂無比。
「安之，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誰讓她來的？」老太太站穩後，環視著站在旁邊的人。
「是我。」顧錦蓉應道，「她是安之的前妻，理應通知她。」
「我就知道是你。」老太太怒極反笑，「好，你做得好。」
顧錦蓉看著老太太神色不對，她有些訕訕的：「媽，我還有事情，這邊我也幫不上忙，就先走了。」
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兩步到她面前，向卉還沒看清老太太怎麼揚起的手，就聽見「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聲。
顧錦蓉被打得臉歪向一邊，顧伯昭和顧雲朵趕緊上前去拉。
向卉冷眼看著，那邊孫心文抱著季安之哭得肝腸欲斷。
「安之，對不起，對不起。」她反覆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仿佛再也不會說別的字一樣。
「你打我？」顧錦蓉甩開顧伯昭扶著她的手，她冷笑著，「媽，你憑什麼打我？你有什麼資格打我？我讓孫心文來有什麼錯？我和祖新莉關係好又有什麼錯？是，我對阿卿好，我和安之親情淡薄。」
「媽，你問問你自己，你做了什麼？我的斐斐為什麼會死？你告訴我，斐斐為什麼會死？你罵我自私，我那時候就想過，因為痛苦沒降到你的頭上，現在安之死了，痛苦降到了你的頭上，你覺得全天下你的安之最慘。」
「要我說，這是他的命，他死了倒好，起碼沒有你逼著他了。你剛才也聽到了，他的心事是什麼？是沒有幫你打倒祖新莉嗎？是因為辜負了你沒有給你送終嗎？全都不是，他的心事是阿遙，他放不下的人阿遙。」
「你給我住嘴，住嘴。」老太太揚手又打她。
「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顧錦蓉瞪著老太太，她的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這幾十年，我一直在勸自己。算了，不要和自己的親媽記仇。斐斐已經死了，不能再復生。你也不是故意要她死，你也不知道那個畜生會那麼處心積慮。可到了今天，我突然發現我錯了。」
「你說什麼？」老太太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斐斐的死，這個帳，你記到我的頭上。顧錦蓉，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斐斐的死，你敢說你沒有半點責任？沒有嗎？你蔑視她的父親，用盡手段拆不散我們。斐斐死了，你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