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要往玻璃窗靠近一點兒時，屋裡穿著全套防護膚的人拉著輪椅已經開始轉身了。閱讀情急之下，向卉抬手用力敲了敲玻璃。
「咚咚」沉悶的響起，駘嫂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拽了向卉一把。輪椅上的祖新莉抬起了頭，就那麼一個對視，輪椅就轉回了另一間屋子。
「這個玻璃不……不能敲，會壞。」駘嫂結結巴巴地解釋。
「是嗎？」向卉甩了她一把後站穩，「梁護士，你們療養院的玻璃可真脆弱。」
梁護士仍然低著頭看著手機，對向卉的話，她置若罔聞。
「少奶奶，你也看到夫人了，她現在還是需要靜養，等她身體好一些了，你再來看她。」駘嫂勸她。
向卉心裡明白，她和祖新莉能對上這一眼實屬不易。駘嫂帶她來看祖新莉，根本就是做個樣子。就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隔著玻璃看一眼，如果不是向卉敲玻璃，祖新莉根本無法知道她來過。
向卉暗自慶幸自己敲了玻璃，否則這一面之後，她還能不能見到祖新莉就是個未知數了。而且，對視那一眼，她有一種直覺，祖新莉的病並沒有那麼嚴重，她覺得她只是在忍耐。
回顧家大宅的路上，向卉給凱兒打了個電話。昨天拿到手機時，向卉給她回了條微信，但凱兒並沒有回覆她。
凱兒接到向卉的電話十分意外：「卉姐姐，真的是你？」
「我昨晚給你發微信了。」向卉道。
「呀，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用微信了，我現在就登陸去看看。你這會兒在哪兒呢？」凱兒忙問。
「S市。」向卉道。
「正巧，我剛下飛機，那就一起吃晚飯吧。」她說。
「好，你發地址給我，我過去。」向卉道。
掛了電話，駘嫂先開口：「少奶奶，你要去和凱兒小姐吃晚飯麼？」
「嗯。」向卉應了一聲後點開了微信，凱兒已經將地址發過來了，她將手機伸到了駘嫂眼前：「駘嫂，讓司機先送我去這裡，你再回家。」
駘嫂看了看地址，好一會兒她才對司機說道：「老張，掉頭，去高田區的林陽路。」
車子拐了一道S彎，隨即駛向了另一個方向。
晚上七點多，向卉到了凱兒約定的地點。
「少奶奶，那我先回去了。你吃完飯就麻煩一下凱兒小姐，讓她送你回來吧。」駘嫂說。
向卉語氣淡淡：「我房間有一段時間沒住了，你回去讓人幫我換一下床單和被套，噢，睡衣幫我準備一套，我喜歡純棉的。」
「好，少奶奶。」駘嫂應道，隨即車子駛離。
向卉看著車子沒入車流，一直到完全看不見了她才抬步餐廳裡面走。有服務員迎上來，報了凱兒的名字，服務員把她領到了二樓的包廂。
凱兒已經到了一會兒了，見向卉進來，她站起身：「卉姐姐，快坐。」
「凱兒。」向卉喊了一聲，眼眶有些發熱。她在顧家大宅最難熬的那段時間，是凱兒給她帶去了希望。在她心裡，凱兒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看到你好好的，我好開心。」凱兒抱了抱她。
「阿卿後來和你聯繫過嗎？」向卉問她。
凱兒搖頭：「沒有，我聽說祖阿姨手術後感染細菌導致嚴重的併發症，住ICU好長一段時間才保住了命。唉，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朵朵現在在哪裡？」向卉忙問。
「她在S市啊，你不知道麼？」凱兒有些詫異。
向卉將她的情況簡單提了一下，但孩子的事情，她提得隱晦，只說失去了孩子。季安之城府那麼深，她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不想貿然去提到那些事情。
一頓飯吃到晚上八點多，向卉從凱兒那裡知道了她出事之後顧家的一些變化。如今顧伯昭正式掌管了顧家的企業，季安之仍然住在昆城，鮮少回到S市。顧雲朵沒有再回美國，她留在了爺爺奶奶身邊，偶爾去看看祖新莉，更多的時候還是呆著足不出戶。
這樣的顧家，於外頭而言，並沒有任何變化。但向卉知道，顧家已經換成了另一片天空。
告別時，向卉從凱兒那裡要來了顧雲朵的聯繫方式。
顧雲朵接到向卉的電話，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當天晚上九點多，向卉趕到了顧家老宅，顧雲朵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下車時，顧雲朵從大門口跑出來。
「向卉。」她喊。
「朵朵，是我。」逆著路燈的光，向卉看著到穿著淺藍色線衣的顧雲朵，她走得很快，像一隻藍色的蝴蝶。
「你還活著，你竟然還活著。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寶寶呢？你的寶寶呢？」顧雲朵上下打量她。
向卉笑：「是啊，我還活著。」
「奶奶知道你來了，剛躺下又起來了，先進去吧。」顧雲朵說。
老太太見了向卉，眼淚先掉下來。
「人沒事兒就好。」
「奶奶。」向卉平靜地看著老太太掉淚，如果說當初邁進顧家的大門時，她心裡還存了些許天真，那麼，現在她深知步步艱險。眼淚的底下，是真心還是假意，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