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結束後,程清璵又不想分開,突然問:
「你晚上可以不回家嗎?」
梁書媞伸手摸了摸程清璵的額頭,
「程清璵,你是不是有病。」
說完就笑了。
程清璵把她的手握住,
「哎,就是想和你多待一待,回去就剩我一個了。」
程清璵沒有故意裝可憐,但聽著確實可憐。
梁書媞其實也很難抉擇,因為以往年三十,都是和父母在一塊,但是回家吧,就真只留程清璵一個。
把他帶上樓吧,又跟父母有了接觸,父母要是太用心對待,以後也還是會傷他們心。
「那走吧。」她道。
「嗯?」程清璵不太明白。
「去你家待一會兒,等兩三點了,我再回來吧,你等一下,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說你不上去,讓他們不用等了。」
因為彼此好像都過於鄭重和小心翼翼,反而三方又處處都得罪了一樣。
程清璵想了想,還是上樓一趟好吧,畢竟都到樓下了,又是年三十。
至於禮物,他下次一定補上。
「書媞,我突然有點餓了,要不還是去你家,找叔叔阿姨,蹭一頓飯吧。」
梁書媞手機本來都掏出來了,程清璵都說要上,那她肯定不會拒絕了。
「好,那我們就走吧。」
進了單元樓,等電梯的時候,程清璵忽然有點緊張了,平時做手術都沒緊張過。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啊?」
梁書媞的手被握的有些疼。
程清璵點了點頭,手勁鬆了松,
「我怕你父母不喜歡我。」
梁書媞笑了下,像是在安慰他,
「怎麼會不喜歡呢,很喜歡你的。」
恨不得讓你當倒插門呢。
梁書媞事先給王昭霞發了消息,說程清璵要上來,到了樓層,電梯門一打開,出了電梯。
她就看見自己家的大門,敞得開開的。
一聽電梯到了,她父母都走到門口了。
「小程,來了來了,快進來。」
「叔叔,阿姨,過年好。」
進屋換鞋後,梁書媞先開口替程清璵解了圍。
「他剛開始不好意思上來,說是過來著急,商店超市都關了,沒來得及買東西。」
梁國偉適時扮演了一家之主的角色,
「不用不用,拿什麼東西,本來就是說讓上來吃頓飯,要那些虛禮幹嘛。」
到了餐廳,梁書媞一看,七碟子八盤子的還準備了不少,就連程清璵自己都說:
「不好意思,真的太打攪叔叔阿姨了,你們還做了這麼多菜。」
客套話再說了些後,梁書媞就讓爸媽去了客廳繼續看電視,她陪著程清璵在餐廳吃飯。
他其實吃的不多,老給梁書媞夾菜,本來是陪他吃,結果梁書媞越吃越多。
「你真討厭,我胃才好了兩天,你又讓我吃這麼多。」
「那等一會兒了,再下去散散步,消消食。」
梁書媞想著三十晚上,兩個吃飽的人散步消食,也是夠神經的,笑著嘟囔一句,
「有病。」
最近說程清璵有病,已經說成口頭禪了。
客廳的陽台上掛了個紅燈籠,玻璃上也貼的窗花。
王昭霞和梁國偉在看春晚的同時,總是不經意間朝餐廳看去,最後又笑著轉回頭。
人間有味是清歡。
*
梁書媞今年過年比起往年輕鬆的一件事,就是不用去舅舅家拜年了。
因為他們一家都去三亞了。
但卻遇上了一件不知是算喜還是憂的事情,那就是高中同學聚會。
畢竟上一次高中同學聚會,都要追溯到高考結束拿到錄取通知書以後了。
那次聚會,基本上能去參加的,都是已經考上大學的。
來不了的,都忙著去復讀了。
整個聚會上,所有人的狀態就是典型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到了今天,掐指一算,不止十個年頭了。
除過個別要好的同學存在聯繫,絕大多數人是再沒有見過了。
趙欣然從西藏放寒假回來了,問梁書媞要不要去,梁書媞問她要不要去,她去她就去。
「反正也是閒著,咱倆也不是混的太差,要不去去吧。」
趙欣然是偏向去的,但看梁書媞還缺點勁,於是問:
「你是不是怕遇見周翔?」
「周翔?我怕他?他算個屁。」
「那不就行了,我看他群里的活躍勁,肯定要去,到那一天了,咱們收拾的大大方方地去,拿出你一如既往的高冷氣質出來,鳥都不鳥他。」
同學聚會,不想成為攀比的修羅場,但肯定也不想落人下風。
「那就走吧,我以前的舍友我也想見見。」
梁書媞高中是住的校,宿舍里也沒什麼太亂七八糟的事情,大家都相處的很好,其實也都算是很好的回憶。
初四那天,梁書媞告訴程清璵她晚上要和趙欣然去參加同學聚會,就不和他一起吃晚飯了。
「那到時候結束了我過來接你。」
這又不是什麼電視劇的狗血情節,好像女生的個人價值最後還得找個男人來撐場子。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看情況吧,到時候再說。」
聚會的地方在止園飯店,距離西安事變楊虎城將軍紀念館很近,院子裡面也是保留了一部分民國時期的建築,
不一定有五星級酒店豪華奢侈,但曾經招待過的人可都是中外知名人士。
總之是給人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梁書媞和趙欣然基本是踩著點到的,她們也不知道能來多少人。
結果被領到包廂門口,往進一看,擺了四桌,還都坐了不少人。
梁書媞倒吸一口氣,側頭對著趙欣然低語,
「我們班一共才多少人啊?」
趙欣然也有些震驚,
「這些人都不過年嗎?」
來就來了,也不用專門讓所有人定格看一下誰到場了,她倆趕緊找了人少的那一桌坐去了。
等坐下以後,一看這一桌都是熟人,就趕緊打招呼,叫名字,也不枉她倆昨晚視頻打電話,拿著畢業照,一個個回憶以前同學的名字。
第一輪社交結束後,她倆才有時間看看其他桌的情況,其實到最後,也弄清楚為什麼能來這麼多人了。
梁書媞她們這一屆學生,高中三年,分了三次班。
剛考上高中是一個班,高二分文理又是一個班,高三分優等生,還是一個班。
人家是當老師的桃李滿天下,她們這是同學滿天下。
最後各種混合交叉下來,今天來的,已經不是這一個班的同學了,而是這一個年級的同學,也不怪能來這麼些人。
反正這個人,不是你同學,就是你同學的同學,都是熟人。
同學聚會,最後聚成了結婚吃席的感覺。
人差不多來齊後,以前的正副班長還是致了個辭,大家共同舉杯。
來之前,趙欣然還問不會出現個裝大逼的,今天全場的消費他買單的同學。
「那我還是希望有這麼個人出現,錢人家要是真掏了,裝就裝唄,我心甘情願捧場。」
事實是,基本沒那種抓馬的場面出現,無論乾的什麼工作,如果遇到捧場的,大家反而都很謙虛。
於是乎,聚會不會聚的如坐針氈,大體上比較享受。
梁書媞本來是不打算喝多少酒的,可能因為氛圍比較好,和趙欣然最後都喝的不少。
酒過三巡後,很多人都換了位置,就連梁書媞身邊的另一位女同學都換到其他地方去了。
「嗨,梁書媞,趙欣然,好久不見了。」
「林婷,你好啊,好久不見。」
接替坐過來的,是另位女同學,當然又都互相誇了下美貌。
趙欣然回憶了下,
「天啊,好像畢業以後,再都沒見過。」
林婷道:
「嗯,我和你再沒見過,不過和梁書媞,大二還是大三的時候,我倆在雅思培訓班還上過一段時間的課。」
趙欣然也是想起了梁書媞給她說過,
「對,你後來不是研究生去澳洲讀會計了嗎,現在呢?回國還是留在澳洲工作了?」
「回來了,在香港干審計工作。」
她們的對話,梁書媞都一直聽著,一說到香港,她倆眼睛都對視了下,然後趙欣然脫口而出,
「你也在香港啊。」
林婷聽到也字,眼前一亮,
「你也在香港?」
趙欣然連忙擺了擺手,
「沒沒沒,我在西藏當老師。」
她餘光注意了下樑書媞,沒有說是梁書媞的男朋友在香港,而是繼續道:
「只是說,我和小媞去年夏天剛好還去香港玩了,早知道你在香港,還能和你見見面。」
林婷道:
「那這下知道了,等你們下回再來香港了,一定得聯繫我,我請你們吃飯。」
「香港節奏那麼快,你又乾的審計,真的好厲害啊。」
「還好啦,反正都是打工的,也慢慢習慣那種環境了,你要真讓我回來,我可能還不太適應。」
因為梁書媞沒太參與她們的談話,林婷便把話題引到她身上,
「小媞,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啊?還是干考古。」
「嗯,就在省考古研究院。」
干考古待遇一般也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林婷也不是故意貶損,只是按照自己的經驗道:
「其實你當初從UCL讀完研,也可以去香港試試拍賣行什麼的,工資很好的,還不用太辛苦。」
同學聚會的第一次尷尬就這樣不期而至了,趙欣然不太好意思插嘴,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梁書媞只是靜默了一兩秒,神色自若道:
「我後來沒去UCL,就還是讀的本校西北大學的研究生。」
林婷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只好打了個哈哈,
「那你這更厲害了,你們學校研究生更不好考,你知道,現在出去混水碩的也多,含金量也就那樣,回來還不是得找工作,我不就是。」
梁書媞微笑了下,拿起酒杯和林婷碰了碰,
「那以後去香港了,你得給我們當嚮導了,上次遇見颱風,走的都比較匆忙了。」
後來林婷走後,梁書媞想起來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她這一桌子圍了不少人,她走過去,班長抬頭:
「快,班花回來了,我們還說你是不是怕喝酒跑了。」
班長旁邊還站的他的好兄弟周翔。
梁書媞走過去,端起酒杯,
「我有那麼慫嗎?」
周翔走到她跟前,跟她的酒杯碰了碰,「梁書媞,好久不見。」
他才說完這句,桌子上的人其他人除了趙欣然,都忽然起了哄。
這一桌一起鬨,其他桌的人看過來,一看是周翔和梁書媞,也跟著都起了哄。
因為讀書時候,周翔就是班裡最調皮愛出風頭的人,他當時追梁書媞,班裡同學都知道。
梁書媞沒有出現什麼突然臉紅的現象,心裡是有過冷笑的,但面上十分鎮定,笑著道:
「是啊,挺長時間了。」
這桌酒喝完,他們要去下一桌時,班長道:
「等會兒結束,沒事的話,咱們幾個班幹部一起再找個地方坐一坐,要不要什麼時候去看看老班。」
這會不用趙欣然替梁書媞解圍了,她自己張口了,
「不了,你們去吧,我還得回家。」
就算有些人很多年不直接聯繫,但總有途徑大概從別人身上知道對方在幹什麼,結婚了沒有。
所以周翔也知道梁書媞還沒有結婚,也沒聽說過談了男朋友,於是道:
「回家沒事的話,那就走吧,反正好不容易聚一次。」
面對周翔這種略顯殷勤的態度,梁書媞不會天真到以為他是對她這麼些念念不忘,終於找到見面的機會了。
其實不過就是他自己這麼些年也沒找到合適的人,今天剛好撞見了,又覺著梁書媞還不錯,可以再試一試罷了。
「誰說人家回去沒事,男朋友樓底下等著呢。」
當趙欣然把這句略撐場子的話替梁書媞說了後,梁書媞感慨來之前覺得女生的價值不該讓由男生撐場來體現,是有點不全面了。
因為至少能抵禦一些不想去的社交,也是有點作用的。
一聽說梁書媞有了男朋友了,周翔都沒敢在他們這一桌多坐,沒幾句就撤了。
人走後,趙欣然才在梁書媞跟前低語,
「什麼東西,當初在外面散謠言,現在還有臉過來主動和你打招呼。」
梁書媞酒喝的頭也有點痛了,
「不想待了,想回家。」
趙欣然見吃的喝的差不多了,有的人也確實已經走了,
「那走吧,蹭你個車,讓你程醫生把我也送一下。」
梁書媞這下也沒排斥,拿起桌面上的手機,
「那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看他下班了沒。」
「不用打,你剛上廁所的時候,他給你打了,我接了,說了地方,他說他就過來了,到樓下了給你打。」
酒喝的其實是有點多了,梁書媞腦子是有點悶悶和慢反應了,
「哦,那行,等著吧。」
話說完,她又去倒了點酒,準備喝。
趙欣然見此,把梁書媞杯子拿走,
「行了,都喝這麼多了,別喝了。」
趙欣然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她倆這麼多年的朋友,哪怕梁書媞現在談了男朋友。
她都可以十分確定地說,至少目前為止,這個世上最了解梁書媞的人,還是她趙欣然。
遇見周翔不算什麼,倒是被林婷不經意間提起曾經,才讓人難受。
程清璵到的電話打過來後,她們就和同學告了別,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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