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眼淚

  上述說過,蘇曜不算是素人。

  他在三年前或者三年的十年內不管被動接觸媒體還是主動解除媒體,都足以讓他當時有足夠的流量。

  也許三年後的他沒那麼多人關注。反正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當時感動一下發個加油看多了就說圈錢噁心···也沒差。

  但現在不一樣。

  【震驚!知名作者系殺害21歲女大學生。】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近日我市發生一起連環惡意殺人桉···】

  【時隔三年的復仇,到底是正義還是邪惡?】

  【···】

  先是有和蘇曜簡單交集的圈子內的作者被督察問過,隨後因為督察方確認蘇曜已經出國,直接曬出a級通緝令。

  不用再保密,無數人出來實錘蘇曜犯罪了。自媒體如比之三年前那場風波更加瘋狂。

  為沒了給沒有意識的女友當家屬簽字去結婚算什麼?

  那種話題大多數評論都是正向,爭議不會太大。

  而現在加上有這樣一個背景,再隱忍幾年血刃仇人的故事這誰看了不點進去看一眼?

  這不是小說,是真實發生的事。而且還是個有名氣的作者,曾經的話題人物,財富榜上還有他的名字。

  只要隨便來點話題,比如說法律、道德、人性、···等等,隨便取幾個爭議點。

  【不管怎麼樣···這連續害了好幾個人,性質太惡劣了!】

  【人家找的都是以前害死他老婆的人,怎麼就惡劣了?換我來要知道仇人還活的好好的我比他的方式更極端!】

  【唉,我早就感覺要出事,之前蘇曜的做法我就感覺像是在等什麼時機。】

  【還不是未成年保護法害的!現在早就不像以前了,現在的孩子我就說我家的侄子,才十二歲打架直接用鋼條,問他知不知道這樣會死人?他居然回我知道,但是他是未成年不會有刑事責任,家裡賠錢就行了!他們腦子比以前那個年代靈活太多了!】

  【就是就是,我也想說!現在小孩子不像以前沒有手機,有手機網上那麼多歪風邪氣的視頻都會看到。偶爾也能看見有未成年犯法逃脫刑事責任的,他們比我們還清楚!應該要改了!】

  【我就是說···那女孩子也挺無辜的吧?就不能給一個機會嗎?還都才上大學啊!】

  【您就是聖母吧?換你老婆或者老媽被人弄死了你也在這說給你仇人一個機會?】

  【不能靠尋常途徑來解決麼,感覺挺傻的,明明都算是財富自由的成功人士了···】

  【我看樓上就純純一坨答辯,連人都算不上!】

  【呵呵···我家裡在二環三套房,你有幾套?】

  【又是來秀優越感的傻狗,網上真的是烏煙瘴氣!】

  【···】

  像這樣,評論直接會爆掉。

  評論區吵的越開心,越有爭議,自媒體越高興。那都是收益和流量啊!

  當然,有的著急變現的自媒體在片尾加上一句如果蘇曜讀了『人道』『人性的弱點』就不會犯罪什麼的推書或者營銷商品,直接被罵到封號了。

  聰明的人都會不著急,慢慢地等著,一點點積攢流量。

  這才哪兒到哪兒?

  消息只是剛傳出來,誰都知道,這種引爆全國的話題在資訊時代每個十天半個月不可能熄滅下去。

  有人稱讚是惡有惡報。

  有人說暴力不可取。

  有人說法有法規,這種事不是值得提倡的事。

  但始終中心不可避免的會觸及到保護法,讓國家也火速重視起來。

  官方開了發布會,稱已經聯繫國際組織通緝蘇曜,必將給出群眾公正的回答。

  才隔了一天。

  又有新的新聞爆出來了。

  原因是蘇曜發布了一段視頻,ip在國外。🍬☠ ➅9𝔰Ⓗ𝔲X.𝕔Ỗ爪 🐟♠毫不避諱自己的位置。

  全程微笑的錄製了視頻。

  【死在我特意租在郊外的房子裡的女人是我殺的。】

  【她的罪行也談不上什麼特別,依著法律來看罪不至死。】

  【無非就是收了我的錢,一邊拿著我的錢,又拿著茉莉的錢。告訴我,我的女友一切正常。實際上我女友的處境沒有絲毫改變,甚至她還助紂為虐。】

  【以下是我收集的一些信息,在這裡公布出來。】

  【···】

  下面的附件是長長的多段視頻,以及一些走訪當年的人的錄音。

  其中有威脅的,也有見到蘇曜痛哭流涕向他道歉的。總之她們的話逐漸湊成了真相。

  【另外,我在挪威找到了茉莉。】

  【在我房間裡被殺掉的女人我是用棒球棍從她的四肢開始,直至砸爛她的腦袋。】

  【兇器就放在大廳里,我相信督察已經找到,也從上邊識別出我的指紋。】

  【而茉莉···】

  說到這,蘇曜笑的更開心了。

  【我像她曾經對待我女友的方式一樣,將她綁在凳子上,給她注射了腎上腺素,讓她保持在意識清醒的狀況下一點點的劃開她的臉。如果暈了我就停止,等她醒了我再繼續。】

  【如果是有些關注我的自媒體也許可以發現,我在一年前特地去學習了些醫護知識,還去做了某些公益。但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我在讓她承受比我女友痛苦千萬倍的折磨而特意去學。】

  【她的屍體就在我身處的這裡。我沒想過拋屍,也沒想過逃跑。】

  【每天起來就能看見她殘破的身體,我的心情好極了。】

  【現在她開始發臭了,我的事情也該結束了。】

  【我會自首的。我做的事並不是法律所容忍的事,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

  是有在挪威的留學生先注意到這視頻,隨後通過外網傳入國內。

  儘管有關部門有意壓下去,但早就傳爆了。

  上級給出的指示是儘快公開審理,給群眾一個合理的交代。檢察院焦頭爛額,督察方緊急聯繫駐足那邊的大使館。

  也拿到了準確的信息,發完視頻的第二天早上蘇曜便主動聯繫大使館自首了,現在已經在飛機上加急送回來。坐的還是專機。

  但問題又來了。

  督察方開始接到蘇曜沒什麼問題,他看起來很健康。

  蘇曜也沒什麼都沒說,只一言不發跟著督察上車前往警局。可還沒到警局,他人就暈過去,還吐血了。

  「是從冰島那邊緊急過來···」

  「23小時?」

  「簡直不可思議,他是喝了類似國內百草枯之類的東西,按理說在十個小時內就會上吐下瀉,連站都站不穩,呼吸也會很困難···即便他喝的是稀釋的,但真的···」

  「···」

  又連夜給蘇曜洗胃,各地的專家視頻會診,又用土壤兌特殊的中和草藥先進胃裡,再給蘇曜洗了好幾次。

  但這種東西黃金搶救期在6小時以內。

  而且劑量不超過100毫升才有較大的獲救希望,然後蘇曜喝了至少300ml。

  醫院的保密工作也許是哪個心大的護士發出去也沒做好,一瞬間醫院門口大量的狗仔蹲守。

  【蘇曜疑似服用了致死的毒藥!】

  【犯罪者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令人忍不住落淚,到底是怎樣會把人逼迫到這個份兒上?】

  【···】

  一時間這樣的話題又擠著前面熱度還沒消退的起來了。

  蘇曜凌晨又被緊急轉往武裝督察醫院,然而結果還是不理想,沒法救。☜💥 ➅9ѕⒽ𝐮𝓧.𝒸oM 🍓🐧時間過太久,劑量又太大。

  面對鋪天蓋地的輿論,檢查方頂著巨大壓力最終做了決定。

  去醫院進行一場特殊的視頻直播審判。

  所有人穿著無塵服進入蘇曜住的病房,正襟危坐的跟他面對面。茉莉的家屬則是通過視頻連線。在隔壁的房間。

  提前二十分鐘進入病房,直播間的人數也在不斷爬升。

  等時間到時,整個直播間實時觀看人數高達三億人。這不是直播平台的可以刷的人氣,官網平台只顯示實時人數。

  這是史無前例的,甚至官方沒有像以往那樣關閉直播間評論功能。放開了讓所有人看、議論。

  當然,少不了管理員去找那些陰陽怪氣還有崇洋媚外的封掉。

  「現在,開庭。」

  檢察長也沒特意搞什麼排場,只坐在對著蘇曜床頭的塑料凳上。邊上有助手拿筆記本電腦準備隨時記錄發言。

  「經冬市督察方像我檢方提起公訴,有充足的證據鏈證明被告蘇曜犯故意殺人罪,犯罪情節惡劣,動機十分惡劣。」

  「···」

  「請被告人致辭。」

  「考慮到被告人特殊的情況,我們已提前收集被告人的陳述詞,將用ai語音的方式播報。現在,請被告人確認或補充陳述詞。」

  助手拿著筆記本到蘇曜面前,給他看屏幕上的內容。

  「如確認無誤,請以眨眼兩次確認,如有異議,眨眼三次。」

  「···」

  蘇曜戴著呼吸機,虛弱的眨了眨眼睛。兩次。

  「···」

  檢察官鬆了口氣,示意助手回來。

  電腦放在準備好的凳子上,開始播報語音。

  【首先,這場審判是我主動向冬市檢查院申請的。】

  【他們原意是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覺得即便是我這樣的人也應該有人權。】

  【但無論怎麼看我也沒可能康復再去檢查院接受公審。這樣下去必定會給國家的公信力留下不可磨滅的瘡疤。】

  【我的願意不是為了抹黑國家的公信力。】

  【事實上,如果有心人去注意。雪國在前年就有議員提出修改未成年保護法。冬市高中也因為我女友的桉件緊急啟動了影響全國的高校暴力調查和整頓。】

  【我個人認為,法律始終是不斷完善的。前有見義勇為被判定故意傷害,隨後雪國馬上增加了見義勇為不應該受懲罰反而應該表揚的說法。法律也確實修改了。】

  【問題便在於在規矩還未修改時,我女友的事成了推動規矩修改的點。】

  【我無法責怪法律,因為法律不可能在桉件發生後為了制裁誰當庭修改,那需要一個過程。】

  【我也是極端的,犯罪手段惡劣,甚至不算是人了。】

  【我必將為我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

  【我的話說完了。】

  鏡頭又切到蘇曜那,等他眨眼確認之後才切換到另外的地方。

  【現在,請原告陳述。】

  「蘇曜!

  !」

  「你就是個畜生!我女兒才21歲啊!你怎麼捨得下的去手!」

  「枉你以前還是我女兒的家教老師!」

  「你根本就不是人!」

  「請原告注意情緒,這是法庭。」

  「···」

  茉莉的母親顯然悲痛欲絕根本就說不出完整的話,轉而由她聘請的高級律師來列出蘇曜的罪行。

  「···證據確鑿。」

  「被告人犯罪情節惡劣,主觀殺人意向明確,在此我懇請主審官從嚴處理,判處被告死刑。」

  「···」

  「我提出異議。」

  蘇曜的代理律師是社會上自己來的,聽說也是個有名氣的律師。

  「根據我當事人發布的資料,視頻,我發現原告方有挑釁我方當事人的言論。」

  「且犯罪後絲毫不知悔改,沒有一絲悔意。在我方當事人沉浸在悲痛中時又用各種言論導致我方當事人精神出現異常。」

  「另外,當時除了你方當事人外,還有其他參與的人,雖然只是心理上的排擠,但也是客觀因素客觀犯人。但她們未受到懲罰。」

  「我方當事人長期因為醫藥費,照顧被害人···等等一系列瑣事,精神出現異常。」

  「證據。我研讀過我方當事人撰寫的小說,他的書和島國某作者書寫的失格人類似,甚至比之情緒更加強烈。島國那位作者寫完故事後便因為抑鬱症自殺了。」

  「···」

  「因此,我請求對我方當事人進行精神狀態鑑定。」

  「···」

  怎麼說呢?

  從各方面來說義務來的律師水平都還不錯。

  讓茉莉母親急的大叫無恥。

  真的挺吵的。

  蘇曜能感覺自己的時日不多,見不到幾次太陽了。

  但很奇怪。

  胸中沒有一絲懼意,就好像早已習慣死亡。

  因為打了嗎啡,也沒什麼疼痛。

  只是突然想這樣做試試,也確實做了。

  在成千上萬的網友以及現場所有人的注視下,蘇曜顫顫巍巍的掀開了面罩。

  「我···沒有。」

  「精神疾···病。」

  「也不···」

  「後悔,我所做的一切。」

  夠了,管它後續修改法律會有誰受益。

  那都與自己無關。

  自己已經是死人了。被判的重一點還是輕一點都無所謂。

  也從沒覺得自己殺了人還應該活著。人類社會不允許殘殺同類的人還活著。

  講實話。

  蘇曜虛弱到已經不太能知道他們聽了自己這句話的反應,等有人急忙過來重新扣上呼吸罩再聽清的時候,已經有了結論。

  【被告人犯罪手段殘忍,情節十分惡劣。即便受害者曾經挑釁過被告,也不是被告用如此令人髮指的手段故意殺人的理由。】

  【被告精神狀態正常···】

  【···】

  【因此,本法庭當庭宣判,判處被告人死刑。】

  【又因考慮到被告人特殊狀態,暫留在指定醫院進行監管。】

  【···】

  給已經註定要死的人宣判死刑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

  法律不容蔑視。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任何人都不得違反。

  即便是將死的人,也不影響他應得的罪名。

  網友也炸鍋了。

  但沒人說判死刑不對,都是在爭議保護法。

  但馬上就有官方媒體有官方的人站出來說話了。

  【由於時代的變遷,我們認為舊的未成年保護法已經不再適用。】

  【因此將保護法的年齡限制降低到14周歲。】

  【草桉將在本月的議員大會正式提交。】

  台詞很少,但透露的信息讓所有人都炸鍋了。

  茉莉的母親在網上控訴自己的遭遇,如何悲慘。但沒人同情她,反而還被嘲笑。

  接著還有更多的人爆出茉莉曾經在高中的所作所為。名聲算是徹底臭了。

  事情還要繼續進行。

  蘇曜作為喬傾唯一的家屬,有權決定是否放棄治療。

  他在回國之前已經做好一切準備。

  一,把所有財富全都捐給山區,由有可信度的官方福利機構接受,建立起了幾所以冬市希望小學為名小學。沒留下自己的名字。

  二,和醫院說了,放棄喬傾的治療。

  當然,實際上就算還要治療也沒意義,她的生命已經到了不可能再有奇蹟的時間點,即便再昂貴再好的醫療技術也沒法延續生命。

  人性化執法。

  蘇曜在被帶去執行死刑前,最後在療養院見了喬傾一面。

  就被推著輪椅,帶著呼吸面罩,虛幻的怔怔的注視櫥窗內部。

  也獲准可以進入裡面。反正他就是家屬,這也是人權的一部分。

  再一次看著那滿目瘡痍的臉,蘇曜看著看著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溢出。從犯桉到回來從沒流淚過,只有現在。

  虛弱的握著比自己還更加虛弱的手。

  再度摘下面罩,那一瞬間感到窒息感。已經纖維化的肺部無法正常呼吸。那也無所謂。

  只是非常沙啞的湊近她耳邊。

  「要···」

  「一起走了。」

  「下輩子···就···別再···」

  「咳···咳咳。」

  話根本沒說完,外邊的人聽見咳嗽聲連忙進來給他扣上面罩。

  臉色蒼白的喘了幾口氣,蘇曜再次摘下。

  「別再跟著···」

  「我這種無能的···人。」

  「···」

  臨別最後遺留的溫度,親吻那滿目瘡痍的臉,那種觸感不是曾經的柔軟。只有醜陋。可在蘇曜看來依然美麗。

  呼吸罩再度被扣上。

  蘇曜被帶走了,也依照判決執行了安樂死。

  ——

  但他不知道。

  「真的是可憐的人。」

  「誰說不是?但能怎麼辦,正好趕上。」

  「只能說國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總會一點點向好的地方發展。」

  「嗯,越來越好就行了···今天就要推到普通病房,應該扛不過今晚了。」

  「害···你還有什麼負罪感嗎?何況她活著也只會痛苦,看著都累。聽說也是孤兒,唯一的家屬還是當時當著那醫院的領導和民政局領導結婚的蘇曜,現在蘇曜都死了···別有什麼負罪感,我想,大概我們這樣做是好事,不是壞事。」

  「啊啊····就是總覺得難受。」

  「···」

  雖然這樣說著,但沒有經費再來,家屬也放棄了繼續治療,那麼作為工作人員的他們只能依言推喬傾去普通房間,等著官方的醫院來接受。

  「喂!我好像看到···」

  才剛拿走貴重的設備,其中一人望著喬傾的臉突然呆住了。

  「看到什麼?睜開眼睛了?」

  「不是···眼淚。」

  「眼淚?」

  另外一人停下動作,走過來也呆住了。

  嗯。

  就是眼淚。

  從那張醜陋的臉頰上不斷溢出的眼淚。大滴大滴的,猶如珍珠一般閃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