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摯』的再一次

  人到底是怎樣來定義生或死呢?

  是說世界。💞💣 ❻❾รH𝔲x.𝒸𝓞M ♠🐟

  倘若有兩個房間,左邊是生,右邊是死。原本你身處左邊,那裡有你的一切。

  某天,你死了。

  你到了右邊的房間,你和左邊的房間隔著一道牆,無論你發出任何聲音做任何事隔壁都無從知曉。

  你認為你死了,是因為是在左邊房間所擁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然而某天,在左邊房間你所擁有的東西全數轉移到右邊。

  你又重新擁有了一切。

  那現在,又該如何定義到底哪個房間才是生,哪個房間才是死呢?

  這大抵是彌足可笑的問題。

  然而我卻在認真思考,並得出了扭曲的結果。

  我打算···

  在這裡,重新活下去。我背棄了我的初衷,我又許下了新的願望。

  ——

  消毒水的味道並不好聞。

  上次在醫院醒來,蘇曜獨自對著牆發呆。

  什麼都記不起。

  內心空空的。

  如果要確切去形容,便是坐在床上覺得不自在,看向窗外覺得陌生,聽到人說話感覺惶恐···

  面對未知的恐懼讓他連離開床都做不到,只能靜靜地坐在床上發呆。越來越焦躁,甚至要那時候再持續下去,肯定總會在某一刻發瘋。

  無法接受。

  無法理解。

  亦如這次,也是獨自在夜裡醒來。

  不過和那回相比,床邊上多出另一個人的影子,坐在塑料凳子上,趴在右側的被子邊上,蜷縮著。

  「···」

  蘇曜還是有些難受,但相比失去意識那一刻感受的完全是毛毛雨。

  伸手輕輕地去觸摸她的髮絲,臉頰松鬆軟軟的,眼睫毛微微抖動。非常可愛。

  「···學長?」

  或許是睡的很淺,只是這樣很輕動作把手指搭在她的臉頰上,她就醒了。

  「我還以為你是幽靈。」

  蘇曜收回手,微微地笑了。

  「嗚···」

  「對不起···」

  「···」

  那是比自己柔弱的多的軀體,像是撲過來般將自己緊緊抱住。又在低低的哭泣。

  在確實察覺到有這樣的存在,就真實存在於此,心中的空隙又重新被暖洋洋的事物所填滿。

  那是可以做假的言語所媲美不了的,下意識的舉動。

  「不打算再堅持分手了嗎?」

  慣性像調侃說出這句略有反擊意味的蘇曜總覺得有種微妙的感觸。

  好像對誰總是會這樣說?

  難道說自己以前對喬傾的相處方式是這樣嗎?

  總覺得好像要記起什麼,但要具體去抓住哪個碎片,卻什麼也沒能憶起。

  「學長···」

  但抬起臉,淚汪汪的樣子打斷了蘇曜的思緒。

  「我這樣的人,學長還會···願意要嗎?」

  非常無聊的問題。

  「與其讓別人來接手,讓別人耽誤你,我還是覺得我來親自耽誤比較好。」

  「?」

  又有微妙的感覺。

  是在哪裡說過?

  「這句話我以前是不是對你說——」

  來不及思考的時候,嘴唇被同樣柔軟的東西堵住。

  從她那傳遞來的是非常熱烈純粹的感情。

  人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相同的。

  在差點失去,或者說失而復得的那一瞬間,必定有油然而生加倍珍惜的強烈情感。

  這種體驗···單指收尾時的體驗,還是很令人喜悅的。

  ——

  蘇曜的身體沒什麼大礙。

  問題來源主要是前晚沖了太久的冷水澡,重感冒,去醫院又草草的輸了液就走人。

  加之心情沉重,沒好好休息不說還出來在冰天雪地里整活。

  被喬傾撿回醫院,已經燒到了快41度。

  萬幸腦子沒燒壞,身體也沒大礙,在醫院呆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就回家了。

  「學長就在家休息。」

  「因為是我的緣故,所以請假這讓我來,我會好好向店長說明的。學長什麼都不用管,只要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休息就可以。」

  「···」

  說實話,即便她不說,蘇曜也打算在家休息一天。現在的狀態雖然不難受了,但還是沒什麼力氣,食慾也不大。

  「抱歉啊,學長。」

  「我在外邊找了半天也沒看到特別中意的店,就只打包了乾鍋兔和幾個小菜。」

  中午,喬傾又帶了外面買的飯菜回來。

  乾鍋應該是特意囑咐過不要辣椒吧,看起來還挺清澹。

  「我也沒那麼挑食。」

  蘇曜試著吃了幾口,味道還不錯。

  咀嚼幾塊肉吞下去又說,「感情你這是真把我當重症病人了。我只是感冒,不是癱瘓了。」

  「如果不是我非要叫學長出來···」

  「明明學長是那種狀態,我還說了那些話···」

  她侷促的坐在一邊,雙手放在裙子上壓著,「全是我的錯,所以我有責任照顧學長。」

  「要這麼說的話,你確實挺可惡的。」

  「我都快死了,還得過來被你甩。」

  「···」

  她腦袋埋的更深了。

  「但話又說回來現在你所做的,這不明擺著跟你昨天說的話完全相反嗎?」

  「學長···我···」

  「解釋現在先免了。」

  蘇曜再夾了一塊兔肉,看看時間說,「先吃飯,吃飽了你繼續去學校,那是你的主業。¸,ø¤º°`°º¤ø,¸ ➅9𝕊HUⓍ.C๏ᗰ ¸,ø¤º°`°º¤ø,¸」

  「等晚上有空了,再慢慢說。」

  「···好。」

  喬傾依言拿起快子一起吃。

  等結束,她便打包好空掉的一次性餐盒,拿出去扔掉後直接去學校。

  下午蘇曜以為喬傾還會直接過來。

  但等到的是外賣,她說學校有必須要做的事會晚點才能過來。

  學校會有什麼事需要忙到晚上十點後才回來?

  在蘇曜試圖是思考之前,先接到了店裡的電話。

  「蘇曜,你這工作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是店長打來的,語氣絕不算客氣。

  「那個,抱歉···突然就感冒了。」

  「感冒我知道,不可抗力我也不會怪你。但是你女朋友這···」

  店長嘆了口氣,,「我都迷湖了。說什麼你會生病全都是因為她,所以要接替你的工作,還不要薪資。」

  「啊?」

  「這怎麼想都怎麼奇怪,我是花一份錢雇了兩個人嗎?你私人生活的事能不能別弄到店裡來?」

  「真的抱歉···」

  「行了,我也不是想說你什麼,你女朋友給別人說的理由也很給我面子,我沒話說。工資我會照發的。」

  「但是這種情況絕對絕對不要再出現了,即便我很看好你,覺得你能力不錯,再出現這種情況我也得考慮要不要繼續用你了。」

  「真的是,玩笑歸玩笑,工作給我認真點,我還打算送你去分店當店長試試的。明白嗎?」

  「明白了。給您添麻煩真的很抱歉。」

  「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沒什麼力氣,睡一覺明天應該會好些。」

  「那你就好好休息,別再到處亂跑。我給你買了點水果,托你小女友帶回來。」

  「謝謝店長。」

  「謝個屁,拿到之後除了吃掉意外,記得給我發到群里說店長大人對員工無微不至。」

  「···」

  再寒暄幾句,電話掛斷。

  蘇曜揉了揉太陽穴,看向時鐘,現在是晚上十點半。

  如果喬傾是在自己工作的店代自己工作,那麼至少要在將近十二點才能回來。

  「啪嗒——」

  實際上她回來的時間也和蘇曜預測的差不了幾分鐘。

  「學長,那個···」

  她進門發現蘇曜坐在沙發上看她,明顯有些慌張,「那個,我稍微忙的有點晚了。」

  「在學校忙什麼?」

  「呃,就是,馬上要文化祭了,所以和班上的幾個幹部一起裝扮教室做一些道具之類的。學長也知道,我是班長,這些事都得我帶頭。」

  「怎麼突然想起買這麼多水果回來?」

  「啊,就是路過水果攤發現還沒收攤,就順手——」

  「你去買水果就日常吃的需要用禮盒裝嗎?」

  「···」

  她駐足在門口,望著放在玄關處的禮盒包裝的水果說不出話了。

  「之前沒發現你這麼愛撒謊。就算撒謊,好歹撒個符合邏輯的。」

  「下次···會的。」

  「下次?」

  「不、不是,沒有下次了。」

  她慌忙擺手。

  「先換了鞋坐過來再說吧。」

  蘇曜輕拍邊上的沙發空位。

  也沒吸菸,只拿起一顆糖送入口中。甘甜的味道比起香菸好像又差了點意思。不過也能勉強讓思緒變得更清晰。

  等她坐在邊上後,蘇曜緘默片刻才開口,「現在可以說說了,為什麼會突然給我留言要分手。」

  這件事從醫院到回來蘇曜沒提過,她也沒提,但誰都知道後面必然會提起。

  「那是···」

  喬傾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注視良久,「我覺得我配不上學長。」

  「哈?配不上?」

  蘇曜嫌麻煩直接把椰子糖咬碎了,「還要拿歸宿來說嗎?」

  「學長早就知道了吧。」

  她兀自抬起臉,筆直的凝視蘇曜,「我在學校的遭遇。」

  「嗯···差不多知道。」

  「不僅是差不多知道,還幫我改變了現狀。做了很多事。」

  「那幾個有名的不良突然就倒戈幫我解圍,也是學長的原因。」

  「被排擠的高中生和認真又優秀的名牌年長大學生談戀愛,總會···覺得自卑。」

  「我是個土氣,身材也不好。只能拼命勤工儉學念書的人。」

  「連學費都要靠國家幫忙。要去申請貧困生補助。」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我也不想說。」

  「但是我欺騙了學長。」

  「欺騙?」

  蘇曜皺起眉。

  「嗯。」

  喬傾別開視線,「我和學長根本就不是戀愛關係。」

  「不是?」

  「我不知道···」

  她語氣變得低落,隱約有要哭的感覺,「我覺得學長也許對我有好感,但那也有可能是我單方面的誤解。因為我喜歡學長,所以擅自去這樣認為。」

  「在學長出事失憶前。不,學長失憶那天,就是我讓學長出來,想要表白。」

  「是因為我···」

  「因為我才出事的,然而我在這之後知道學長失憶了做的卻是撒謊。」

  「真的很噁心啊,連我自己都這樣認為。」

  「一定是因為太噁心了,所以才會在學校遭到報應,都是我應得的。」

  「然而又是學長幫我解圍。」

  「我有什麼資格接受學長的好意呢?像我這樣卑劣的人。」

  「每天都在做噩夢,夢到學長全部都記起來,然後說『你真是個噁心的傢伙』。」

  「···」

  蘇曜猜測過很多事實。

  但從來預想過,她從最開始就在欺騙自己。

  「啪嗒。」

  習慣性的,因為思緒混亂的緣故叼起香菸。

  視線偶然撇到桌上的馬克杯。

  成對的。

  「雖然不是戀愛關係,但你確實來過我這裡,並且也確實在這裡有了自己的拖鞋,毛巾,馬克杯?」

  「那都是我央求學長幫我買的。學長就是那種沒法拒絕請求的性格。」

  「經常來這裡,以前也在這裡過夜過?」

  「嗯···有一次下雷陣雨,我害怕就請求學長讓我留宿。從那次之後我就偶爾故意找理由留下來,但是學長從來沒對我做什麼。甚至在我洗澡的時候會刻意在外邊吸菸,等一會再進來。」

  「那除了你還有別人也有你這種待遇嗎?」

  「沒有···學長沒什么女人緣。學長不喜歡主動和誰攀談,是那種要熟悉以後才會後知後覺的知道很好的人。」

  「呼——」

  蘇曜輕吸一口香菸,「你相信交往到能住在一個屋檐下的程度好多次,還算是純潔的嗎?」

  「···」

  她緘默片刻,搖搖頭。

  「你第一次住在我家裡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就是害怕打雷。」

  「第二次?」

  「發現學長早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感覺···有點失望。又覺得學長真的是個很正經的人。久而久之在這裡總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總之。」

  蘇曜抖了抖菸灰,「你留言的緣故就是因為在我和你的關係上撒了謊的緣故?」

  「···嗯。」

  她腦袋依然埋的很低。情緒看起來也不高,大概親口吐露這些對於她來說挺煎熬的。

  「很奇怪啊,既然我沒有女人緣,你撒謊做什麼?我覺得以你的水平,和我相處一段時間,很容易就可以把我拿下了。」

  「也不是沒有女人緣···像是學長工作的店裡,那店長就對學長有好感。」

  「啥?店長?你在開玩笑吧?」

  「店長偶爾會親昵的摟著學長的肩膀裝作好朋友一樣開玩笑,但我從沒見過她和其他男人這樣做過。而且店長是單身,聽說她想找本地人,最好是冬市大學的學弟處對象。」

  「還有這事?」

  蘇曜真的是頭一回聽說。

  「像學長這樣的人,雖然不怎麼主動,但只要稍微熟悉就會散發出巨大吸引力,很容易就能想到比我更好的人會出現。」

  「況且,我是個騙子。土氣,沒錢,愛撒謊。」

  「那把我送到醫院,在我醒了之後又激動的和我接吻的你,事後又照顧我,替我上班又回到這裡的你,現在坐在這裡如你所說土氣、沒錢又愛撒謊的你,還是打算因為這些要離開嗎?」

  「那天我在車站和學長重新表白,是因為罪感。我在表白之前沒有說過事實,所以那還是謊言的表白。」

  眼睜睜的見著喬傾立起身,站到茶几的對面,微微彎下腰。

  「也許知道了這些事的學長已經厭惡我到極點了。」

  「連我自己都知道再說這話有點噁心。」

  「但我還是想重新來過,再一次,告訴學長。」

  「我喜歡學長,可以讓我做學長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