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月沒去夏涼真那邊。
那只是藉口。
實際上,夏涼真之後打電話來說要她和蘇曜一起去高級餐廳吃晚餐。
「晚上···最近都沒什麼時間。」
「真是的,有這麼恩愛啊?」
「嗯。」
「···」
隨便搪塞過去。
到底想做什麼呢?
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在酒店單獨開房度過一晚。一宿沒合眼。
早上。
夏弦月對著鏡子裡,肉眼可見臉色差到了極點。
「唰唰——」
用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完,夏弦月也沒吃早餐。
披上羽絨服,再戴上圍巾。
「嘩——」
外邊沒下雪,但是溫度好像又降了。
沒有手可以握住,所以只能把針織圍巾稍稍提高,攬住光潔的下巴。
斷斷續續的呼出熱氣,又把手揣進兜兒里。
來往的路人,上班族,學生···買菜的家庭主婦。
車輛。
紅綠燈。
···
虛幻。
連身後駐足過一晚的酒店好像也是假的。
有什麼是真的?
有什麼能證明?
「師傅,去希望福利院。」
夏弦月攔下一輛計程車。
望著車窗外倒退的光景,默然無言。
那天···不,就是昨天。
目擊了桉發現場後除去一絲不安和不適以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更多畫面。
完全不現實的畫面。
另一個初次?
那種事···怎麼可能有兩次。
偏偏就有,或許在另一個從前不為所知的世界。
還是說時間倒流?
完全想不明白。
希望是假的。
但全部串起來的微小線索全都在說,「這是真的。」
在問出『是這樣嗎』這句話前,想要的並不是『是』。
那到了現在再去思考好像已經失去意義了。一點意義也沒。
「妹紙,到地方了啊。28塊。」
「···謝謝。」
夏弦月掃碼付了錢,熘下車。
面前顯得些許破舊的福利設施擺在眼前。從這裡就能窺視到裡面有小孩子在走動。
好像是公益體檢,有醫務人員正在空地里給排隊的小孩子們測量血壓或者脈搏。
「你有什麼事嗎?」
想要進去的時候,夏弦月被保安攔住了。
「···」
夏弦月視線在那些孩子裡尋找,沒能找到畫面中的小女孩。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保安皺起眉,「現在是非探訪時間,無關人員不能入內。」
「抱歉,我想找一個小女孩。」
「名字是···真白。」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但說出名字的同時,就能憶起共處的溫馨畫面。→
「你是?」
「啊,偶然認識真白,然後···」
「···」
和保安交談了一會,他便打電話給院長請示。
沒多久,夏弦月獲准進去。
明明是沒來過的地方,卻很容易找到了會談室。
「你說認識一個叫真白的小孩子,大概十一二歲出頭。」
「但是我們這裡沒有叫這名字的孩子。」
院長困惑的看向夏弦月,「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呢?」
「啊、那、抱歉,應該是找錯了。」
夏弦月怔了下,馬上就理解了。
畫面中那時候的自己已經30歲了。而現在是20歲。
倒退十年,小白也許都還沒來得及被拋棄。
「你想找那孩子是做什麼呢?」
「那個···」
「是感情不順利,打算將來領養孩子嗎?」
「哈,也許吧。」
「雖然不贊成年輕人不婚,但如果真的感情受挫,想要自己領養孩子,也可以觀望一下。」
「誒?」
「嗯···」
院長起身,說,「該說是緣分?雖然沒有你說的十一二歲的真白,但是這邊上個月倒是真的接受了一個醫院棄嬰,現在一歲不到,也是叫真白。」
「要不要去看下呢?說不定真有眼緣呢。」
「啊···」
夏弦月一愣,肯定的說,「我想看下」
「呵呵,跟我來。」
院長好像從夏弦月臉上窺探了某種意思。
也不是不能懂。
在院長看來,自己也可能發展成能領養走孩子的不婚主義者。自己也不是來這裡的唯一年輕人。
「···」
在福利院的嬰兒房裡,夏弦月見到了小白。
「嘰···嘰?」
真的好小,說話也是還沒完全學會。
「她在叫姐姐。很聰明呢,現在就已經能知道該怎麼叫人了。」
院長在邊上翻譯,又說,「真白,和姐姐說早上好。」
「···」
「嘰嘰,澡尚吼~咦嘻嘻嘻。」
真白打量了夏弦月好一會,突然笑的很開心。
「···」
記憶,一點點被賦予真實感。
真白,或者說小白。
在當初是那種會考量來會客的對方是否有帶自己離開或者給自己好處的可能,如果有,那麼她便會利用小孩子的稚嫩與純真不斷試著在對方心裡占據一點位置。
她平時會把本來出眾的樣貌隱藏,在一大堆小孩子裡不起眼。這是自保。
自己是怎樣發覺她呢?
也許是與神俱來的某種相同的人之間的感應。
那種氛圍,即使她身處在看起來相同的人堆里,還是能一眼辨別出。
而在現在,她只是一塵不染的小小的孩子,蜷縮在嬰兒床上,伸展著短小的四肢。
「嘰姐,嗚嗚,哇哇~」
說著聽不太懂的語言。
「小···真白。」
「咦?嘻嘻。」
不可能會認識自己的。
但又確實存在,就在這個福利院,有名叫真白的存在。
然後十年後,變成那樣的小白。
「是不是挺可愛的?」
「要是有時間的話,開放日都可以來這邊找真白玩,我看她也蠻喜歡你的。」
「就算沒有領養的心思,單純過來和小孩子玩,學習下怎麼照顧小孩子也是有益無害的。」
「你覺得怎麼樣呢?夏同學。」
「我···」
夏弦月撇了眼小小的真白稚嫩的臉,再看看窗外遠處喧譁者被訓斥著安靜做體檢的小孩子,再回到嬰兒的根本不好看的臉上。
陡然間,強烈的眩暈感襲上腦門。
想吐。
感覺到強烈的不適應。
「夏同學?!」
「嘰嘰~嘻嘻嘻。」
在真白和院長面前,暈倒了。
——
夏弦月再醒過來時,是在醫院。
說是暈過去沒多久正巧手機上有人打電話過來,真白告訴電話里的人自己暈倒了,所以就被送來了。
「你到底在做什麼呀,突然去那種地方是打算去提前進行育兒訓練嗎?」
「蘇曜那小子也真是的,一點也不上心。」
是林小彎把她送來醫院的。
沒什麼大問題,醫生說的是精神太勞累,又沒吃東西所以低血糖突發性暈倒了。
輸點液就可以回去。
「不是那樣···」
夏弦月虛弱的回應。
「那是哪樣?」
林小彎倒了杯熱水給夏弦月,「老實告訴我,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不···不算是。」
「什麼叫不算是啊!真是的,我把他叫過來好了!我就不信看到自己女朋友都這樣了,他還敢這那的。」
「別。」
夏弦月轉過頭,擺擺手,「別打電話給他。」
「為什麼?喂!小月···」
林小彎游移不定半響,才說,「難不成你做了虧心事?」
「沒。」
「那到底是什麼嘛!你倒是說呀!」
「···」
夏弦月重新望向窗外,盯著遠處虛無縹緲的青空。這會兒連太陽都出來了,可惜沒什麼溫度。仍然覺著冷。
「小彎,你覺得人有可能經歷兩次人生嗎?」
「說什麼胡話,要是真能這樣世界早就亂套了,到處都是買彩票的人。經濟早就膨脹了。」
「···嗯,是該這樣。」
「小月?」
「到底···為什麼,要知道這種奇怪的事。」
夏弦月眼眶不自覺的發熱,轉眼間開始朦朧起來。
被丟下一個人。
一個人也可以順利彈奏出不像樣的吉他。
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回憶起的也不都是難過的事,甚至又大部分都是值得開心的,幸福的。
那些小小的心情,喜悅,全都越來越真實。連著被丟棄那部分一起。
可並不在意那些事。
這種···補償一樣的愛。
既是遲到,又是虛假。
並不是單純因為被丟下,是說,不想這樣。
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傻乎乎的兀自開心。
然而喜歡的人喜歡的存在並不是自己,在相擁時,是不是說連明明注視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也不是自己。
虛無縹緲的事怎樣都好,真的,怎樣都好。
並不在意。
後來的時間選擇裝作不認識自己也沒關係,因為自己也不認識阿曜。就算那時候說了,自己也不會信。
都不在意。
「喂喂!你怎麼還突然哭上了啊!」
「別哭啊!」
「乖,別哭,我等會就替你好好罵一下那小子!」
「···」
想說,不是那樣的。
根本不是誰的錯。
只是覺得不能再自由自在的呆在喜歡的人身邊,因為是被遺棄的人。
所以,就該自己離開。
不想當第三者。
如果這樣喜歡的人就可以悠久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幸福,而不是什麼補償。那這樣就可以。
——
林小彎花了好久功夫才把夏弦月安撫好。
到頭來她是沒從夏弦月那拿到一點有用的情報,咬著牙給蘇曜打了微信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忙】
「好小子,還玩兒拒接。」
再打了幾次林小彎放棄了,直接給蘇曜留言。
【蘇曜,你女朋友在我手上,如果不想回到單身就速速給我回電話】
沒有回覆。
再怎麼惱火林小彎也只能先去買點清澹的早餐把還在醫院輸液的姑奶奶伺候好。她內心深處是明白這兩人只要不是出軌那類大問題,斷然不會有多大問題。
出軌?
夏弦月的話,林小彎知根知底,這傢伙根本就是一門心思撲在蘇曜身上,說是戀愛腦都不為過。別說是出軌了,手機上根本就只有蘇曜一個男性的聯繫方式。
而蘇曜···
林小彎雖然不是知根知底,但也跟著夏弦月大概觀察了一年。
也說不好。
從上次見面來看,總覺得蘇曜並不是之前見到的那麼木訥。甚至可以說稍微有點遊刃有餘。不過林小彎從沒聽說過蘇曜和哪個異性有過傳聞。
之後因為那次聚餐他的表現還特地動用人脈八卦問了下,大部分連有這麼一個人在一起上課都不知道。少部分知道的說的也全都一致,「你說蘇曜?他···總是一個人吧。感覺怪陰沉的。」
之後。
「我暫時不太想回家。」
「去你那裡住可以?」
「啊?」
雖然真的不明白這兩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林小彎見到閨蜜那副陰鬱的樣子,也只能默然點頭。
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難不成真的是那小子出軌了?
越來越開始懷疑。
第二天也是。
「今天···」
「不太想去上課。」
連大學也不去。
「到現在還是不想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不是那小子出軌了?」
「是的話現在我就找人去把他腿打斷!狗東西!」
「不是···阿曜不是那種人。」
「···」
憤憤然之後得到平靜回應更讓林小彎茫然,「我說姑奶奶,既然不是這,那就不是大問題,有什麼事你們倆好歹見面談談啊!」
「總不能就成天躲著不見面吧?我是看著著急啊!你們倆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之前還在說打算結婚,這怎麼···唉!」
「···」
夏弦月縮在被窩裡,毫無生氣的說,「我想···再一個人呆一段時間。」
「真的是!什麼都不說!」
「···」
「行吧行吧,那你就先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別亂跑。」
林小彎最後也只能把她留在家裡,自己出門了。
行。
既然從夏弦月這得不到消息,那就去找蘇曜問問。
結果在學校找蘇曜,發現這傢伙也沒來。
林小彎向來都是實幹派,說做就做,要做就全部做好。
大學找不到蘇曜,乾脆等上午的兩節必修課上完,直奔蘇曜住的地方。
很奇怪。
門沒鎖。
「蘇曜,在不在?」
「冬冬。」
試著敲門,但是沒人回應。
「···」
「冬冬。」
再敲了幾次。還是沒有回應。
「不管了,我直接進來了啊!」
林小彎踏進屋內。
「啊啊,真亂。」
看著樣子,她也大概知道應該是上個租戶弄的。
房間。
敲門,沒人應,進去也沒看見人影。
衛生間,敲門,沒人應。
也沒發現有人影躲在裡面。
開門,沒人。
···
哪裡都沒人。
「這小子也太沒防範心理了吧?」
還是說上個租戶走了就這樣把門敞開著?
真是沒素質。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忙】
打電話還是沒人接。
等等。
林小彎回頭的時候突然發現門後面有什麼東西的碎片。
玻璃?在陽光的餘暉下顯得閃閃發光。
合上門。
看到的是被掃到牆角支離破碎的手機。剛才的玻璃大概是手機屏幕的。
茶几上擺著的空飲料罐子上還有菸灰的殘留痕跡,這證明蘇曜確實是回來過的。
「難道是小月做了什麼讓蘇曜很生氣?」
不會吧?
但是把手機摔成這樣,不得不聯想出蘇曜憤怒的樣子。
不不。
小月不可能做那種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或者說···
這傢伙是有什麼隱藏性格,比如說家暴?
——
林小彎腦子裡為夏弦月辯解出的扭曲事實,在下午就被擊破了。
【現在,督察方公布一組尋人啟事】
【以下皆為疑似被近日犯桉猖獗的極端組織洗腦人員】
【請注意,名單上的人員都具有相當的危險性,請各位市民目擊到後不要擅自靠近,應當儘量遠離然後撥打督察熱線】
【凡是提供有效線索者,將一次性獎勵十萬元整。】
【另,從明日8點開始,非必要將不予進出冬市。防恐演習即將開始,也請各位留下的市民配合官方開展演練,屆時因受演習影響工作收入的市民將會按每日200元進行補貼。】
那上面第一個人的照片,顯然是蘇曜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