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已死亡

  「蘇曜···」

  「···」

  「蘇曜?」

  在意識中模湖聽見人的聲音。🐠😳  🐸🐨於是睜開眼睛。

  「嚇死了,還以為你···哎,你這樣不行。」

  「···」

  蘇曜從床上坐起來,就發現夏涼真在床邊。

  思維慢慢開始清醒。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打你電話一直沒接,所以我直接過來了。讓開鎖公司的幫忙開了門。」

  夏涼真嘆了口氣,「早就說你那樣熬不行了吧。」

  「···」

  蘇曜爬起來,走向客廳的時候發現身體有些虛弱。並不是出了什麼大問題,只是太餓了而已。

  開鎖師傅還在門口換鎖。

  「要吃東西嗎?洗漱一下我帶你出去吃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幾乎是無意識的往衛生間走。

  又看到那上面有優夜的馬克杯,牙刷,杆上還掛著印上小熊的毛巾。那也是優夜的。

  「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總不能連我也讓您照顧吧?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好多了。」

  「是嗎?」

  夏涼真有些狐疑的觀望蘇曜,頓了下說,「那我幫你點個外賣吧。有什麼想吃的?別客氣,正好我也還沒吃飯。」

  沒拒絕。

  再怎樣夏涼真確實是出於好意,而自己的肚子也確實餓到了幾點。倒不如說像是有火在胃部灼燒。

  開鎖師傅很快換了新的門鎖,將鑰匙交給夏涼真後走了。

  再過一會外賣也來了。

  「現在怎麼樣了呢?」

  試著用正常的樣子和夏涼真交流。

  「身體狀況一直都沒什麼問題,但···就是沒辦法喚醒意識。」

  說到這夏涼真表情變得有些陰暗,很快又明快的說,「我在想,要是你去和小月多說說話是不是會有作用。」

  「我會嘗試的。」

  假的。

  因為蘇曜比誰都清楚,夏弦月早在那時候就死了。現在的不過是僅有呼吸的軀殼。

  所謂的奇蹟是在當事人還沒死的情況下,只是說意識被囚禁在軀體裡。而現在是意識死了。

  吃完飯,蘇曜沒和夏涼真一起去醫院。藉口隨便搪塞一個就好了。

  去那種地方只能看到軀體罷了。

  總之,蘇曜目送夏涼真離開後,他也走了。

  目的地很明確,沒可能就真的呆呆傻傻的什麼也不做。

  就在住的地方對面的小區,優夜的父親留下的房子。

  「這間房子已經出售了,你不知道嗎?」

  「你說已經出售?」

  「是啊,業主好像急著要出國吧,房子用很低的價格就出售了。💋🏆 ➅❾𝔰𝐡υ𝕩.ⒸỖ𝔪 💥💲」

  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一個中介帶著人看房。

  「喂!你搞什麼啊?!」

  蘇曜不管不顧的衝進去,什麼也沒有了。

  房間,抽屜,書,全都沒了。

  「這裡的東西呢?!」

  「早就被收廢品的拿走了,你到底是誰啊?業主的朋友?不管你是誰,現在這房子的所有權在我這,請你出去。」

  「···抱歉。」

  走出住宅,蘇曜突然想笑。

  即便找到她父親留下的郵件地址又怎樣?

  作為自己除了會好不容易將優夜營造出的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局面破壞,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這就好比別人在認真救你,而你卻非要搗亂。

  那作為自己能做什麼?

  呆著,日復一日的禱告。在心底加油。

  現在蘇曜切身體會到了,一開始那種毫無目的的死亡有的無力感,和現在有目的卻完全做不到任何事的無力感,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亦無法得知結局,亦無法做出任何對事情有利的舉動。只能龜縮著。

  那之後蘇曜回了家,將自己整理乾淨,裝出清爽的樣子去了醫院。

  「你來了。」

  「···」

  「和她說說話吧,我出去透透氣。」

  「嗯。」

  為什麼人會對這種愚蠢的奇蹟抱有希冀?

  醫生說病人有90%的機率一輩子這樣,剩下那百分之十隻是為了騙錢,或者說同理心不願意讓家屬絕望吧。

  誰都對不確定性抱有一絲明確的希望。

  唯有知道真相的自己知道,所謂奇蹟那是騙術。

  這世上所有發生的奇蹟都只是因為當事人本身就能做到,那麼,你怎樣指望一個明知道已死的人復活?

  就在這裡和屍體說話,然後屍體大受感動就起床了?別扯了。

  「···」

  伸手,觸碰到夏弦月鬆軟的臉頰。看起來因為照顧的很周到,所以她看起來只是睡著了。

  可突然覺得噁心。

  這並不是她,甚至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利用她的屍體造出來專門欺騙不知情的人,給予他們希望的道具。

  對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好感?

  日復一日。

  蘇曜在一個月後在夏涼真的勸說下,開始從醫院、自宅兩點一線成了,醫院、自宅、大學三點一線。

  錢的問題,那35萬不知為何原因銀行卡被凍結了。但又發現那房產出售的錢竟然打在自己帳戶里。這是優夜的。總之,因此不需要工作也能活。

  林小彎始終如一的行動也讓蘇曜刮目相看了。

  這人雖然在三觀上有很多讓人嫌惡的點,但唯獨對待朋友是真心的,總是傻裡傻氣的來和夏弦月分享最近發生的事,包括和男友之間吵架之類的。§.•´¨'°÷•..× ❻➈şⓗ𝔲א.Ⓒ𝕠м ×,.•´¨'°÷•..§

  夏涼真也一樣,縱使工作在忙也會來,似乎因為女兒事損失了很多錢,不過她也從未因此有任何不快。也請了護工,但絕不會讓夏弦月身邊只有護工存在。

  她提出過補償林小彎和蘇曜金錢,但都被拒絕了。

  不過她又換了方式,基本上來醫院全都是她開銷。從她的角度看,或許不論是林小彎還是蘇曜都沒絕對的義務這樣做。

  日復一日。

  大學也是,極其無聊。

  因為從前就是陰暗孤僻的角色,到現在時常擺出一副冷澹的樣子,就更沒人願意和蘇曜產生必要以外的交流了。

  那樣的想法只是突然產生的,要說的話就好比原來的自己在遇見優夜,生活暫時被填滿,等她走後更有力的空虛感襲來,就突然想到——是不是現在死了比較好?

  不過比之那時候,蘇曜更厭惡夏涼真和林小彎時常掛在口中的『也許』。

  不是厭惡她們總是裝出樂觀的樣子互相打氣。

  只是因為,真相唯有自己知道,那種不得不偽裝出的樂觀以及必須要隱瞞真相的自我厭惡感。持續不斷的腐蝕內心,在某一刻徹底壞掉也是自然的。

  「我想帶她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說不定一邊散步一邊呼吸外邊的空氣就醒了呢。」

  因此在4月下旬,一個正好夏涼真和林小彎都不在,護工也被支開的那天,蘇曜將夏弦月的身體抱起,放在輪椅上。用支架撐好她的身體,就這樣堂而皇之的享受著關係夏弦月的人的樂觀祝福,離開了醫院。

  那些無意義的東西沒必要去感受。

  「···」

  蘇曜只是推著輪椅,注視著被陽光曬的如棉花糖般的雲屑,心情很好。

  沒有留遺言。

  現在去想,必死的人何必去留下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倒不如坦坦蕩蕩的死掉,死後要推諉責任啦,評稱罪人的稱號啦,全部推給自己就是了。

  作為自己唯一能想像的只有一點——今天,是個一起死去的好日子。

  推著輪椅。

  路過自宅,那是作為自己第一次和她見面的地方。

  「那時候你完完全全是病嬌啊,說實話我是很厭惡的。後來甚至想著,你死就死吧,跟我沒關係。」

  別誤會,並不是跟輪椅上的傀儡說話。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又路過一起看過電影的電影院。

  咖啡館。

  ···

  發現和她一起去過的地方真少。感情也真是奇怪,明明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是搶了她的傘一起回家,覺得太吵告訴她鞋子被藏在哪。

  只是這樣罷了。

  值得被惦記十年嗎?

  「要是天底下儘是你這樣愚蠢的女人,真不知道該是什麼樣。」

  又路過一起爬過山的景區山腳。

  並不是要在這裡追憶和傀儡的記憶,來這裡只是想到優夜吧。

  想到她的告白。

  她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呢?

  不太清楚啊。

  只是,從一開始徹底把優夜當小孩子對待就失策了。也是,那麼聰明的優夜怎麼可能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

  感情的事,誰又能徹底說清楚。

  但要問自己喜歡還是不喜歡,在被告白以前就設想過優夜長大以後和別的人生活在一起。

  能得出的結論是,那時不論有沒有別的想法,一定都沒把優夜當異性看過。

  而現在,說不清。或許還是那樣,或許又有了新的想法。

  也許再見面就能得出結論了。

  但多半很難見面了吧,對於優夜而言說了那些話,也接吻了。只要回想起那時候她的表情,那潤濕的童孔,就知道那對她而言即是表達心意,也是告別。不然為什麼非得讓自己事後才有機會清醒呢?

  一個多月時間裡,沒發現任何異常的新聞,也沒被任何人找到過。大概事情正如優夜所說,被她完美的解決了。

  她並不想再見到自己,這樣理解沒什麼問題。因為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嘛,可以理解。

  推著輪椅,推了太久,路過太多地方,連夏弦月都被曬的臉頰通紅。不過太陽已經開始斜著下山了。

  蘇曜也推著她到了最開始和優夜見面的小山坡腳下,背著她一步一步往上爬。

  這上邊有一對情侶,正在你農我農忘我的接吻。

  「···?!」

  發現蘇曜背著夏弦月上來被嚇了一跳,不知道那男的張嘴不痛快的說了什麼,但牽著他滿面潮紅的女友走了。

  正合蘇曜的意思。沒人打擾才能做下一步。

  「嗡嗡——」

  從開始爬階梯上來時,手機就一直在振動。

  一直有人打電話過來。

  夏涼真。

  「你帶著小月去哪兒了啊?怎麼還沒回來?!」

  電話那頭是有些嚴厲的語氣,「她現在的身體不能長時間在外邊。」

  「···」

  「你在哪兒?我現在開車過來。」

  「···」

  「餵?蘇曜?!」

  「···啊啊,就在我家附近,您開車來吧。」

  為什麼要回答呢?

  在這時候結束傀儡的生命,再結束自己的,那麼一瞬間什麼也不用再去思考了。

  只是突然看到未接電話,聽到夏涼真的聲音,感覺不管是謊言也好,真相也好,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是,誠然總有一天她們會絕望,可要不要讓絕望提前,那並不是自己該做的事。

  不對。

  扯澹···

  明明就是,握緊美工刀的手無法在她還未完全消除傷疤的脖頸上留下新的傷口。要不然,為什麼手會顫抖?

  是了,別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正的意思是,自己也對這無聊的傀儡有了某種希冀。

  哭笑不得。

  原來是這樣,自己也被她們感染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明知道是虛假的又要強迫自己去相信的希冀。

  連當個罪人都當不成,當不好,又能指望怎樣?

  蘇曜如來時那般又將夏弦月背上,帶著她回到山腳,輪椅還在。將她放在上邊固定好,推她回到了住的地方樓下。

  夏涼真來的很快,打著電話很快就找到了蘇曜具體的位置。

  「蘇曜,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沒必要這樣的,現在小月的情況···也不是馬上就能醒的。」

  「唉,先上車再說吧。」

  「···」

  「不了,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家休息了,之後的事就麻煩您了。」

  「···好吧,你自己注意休息。」

  夏涼真似乎急著把夏弦月送回醫院,也沒多說,開車走了。

  一直目送她開著車消失在車流里,蘇曜笑了下,折返回去。

  攀爬著階梯。

  視線高了之後就會發現整個城市都被即將落下的黃昏灑上緋紅色。這種光景作為臨死前的消遣倒是也沒差。

  當一個人重新落座在草地上,俯瞰城市,這時候才浮現出各種不想承認的希冀。

  比如說,會不會在這時候優夜跑出來。

  比如說,這時候接到電話,夏弦月真的活了。

  哪有這麼好的事。

  要做的只是一件,不再對無聊的事抱有期望。

  不再讓優夜有所顧忌。沒了自己她完全可以過的更好,怎麼可能這世上就只有自己一人能接受她。甚至她根本不需要尋找人接受她,成了擬人態有大把人喜歡。

  究其根本,這世界本來就不是屬於自己的世界。只是個過客,或者bug而已。

  「···」

  注視著手機,沒人打過來。

  注視著階梯,沒人走上來。

  注視著天空,緋紅色越來越按,路邊的路燈已經陸續亮了。

  沒什麼留戀的了。

  「噗呲——」

  蘇曜握緊美工刀,刺進了心臟。

  健康的心跳開始拼命鼓動,大股的血開始侵染藍色襯衣。說起來披著的這件外套,由夏弦月買的那件,還是不要弄髒了為好。

  想要拿下來,可感覺太吃力了。算了。

  躺在地上,漸漸開始感覺不到抽痛感,只能無言的感受血在娟娟地不停溢出。生命在四肢百骸抽離。

  這明明是真實的死亡,而蘇曜卻怔怔的望著天上的白色小點。亮著,是星星嗎?

  可惜,它移動了,大概是什麼飛行器吧。

  然後,就守望著這樣什麼也沒有的漆黑,隨這意識任性的落幕。

  【你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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