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哭兮兮
「……」
干！！
江昱咬緊了牙關，雙手撐在膝蓋上。
他正在努力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重重的呼吸從鼻子裡噴出。
比起他凌亂的氣息，坐在他面前的林南兮只是抬起有些紅潤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江昱。
也不知道林南兮那邊到底疼不疼。
她到底是在強忍著疼痛……還是說，其實她的痛覺本就沒有江昱那麼誇張。
江昱以前用自己的身體摔倒的時候，來醫務室里沖洗傷口都不帶疼的。
他自認為自己的忍受能力是很強的。
但可能是因為痛覺來自林南兮那邊，女孩子對痛的敏感程度和男生不一樣。
又或者是……傳遞過來的痛覺感官被江昱自己的身體放大了。
江昱對『感知共享』的信息了解得少之又少。
僅僅是做實驗肯定是不夠的，江昱覺得自己有必要徹底搞清楚這種分享感知的規律。
「江昱……」
林南兮的聲音若蚊，看向江昱的眼神楚楚可憐。
江昱知道林南兮這樣的眼神不是在委屈，而是在感到自責。
江昱額前密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微卷的短髮粘粘在額頭上，他本來就是運動起來容易出汗的體質，疼起來也是如此。
「沒事我……嗷！！」
江昱還在張嘴說話，突然在神經末梢跳動的痛覺讓他到嘴的發音走偏了。
「……」
林南兮閃動的眼睛微微愣住，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過一會兒之後，那條抿在一起的唇線微微往上彎起。
「？？？」
宋醫生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江昱。
因為考慮到這位女同學穿著長褲的關係，宋醫生怕碘伏弄髒褲子，所以特意把最後消毒的工序換成了無色酒精。
她用鑷子夾起一團棉花，棉花吸滿了酒精。
每當她把棉花往女同學的膝蓋上輕輕觸碰一下，江昱本就緊蹙的眉頭就會皺得更緊一些。
宋醫生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她給女同學上藥，疼得嗷嗷直叫的人卻是江昱？？
「江昱，你要嚎就出去嚎。」宋醫生指了指門的方向。
聽到這裡，林南兮上揚的嘴角再也藏不住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笑起來不太好，也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可破功的笑意只會在臉上蔓延得越來越大，最後在嘴角凝聚成深深的笑容。
「……」
江昱並沒有遵從宋醫生的意思轉身出門，他覺得自己無辜極了。
視線往林南兮臉上輕輕一瞥，江昱很快偏見了林南兮臉上偷笑的表情。
林南兮的臉頰白裡透紅，臉蛋上的軟肉因為笑容而變得更加圓潤飽滿，江昱還在她嘴角的位置看見了一個淺淺的酒窩。
這是江昱和林南兮做兩年多的同班同學以來，第一次看見林南兮笑。
她笑起來不嬌作，不會特意用手捂住嘴，只是會感到不好意思而微微低下腦袋。
林南兮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向地面，淺紅色的嘴唇抿出甜美的笑容，江昱看見她的小酒窩，忽然感覺這樣的笑容有些醉人。
他沉醉了幾秒，回過神來，不甘示弱地對宋醫生說。
「宋醫生，這種情況是不是要打破傷風針啊？」
「……！！！」
林南兮的笑容瞬間凝固住。
上一秒還在偷著笑，下一秒就如墜冰窖。
隨著林南兮的小心臟收緊，江昱那邊也感受到了她突然緊張起來的心情。
這次換做是江昱勾起嘴角笑了。
到底還是女孩子，怕打針吃藥合情合理。
「破傷風主要是被利器劃傷，或者觸碰到生鏽的金屬。食堂地面雖然很滑，但每天都有人打掃，衛生程度不至於差到打破傷風。」
宋醫生耐心地解釋著，「你們下午還要上課吧，褲腿這樣拉上來也不方便，我先用紗布和棉花包紮一下，這樣你可以把褲腿放下來不礙事。」
不得不說，嘉洲中學的校醫是相當負責任的，儘管只是一個不算嚴重的外傷，校醫也會細心對待。
紗布一圈圈繞在少女的膝蓋關節上，那裡原本白皙的肌膚因為擦傷的關係，周圍泛著一圈淡紅色。
處理傷口總共就花了十分鐘的時間。
江昱帶著林南兮從醫務室里出來，林南兮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用打破傷風……
不然江昱可能就會看見一個哭兮兮的林南兮了。
「你不覺得很疼嗎？」
這是江昱出來後問的第一個問題。
剛才對疼覺的反應，絕對不是江昱為了逗林南兮開心而誇張表現。
那些鑽入肉里的疼痛感都是實打實的，江昱嚴重懷疑自己這邊的感覺被強化過。
「……是有一點，但不是很嚴重。」
林南兮走在前面，江昱看見了她腦後悅動的毛絨雪糰子。
「你以前對痛覺的忍受能力很強？」江昱又問。
他這個問題的角度有些刁鑽，畢竟每個人對痛覺的忍受力無法和任何人做對比，自然也不知道算不算強。
「以前挺怕疼的……怕黑，怕打雷，怕陌生的環境，怕陌生的人……總之什麼都怕。」
林南兮的聲音很輕，混著初秋的微風一起吹到江昱的耳邊。
說來也是奇怪，她以前害怕的東西，今天竟然咬咬牙全接受了。
『感知共享』這件事情似乎並不是單單的共享，而是將那些不好的感知都分攤了出去。
就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身後替她承擔負荷，默默陪伴著她。
……
江昱帶林南兮回到教室里，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書包拿到林南兮的位置上來。
在林南兮驚訝的目光下，江昱從書包里掏出了各種糖果和巧克力豆。
江昱的書包就好像一個百寶箱。
小到一顆彈力球，大到一瓶運動飲料，總之除了課本以外，他什麼都能摸出來。
「給你。」
江昱攤開手心，手心躺著一顆很大的糖果。
林南兮的眼神倍感疑惑。
因為摔疼了，所以給她吃糖？
……怎麼感覺好像是在哄小孩子啊。
但是這些道理，林南兮其實也懂。
甜味能獲得最簡單、最廉價的快樂。
它能讓身體產生多巴胺，多巴胺會給身體帶來愉快的心情，這是林南兮在高三的壓力下，唯一能取悅自己的方式了。
她輕輕地將江昱手心裡的糖果拿過來，低頭說了聲謝謝。
江昱的手掌心溫度很高，林南兮誤觸了一下，耳朵被燙得紅紅的。
「我下去吃飯了，你接著刷題吧，關於我們身體上共享感知的規律，我覺得還有必要多做幾次嘗試。」
「好……」林南兮點點頭，表示贊成江昱的提議。
她安靜地目送江昱離開。
令林南兮有些意外的是……江昱竟然還沒有吃午飯，他是空著肚子陪她去醫務室的。
林南兮有些感動。
撥開糖果的外衣，林南兮將糖塞進嘴裡，然後雙眼幸福地眯成了一條線。
果然，獲得快樂的最簡單秘訣就是甜味。
但是，今天的甜味好像不只是來自糖果，還有來自內心隱隱的某一處地方。
也不知道，江昱能不能感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