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張老師，我不演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漫長的學習生涯中，不過是轉瞬即逝。

  江昱看著黑板上僅剩七天的高考倒計時，心中不免一緊。

  能在這間教室里學習的時間只剩下兩天了。

  雖說高考的時間在七天之後，但嘉洲中學是嘉洲市的高考考點，這裡的桌椅教室將會被徵用，嘉洲中學計劃提前五天開始放假。

  所以，留給江昱在學校的時間，就只剩下最後兩天。

  座位上，江昱握著手裡的筆，久久都無法在題下寫出一個解字。

  現在是下課時間，但是高三二班的教室卻鴉雀無聲。

  所有同學都默契的沒有離開座位，整個教室里有一種高考來臨前的無形壓力。

  「江昱在想什麼呢？」

  林南兮似乎發現了江昱的恍惚，她單手撐著下巴，歪頭看著自己的同桌。

  江昱的筆動了一下，他忽然感覺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被人拉住。

  低頭去看，發現這個嚴於律己的紀律委員，正在偷偷的跟他搞小動作。

  於是江昱順理成章的說道。

  「我在想，你半個月前強吻我的事情。」

  「…………」

  林南兮這老底直接被掀翻了，臉蛋頓時發紅。

  心想，江昱這時候還能說騷話……肯定是不需要她的安慰嘛！

  「這樣不好哦，兮兮，小心擦槍走火。」

  江昱在試卷上寫下一個『解』字。

  還好當時電視機里放動畫片的聲音能讓江昱變得理智一些，否則林南兮的那一下進攻，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哼。」

  林南兮把自己的小手從江昱的手心裡溜走，但是江昱卻把她抓得很緊。

  和江昱這種口嗨派的人不同，林南兮都是先做後說、做到再說的行動派。

  而江昱則是說的時候很會說，先大張旗鼓的瞎吹一頓，最後會不會做，就不好說了。

  吃一虧長一智，江昱還是有點佩服林南兮的行動力的。

  自從他經歷過被林南兮反壓之後，他知道要怎麼對付林南兮了。

  『激將法』在林南兮這裡，可能會出奇的有效果。

  「還剩兩天了，林南兮。」

  「還有兩天就要世界末日了……」

  江昱煩惱的揉了一把頭髮，手上的這道題無論怎樣都解不開。

  急躁的內心已經無法安靜下來，一想到即將面對的考試，江昱的內心就一陣躁動不安，總想要逃避點什麼。

  其實江昱的二模、三模的成績早就出來了。

  因為有屏蔽器在場的關係，這兩次考試的所有成績都是江昱的真實成績。

  江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同時也知道，他距離夢想還是差了一個奇蹟。

  「感覺自己沒什麼進步啊。」江昱嘆了一口氣說道。

  一開始的時候，江昱確實是想用激將法來讓林南兮哄哄自己，他想在高考前嘗一點甜頭。

  但是越往後說，就越是說到了江昱自己的心坎里去。

  這樣的自暴自棄其實不是裝出來的。

  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但能不能考上自己的理想大學，終究不是江昱自己說了算。

  江昱很擔心，自己到頭來什麼也沒做到。

  「不用太在意結果如何……」

  林南兮把筆放了下來，看著陷入自我懷疑的江昱，她的眼睛裡就只剩下溫柔了。

  「結果怎樣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江昱的進步，本身就是一種奇蹟了呀。」

  「可是……我的結局只有可能是『成功』和『不成功』，不能取中間過程。」

  江昱趴在手臂上，深吸了一口氣，填滿肺腔後才緩緩吐出。

  要說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是不可能的，江昱一直都在頂著莫大的壓力前進。

  現在要面對結果了，反而無法坦然，總是惴惴不安。

  「江昱的心情都傳遞過來了，」林南兮呼了一口氣說，「我也好緊張……」

  林南兮現在也無法做到笑著安慰江昱，說什麼『沒考上也無所謂呀』之類的，因為她不想往不好的方向想。

  如果在成功之前就已經下意識的放棄了，她這樣說的話，並不是在安慰江昱。

  江昱會更難受吧。

  林南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江昱不要給自己心理負擔，讓他安心一些。

  「沒事的……」

  林南兮把江昱的手捧過來，溫度回升後的春天已經暖和了起來，兩人的手心都出奇的炙熱。

  「當我們的身體綁定在一起的時候，命運就已經將我們綁定了……不管我在什麼地方、不管你在哪裡，時間和距離都無法將我們拆散。」

  林南兮輕軟的說話聲和溫柔的春風一起從窗外吹來。

  江昱的額頭壓在自己的臂彎里，沉默了太久後，他緩緩抬頭。

  林南兮至上而下的看著他，兩人目光交錯的瞬間讓林南兮感覺到了江昱心底的觸動。

  然而，當江昱開口時，說的第一句話卻是……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做我老婆了？？」

  林南兮：「……」

  林南兮溫柔的眼神頓時間愣住。

  再一看，江昱的眼睛哪裡還有剛才的小憂鬱，整個人就跟滿血復活了一樣，睜著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在期待林南兮的答案。

  林南兮白皙的臉蛋就好像被塗上了緋色晚霞。

  求婚呢？告白呢？！

  戀愛過程呢？？

  數學老師才強調過，解題要有過程！

  連一句正式的表白都沒有，怎麼就來到最後一步了！？

  「沒沒沒、不是這個意思……」

  「……你們在幹啥？」

  「唔！！」

  林南兮的大腦宕機，吞吞吐吐的一句話還沒說出來，直到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腦袋，嚇得她差點倒過去。

  只見班長趙雯雯突然出現在江昱的身後，林南兮下意識地甩開江昱的手。

  江昱那隻剛才還被林南兮溫柔地捧在手心裡的手就這麼被甩飛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又充滿怨氣的回頭，去看趙雯雯。

  趙雯雯默默嘆了一口氣。

  就林南兮和江昱的這點小秘密，完全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

  班上誰還不知道他們兩的關係啊。

  「瞪我幹啥，這大中午的……害不害臊啊。」趙雯雯冷哼一聲。

  臨近高考，高三二班安靜得落針可聞，就江昱和林南兮在最後一方的騷動聲音，全班都聽得見。

  不僅是騷動聲，這大把大把的狗糧散播在空氣里，多少有些影響同學們的學習興致。

  然而，趙雯雯並不是來提醒江昱這種事情的。

  「老張叫你去辦公室。」趙雯雯把話帶到後就匆匆離開了。

  在高考進入倒計時的這幾天，任何人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麼樣。

  江昱從位置上站起來說：「我過去一趟。」

  ……

  「來了來了……」

  江昱剛敲響辦公室外的門，門內的張榮強就匆忙跑來開門。

  今天的教室辦公室空蕩蕩的，大部分老師都犧牲午休的時間、拿著教科書去教室里坐鎮去了。

  對於他們來說，高考同樣是驗收他們三年勞動成果的時刻，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只不過他們會比高考生更坦然一些。

  「來，坐。」

  張榮強拉開自己的椅子，然後他自己則是坐在了隔壁同事的椅子上。

  江昱心裡還在納悶，他很疑惑張榮強在這種時候找自己談話是為了什麼。

  如果是以前那樣談心、企圖說教江昱改邪歸正的話，已經大可不必了。

  江昱現在根正苗紅，人人見了人人都要誇讚一句他為榜樣。

  如果張榮強是來勸江昱專心學習的話，那就更不必要了。

  這高考就只剩下七天的時間，要用七天的時間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

  而且，江昱已經拼盡全力，沒有『更加努力』的餘地了。

  「哎。」

  張榮強雙手拍在江昱的肩膀上，看見自己學生疲倦的面容，他既欣慰，又難過。

  「江昱啊，恭喜你……」

  江昱：「……？？」

  江昱的腦子一下聯想到了自己剛才叫林南兮是老婆的事情。

  再結合張榮強這麼一說，江昱甚至感覺張榮強的下一句會是『恭喜你，是個女孩兒』。

  那一瞬間，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你的青春已經做到不留遺憾了。」張榮強欣慰的說道。

  張榮強哈哈一笑：「怎麼樣，筆掃千軍的感覺，這場酣暢淋漓的戰鬥我看了都痛快啊。」

  江昱能從年級最後一名，一路殺到中等偏上。

  這對任何一位班主任來說，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要知道，嘉洲中學本就是強者如雲的精英中學，要在這裡提升名次，是很難的事情。

  張榮強甚至已經想好自己要怎麼對下一屆新生講述江昱的奇蹟了。

  「……老張。」

  江昱看著張榮強欣慰的表情，這段時間的辛酸也跟著湧入心頭。

  還有什麼遺憾呢……

  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想要去的目標。

  他已經在路上了。

  所以……他的青春好像真的沒有留下遺憾。

  「還剩一周了，再堅持一下，咱們穩住成績就行。」

  張榮強眼睛濕漉漉的，他假裝是眼睛不舒服，不著痕跡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淚光。

  「以你的成績，已經能夠進入一本線了……」

  很難想像，曾經被評為『根本進不了大學』的江昱，現在雙腳已經站在了一本線以內。

  張榮強回想起這一路來的不容易，就想掉眼淚。

  他端起茶缸子，用戰術性喝水的方式來壓下心頭的感觸。

  「對了，你想去的大學是什麼？有沒有目標？」

  張榮強不經意的一個問題，問進了江昱的心坎里去。

  江昱剛剛還在跟著張榮強一起面露微笑，但是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揚起的嘴角明顯僵了一下。

  微笑的嘴唇回歸平整，嘴角彎了下去。

  江昱說：「還很遠……」

  「嗯？什麼？」張榮強以為自己沒聽清。

  「我想要去的學校……我的目標還很遠。」

  「你想去哪兒？」張榮強愣了一下，馬上開導道，「不要給自己定太遠的目標，你現在能有這個成績已經很了不起了。」

  「班上的同學給自己定的目標都很遠，我這個做班主任的看著也著急……但是你不一樣啊江昱，你好好想想，你用半年的時間趕上了努力了三年的同學，你已經做到『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要放輕鬆啊，江昱。」

  張榮強看著江昱越來越嚴肅的表情，總想勸他什麼。

  「我以前問過您吧，張老師。」江昱平視著張榮強的眼睛說。

  張榮強和他差不多，精神狀態很是疲憊，眼睛下面的眼袋很深。

  想來，這位班主任為了自己班級的事情，這段時間應該沒少操心。

  「……嗯？」

  張榮強回想了一番，但是近期被他找來談話的學生太多了，張榮強一時間忘記了江昱是不是問過他什麼大學的事情。

  「張老師，我想再問一下……」

  江昱緊張得吸了一口氣。

  他在和張榮強單獨相處的時候，稱呼張榮強為『張老師』時，總給人一種嚴肅緊張的感覺。

  「我上次問您，我能考上南中大學的機率是多少，您的回答是0%。」

  「我現在還想再問一下，您覺得現在的我，考上南中大學的可能性，有多高？」

  「你想去的大學是……」

  張榮強猛然想起來。

  南中大學這個名字，不止是從江昱的嘴裡說出來過。

  作為一個細心負責的班主任，為了減輕同學們的心理壓力，張榮強在高考倒計時進入30天的時候，就開始陸陸續續找班上的同學談話了。

  林南兮作為班上穩坐前三的尖子生，自然也被張榮強叫來談話過兩次。

  林南兮當時說的大學就是這個名字。

  不僅如此，在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張榮強就開過一次班會，讓同學們定下自己的理想大學，以寫作文的方式寫出來，然後交給他。

  張榮強自然是把每一本作文本都認真翻閱了的。

  南中大學是林南兮的目標大學，從高一到高三，至始至終都是如此。

  張榮強望著江昱嚴正的表情，看著他忐忑不安的神情。

  一時間，仿佛所有千絲萬縷的線索都連接了起來。

  張榮強因為對紀律委員林南兮有絕對的信任感，所以他從來都不會把林南兮和江昱往早戀的方向去想。

  但是現在，在看見江昱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之後，張榮強瞬間明白過來了。

  作為一個從業二十多年的班主任，張榮強什麼場面沒見過？

  原來是這樣一回事。

  原來如此啊！

  張榮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但是，除了恍然大悟，他還能怎樣呢。

  現在還有一周就要高考了。

  考慮到不影響學生的考試狀態，他只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

  不管是江昱還是林南兮，似乎都沒有被戀愛睏擾。

  在張榮強眼中，他們成為同坐之後，是一直在互相進步的。

  「張老師……」

  而江昱這邊，也已經決定不演了。

  他站起來，又問了一次。

  「您覺得，我有可能追上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