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臨近期末

  伴隨著樹梢上最後一片枯黃的落葉飄下，嘉洲市最後一抹秋色也隨之消失。

  對於偏南方的城市來說，從秋天到冬天的過渡是悄無聲息的。

  沒有瓢潑大雨，也沒有銀裝素裹的雪景。

  唯有越來越刺骨的寒風，將行人的衣領往上又提了幾分。

  冬天的清晨總是會遲到。

  天還沒亮，江昱一早便來到林南兮的樓下等著。

  在剛踏入冬天沒多久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來自林南兮的暖冬三件套。

  圍巾、手套、帽子。

  雖說嘉洲的氣溫還沒誇張到零下，路面上既沒有積雪、也沒有結冰，但這接近零度的天氣也夠冷了。

  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冬天的寒冷是鑽骨子裡的那種，拿當地人的話來說，就是『魔法攻擊』。

  江昱剛來嘉洲市的頭兩年極其不適應，他特別討厭這裡的冬天。

  現在，他有些喜歡上這裡的每一個季節了。

  黯淡的路燈下，江昱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圍巾，將它轉了一個彎度。

  把圍巾的末尾處系上一個隨意的結扣，他特意將那條疑似豬尾巴的粉色刺繡露出來，似乎是在展露自己的專屬標誌似得。

  這據說是林南兮第一次織的圍巾，上面的麻花線走線不夠成熟，整體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是細節上還是歪歪扭扭的。

  可以看出來是一位技術不夠成熟的女孩子、用心編織出來的手工製品。

  林南兮用的材料很好，是很貴的那種羊絨，戴在脖子上一點兒也不扎肉，比市面上賣的高價圍巾還柔軟。

  雖說其本人告訴江昱，這些只是為了寒假和媽媽出去擺夜市而做的練習品，但江昱知道，林南兮只是想找個理由送他東西，可又不想讓他手下的時候有壓力。

  而且，汪燕還偷偷告訴過江昱，林南兮前段時間纏著她學織毛線，就是為了趕在入冬前做好這三件套。

  江昱老喜歡了。

  儘管因為林南兮的私心，暖冬三件套上鏽了不同長度的豬尾巴，暗示江昱是只豬。

  但江昱不以為然，反而引以為傲。

  他承認，他就是拱白菜的豬。

  有本事等高中結束了，這隻白菜不要躲他。

  江昱在林南兮的樓下站了五分鐘，腳掌都快被刺骨的冷意鑽入心窩子裡了。

  他原地跺了跺腳，把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切換到下一個英語單元。

  大約等待十分鐘的時候，林南兮終於下來了。

  「早呀……」

  「早！」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交換早飯。

  其實不是林南兮遲到了，而是江昱自己來早了。

  說來也奇怪，江昱很享受這種在樓下等林南兮出現的感覺。

  這種感覺有點類似於開盲盒。

  你永遠也不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會不會在下一秒出現在你的視野里。

  況且，早上的記憶力是最好的，江昱發現自己用這十來分鐘的時間背英語單詞，效率出奇的高。

  「江昱等很久了吧？」

  「沒，我才到。」

  江昱咬了一口花卷，淡淡地回答道。

  林南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其實林南兮在廚房裡收拾碗筷的時候，就看見了江昱在路燈下的身影。

  因為這段時間媽媽又調到了夜班，林南兮早上要給弟弟做早飯，所以她出門的時間總是會晚一些。

  林南兮也提前告訴江昱了，告訴他每次可以晚點來，或者來早了就上樓進屋，至少不用在街道上吹冷風。

  但是這笨豬有自己的執著，江昱就偏要在樓下吹冷風，他說吹冷風能讓腦子清醒。

  林南兮勸不動也沒辦法，只是每次站在窗台前往樓下張望，看見那個被凍得原地跺腳的背影，都讓她怪心疼的。

  「江昱穿秋褲了嗎？」林南兮晃了一眼江昱長長的兩條腿問。

  江昱的身體結實，但腿上確實沒太多肉，多穿一件少穿一件根本看不出來。

  江昱一邊走著，一邊把滷蛋剝出來往嘴裡塞。

  咬下半顆蛋，他含糊不清的說。

  「忘記惹。」

  林南兮：「……？」

  「這種事情還能忘記嗎？」

  「就是忘記了。」江昱笑起來的眼睛裡有暗流涌動。

  「要不，你掀起來看看好了。」江昱笑著說。

  林南兮這麼一聽，瞬間又不說話了。

  對她來說，沉默就是最好的武器。

  畢竟如果她反駁一句的話，江昱能說一百句騷話讓她雙臉發紅。

  不管什麼時候，江昱都能想著調戲她兩句，也不知道這隻豬腦子裡每天都裝的什麼！

  「馬上就要一模考試了。」

  江昱突然一句正經的話，打破了林南兮的思緒。

  林南兮稍稍偷看了一眼江昱的表情。

  她以為江昱突然提起這麼沉重的話題，是對一模考試感到緊張。

  但是林南兮看見的江昱，卻十分坦然，當提起一模考試這種話題的時候，他不為所動的神情甚至有些像是在茶餘飯後的閒談。

  也對，江昱的性格從不會焦慮，也不會緊張。

  林南兮一直都很羨慕江昱這樣隨遇而安的心態。

  後來她發現自己不是羨慕，而是一種仰慕。

  這是她深陷黑暗的時候照進來的一束光。

  這束將她從不完美的青春暈染出了多彩的色澤。

  「看我看入迷啦？」

  林南兮盯著江昱看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發現江昱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賤賤的笑意。

  少年充滿暖意的笑容就像是照亮她的太陽，林南兮確實是有些看呆了。

  她低頭咬了一口早餐，加快腳步默默地走在前面去。

  「這次一模考試，江昱不會又要請假吧……」林南兮小聲道。

  「欸……恐怕不行了。」江昱嘆了一口氣追上去。

  「上次只是普通的期中考試，我去請假張榮強還勉強能接受……但這次可是省級別的考試，我再請假就說不過去了。」

  「更何況，老張還期待我出成績呢，每次看到他對別的老師討論我的時候，滿臉眉飛色舞的模樣，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江昱惆悵地望了一眼灰濛濛的遠方，平靜的內心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江昱不介意對林南兮說一些掏心窩子的話。

  他們之間早就毫無保留了。

  嘉洲市的一模考試時間，一般都是全省統一安排的。

  今年的一模考試時間在開學的時候就定下來了。

  由於剛好和寒假放假的時間挨近，嘉洲中學就順便將一模考試定為期末考試。

  摸底考試本就是『小高考』，再加上這次期末考試是整個高中的最後一次期末考試，所以在雙重BUFF的影響下，這次一模考試變得極其重要。

  已經不是那種家長打個電話就輕飄飄能請假的考試了。

  如果江昱缺考的話，他的人頭在班上是不會變動的，並不會像嘉洲中學那樣把缺考考生剔除出去。

  江昱缺考，將會影響整個學校的平均分。

  所以江昱知道自己萬萬不能逃避這次考試。

  「沒事的……」

  林南兮看著江昱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安慰他。

  半會兒後，她才溫柔的安慰了江昱一聲。

  林南兮很心疼自己的翩翩少年，在學習壓力的摧殘下已經蹙起眉頭了。

  林南兮記憶里的江昱，從來都是站在陽光下微笑的。

  現在，他為了一句諾言，已經把他自己逼入絕境了。

  「江昱如果有什麼計劃，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再一個人承擔了。」林南兮補充道。

  她就生怕江昱像上次那樣，一個人默默地把一切給解決掉。

  這樣可是會讓林南兮覺得很無力的。

  綁定身體是兩個人的事情，她也要參與其中呀。

  「一模考試算不上真正的高考，說到底也只是為了檢測成績而已，所以不用對它過於慎重……」林南兮說。

  「如果我們在考試途中受到了對方的影響……該怎麼做題就怎麼做吧，就算迫不得已『作弊』了，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實水平就好，接下來再在下半學期好好複習一遍，這樣一模考試的作用也發揮了。」

  「那如果高考也受到影響呢？」江昱低頭問。

  林南兮這次沒有再猶豫，為了不讓江昱擔心下去，她安慰道。

  「順其自然吧……」

  每個人的青春都有煩惱。

  『高考』和『身體綁定』，這兩個因素，就是江昱和林南兮共同的煩惱。

  「江昱寒假一般怎麼過？」

  一模考試結束之後馬上就是寒假，林南兮不想繼續聊這個沉重的話題，她轉而露出淡淡的笑容，問江昱。

  林南兮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總是會掛著一雙醉人的酒窩。

  江昱看見這雙甜甜的酒窩，夏天會燥熱，冬天會悸動。

  似乎他所有的情愫都能被林南兮輕易牽起。

  「……寒假的話，不知道要不要去我媽那邊。」

  江昱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肯定放不下林南兮，於是接著說道：

  「今年不太想回去，今年我就留在嘉洲市好了。」

  「那過年怎麼辦？」林南兮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問。

  或許『過年』這種事情對江昱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但是對於林南兮的家庭來說，過年也是一件大事。

  江昱的家裡一年到頭都看不到一點年味，他的老媽江子蘭更不會在意這種傳統節日了。

  可林南兮不一樣，她家雖然窮，但在過年上，絕對是溫馨且隆重的。

  「……過年去外婆家吧，我去年也是在那邊過的。」江昱隨口回答。

  實際上只是去吃一頓晚飯，剩下的大年十五天，他都會蝸居在自己的房間裡，成為一個只吃外賣不分晝夜的網癮少年。

  其實江昱很想說：『要不去你家好了』。

  但是，他和林南兮真正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五個月。突然要去對方家過年，這很唐突，也會讓人為難，所以江昱再厚的臉皮也提不出來。

  林南兮弱弱地「嗯」了一聲。

  兩人來到學校門口，自動分開了兩米的距離。

  因為期末考試的逼近，學校加強管理，尤其對遲到的學生嚴格懲罰，所以安排了兩位值班的老師看守校門。

  江昱和林南兮這段時間到校的時候，都不得不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林南兮在擁擠的人群里看向江昱。

  江昱的個子很高，所以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見。

  其實林南兮很期待江昱厚著臉皮說去她家過年。

  林南兮的老媽汪燕在知道江昱是外地人，並且一個人獨居的時候，就考慮到了江昱今年過年的問題。

  林南兮也是奉媽媽的命來問了一句。

  可是江昱明明平時的臉皮很厚，怎麼關鍵時候就掉鏈子了呢！

  他要說『去你家過年』的話，林南兮就會臉紅然後猶豫兩下。

  隨後拿出和媽媽商量好的事情，轉告江昱，她們家很歡迎他。

  學校門口的進校高峰期堵得嚇人。

  林南兮幾乎是被人潮推著來到教室的。

  來到教室門口，江昱在自己的書包里摸了兩下，然後偷偷把一盒牛奶塞進林南兮的手裡。

  兩人保持好距離，一前一後進入教室。

  而有關『過年』的話題，也再沒有提起過。

  ……

  「啊啊，好無聊……」

  「牛牛我啊，要無聊得長蘑菇了。」

  「……」

  「大早上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噁心。」

  結束了一個周末，周一開學的第一個早上，江昱的老同桌劉大力在座位上打滾。

  今天有一場高三的化學公開課。

  在升旗儀式結束之後，高三二班大部分學生都被安排到了行政樓的多媒體教室里上課。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學生，則是自行自習。

  這次公開課是化學老師將兩個班級合併了上，這麼做一來會座位不夠，二來是剛好可以把平時學習不好、調皮搗蛋的學生留在教室。

  江昱現在雖然勉強掙脫了『學習不好』的標籤，但他這麼多年來，給老師們留下的印象是難以洗脫的。

  所以，作為班上成績中下的江昱，也成功成為被留守的那部分學生了。

  不過，公開課對學生來說並不重要，公開課的主要目的是老師展示教學水平、交流教學經驗。

  所以江昱並沒有覺得什麼損失，比起根本聽不懂的表演形勢課堂，他還不如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書呢。

  但江昱身旁的大牛就不是這麼想的了。

  大牛這人好奇心重，非得拉著江昱一起去多媒體教室外面看戲。

  江昱不樂意。

  這種事情被學校領導抓住了可是很慘的。

  大牛噘嘴說他家英勇善戰的江哥死了，死在了少女的石榴裙下。

  江昱樂呵呵的說，自己還真想死在林南兮的裙子下面。

  可惜，現在他還不能倒下。

  江昱知道，自己如果在戀愛和學習上無法保持好一個度的話，將會敗得很慘。

  「壓力很大吧，江哥。」

  「你指的是什麼？」

  江昱勾了勾手裡的筆，抬眼問。

  大牛知道越是臨近期末，江哥的神經就越是會繃得很緊。

  他之所以不會表現出來，是因為他一直都很擅長偽裝。

  有時候，可能連江昱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平靜其實是一種偽裝。

  畢竟，他可能已經習慣了。

  大牛牢牢盯著江昱的眼睛。

  總想說點什麼。

  片刻後，只能無聲地嘆一口氣。

  江昱很清醒，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勸。

  「哎……」

  大牛把丟下的書撿起來，重新整理桌面，聲音沉沉地說出來。

  「加油吧兄弟。」

  「你現在走的這條路，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拼盡全力去做了，那就註定不會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