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次重要的里程碑

  「幹嘛呀，好端端的哭什麼。」

  「嗚……因為、因為你……」

  在江昱主動詢問林南兮的狀況之後，那種識破的感情突然就在林南兮的心底變成了一種委屈。

  『委屈』比任何情緒都容易讓人潸然淚下。

  林南兮稀里嘩啦的哭進江昱的懷裡，她身體往前一傾，身子骨就像是一隻柔軟無骨的小魷魚，軟趴趴的撲在江昱身上。

  女孩子一邊撒嬌一邊哭的時候，真的就跟小孩子沒什麼區別。

  「因為小江昱好可憐的啊……」

  「你要是跟我說，我肯定過來陪你玩棋，嗚……」

  林南兮一想到那個孤獨的身影，就替江昱感到難過。

  林南兮的成長環境也很孤獨，她的自卑性格讓她從來都沒有過朋友。

  可她和江昱不一樣的是，她有完整的童年，有愛她又陪伴她的爸爸媽媽，還有被她陪伴著長大的弟弟。

  林南兮知道孤獨的感覺是什麼樣的，那是一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空洞感。

  仿佛周圍的人越是幸福，自己就距離這個世界越遠。

  她無法想像，從一開始就孤獨的人，是怎麼一個人走到最後的。

  「小江昱又不可憐啊。」江昱努力牽起自己的嘴角，讓自己保持微笑。

  他幾次想要把手舉起來，想要衝動地把林南兮抱住。

  可是舉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根本不敢搭在林南兮的身上。

  「小江昱含著金鑰匙出生，什麼都能買到，擁有別的小朋友都不能擁有的玩具屋、家後院的遊樂場、塞滿冰箱這輩子都吃不完的零食……」

  「小江昱還能用零花錢交朋友，出手闊綽地請大學生給自己開家長會，就算考試拿零蛋也不會被父母責怪半句……」

  江昱越往下說，聲音就變得越小了。

  這麼細細一想的話，那個年幼無知的自己確實很可憐啊。

  小時候理所當然的認為，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做，小朋友有小朋友的事情要做。

  所以，平時就算不和父母待在一起，江昱都覺得這很正常。

  可是後來，江昱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不是這樣的。

  小朋友有父母騎著自行車在校門口接送，能吃上父母隨身帶來的熱氣騰騰的食物。

  有些食物可能並不好吃，比如是半個玉米、又或者是剛煮好的雞蛋，這些東西連零食都算不上，可江昱就是看得眼饞。

  那個時候，江昱坐在管家爺爺的車裡，看著窗外的自行車和摩托車，腦海里就會想，為什麼別人家的大人總是有時間呢。

  當然，這個得出來的結論是相當殘酷的。

  原來，不是自己家的大人沒有時間。

  只是，他們不願意在他的身上花時間。

  僅此而已。

  「嗚哇啊啊啊，嗚嗚嗚……」

  林南兮在江昱面前毫無保留的哭成了小淚人。

  江昱感覺自己的胸膛上濕漉漉的，還帶有滾燙的溫度。

  恍惚間，江昱仿佛看見了那個縮在玩具房的角落裡，光腳蹲在地上一個人玩象棋的自己。

  其實那時候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

  甚至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很孤單。

  所謂的孤獨感，都是隨著長大後心智慢慢成熟、和周圍的同齡人有了對比之後，才產生的。

  可當一個人真的長大了，這種感覺也就無關緊要了。

  「哭什麼呢……真的是……」

  「明明當事人都沒有哭過。」

  「盡瞎操心……」

  江昱最後還是把雙手抬了起來，一隻手環住林南兮的腰肢，另一隻手的手掌兜住了林南兮的後腦勺，將她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可能是終於有人了解了真實的自己，攻破的情緒在心底逐漸沉底。

  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因為情緒被林南兮共享了過來，江昱的最後一道防線被她真誠的感情擊破了。

  當最後一張牌打出來的時候，江昱在林南兮的面前同樣變得毫無保留。

  「……」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呼出的氣息卻在肺里顫抖。

  朦朧的視野一片模糊，熾熱的眼淚泛在眼眶裡，江昱已經看不清林南兮那雙漂亮的眼睛了。

  他隱約感覺懷裡的人在動，後一隻溫涼的手掌抬了起來。

  那隻手的手心溫柔地撫上江昱的臉龐，她伸出拇指，輕輕地順著江昱的眼角擦拭過去。

  這一刻，江昱的防線徹底決堤，再也忍不住了。

  他用力地將林南兮擁入自己的懷中。

  這是一個足夠窒息的擁抱。

  林南兮察覺到自己懷中的少年在顫抖，她耐心地側坐下來，輕輕拍打江昱的後背，溫和地在他耳邊說。

  「已經沒事了……」

  這次，換做是她在抱著江昱了。

  ……

  人的情緒總是需要發泄的。

  儘管隱藏得再好，儘管再怎麼暗示自己『沒有關係』。

  但感情這種事情，終究做不到自己欺騙自己。

  也許，江昱這輩子都在等待這一天吧。

  等待有人把他的偽裝卸下來，等待有人能看見藏在表象下面、那個還被困在年少時候的他。

  江昱從來都沒那麼容易被打敗，只需要一點點動力就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怎樣才能站起來。

  許久之後，江昱深吸了兩口氣，心情已經釋懷一些了。

  在女孩子的面前掉眼淚，可不是江昱的一貫作風。

  好在，林南兮的情況並不比他好。

  林南兮紅紅的眼眶都腫起來了，可她臉上的笑容依舊很溫柔。

  江昱的身體早就前傾倒過來，他順著林南兮的懷抱往前靠，整個人半倚在林南兮的身上。

  林南兮則是側坐著，輕輕地抱著他。

  稍微溫存了一會兒，江昱重新坐起來，看見林南兮前襟上自己留下的水漬，他又低頭看自己胸膛前的淚痕。

  男人奇怪的勝負欲讓江昱把兩個地方的面積做了對比。

  他毅然決然地認為，林南兮掉的眼淚比自己多。

  而且，江昱一開始是能忍住的。

  完全是被她入侵過來的強烈情緒牽動了。

  「伱在想什麼呢……」

  見江昱在那裡呆呆地想事情，林南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昱回過神來，忍住了沒有去抓住那只在自己眼睛裡晃晃悠悠的誘人小手。

  「林南兮……」

  江昱忽然叫住林南兮的名字，林南兮把手收了回去。

  「嗯？」

  「如果你對一件事情猶豫不決的時候，一般會怎麼做？」

  江昱問了一個好無厘頭的問題。

  林南兮不太理解地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在回答江昱的問題。

  「猶豫不決嗎……可能是拋硬幣吧？」

  「拋硬幣？這麼簡單？」江昱有些意外。

  他每次做選擇的時候都很糾結，在遇見不知道選哪個的時候，江昱會做出成年人的選擇——我全都要。

  但有些東西，並不是像食物和玩具那樣，兩者都可以兼得的。

  有些選擇，就必須得做出選擇。

  就比如，出現在他面前的林南兮。

  江昱可能要下定某種決心了。

  「那拋硬幣的時候，出現的那一面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面怎麼辦？」江昱問道。

  林南兮抿起了嘴唇，嘴角的酒窩淺淺的顯現出來：

  「江昱能這麼問，不就是代表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嗎。」

  「當硬幣拋上去的那一秒，你會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就這麼簡單？」

  江昱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自己面前的選擇題根本就只有一個答案。

  林南兮豎起手指頭說：「電視上學的！」

  「那我以後做選擇題的時候也這麼幹。」江昱開玩笑道。

  林南兮急沖沖地作解釋：「這個只能用來讓你看清你內心的答案！」

  「試卷上的答案也是我內心想要的答案呀。」

  江昱笑彎了眼睛。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逗林南兮』更能讓江昱開心的事情了。

  林南兮更著急了，睜著還有些淚痕的眼睛大聲說。

  「不能這麼說！江昱這麼想的話，肯定會被自己誤導，明明能作對的題，反而會出錯！！」

  看她這麼為自己著急，江昱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一些。

  「江昱這段時間有明顯的進步，就不要用這種方式來答題了嘛！！」林南兮著急地說道。

  「好好好……」

  江昱無奈點頭。

  說完，他忽然他墊子上往前爬了半步。

  林南兮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小小的嚇了一跳，但她並沒有選擇後退。

  隨後江昱的雙手又順著林南兮的腿爬上了她的腰，又再次把她抱住。

  「這次的擁抱不是來自偉大的友誼。」江昱突然抱住她，用很小的聲音說。

  昏暗的燈光下，江昱的臉龐在光影中露出輪廓，林南兮莫名地有些緊張起來。

  江昱的臉頰蹭在林南兮的臉蛋上，有一種耳鬢廝磨的親昵感。

  林南兮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一隻被人揉進懷裡的小動物，江昱蹭她臉蛋的時候，就像是一位人類在蹭一隻小貓咪。

  同時，也像是惡狼要吃掉獵物的時候，在進食前用大舌頭在獵物臉上『呲溜』舔一口的前置動作。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但還是沒有後退。

  「林南兮，你以後還是對我設點防吧。」

  江昱的聲音忽然在林南兮的耳邊響起。

  因為語氣很輕的關係，這句話像是睡前的呢喃，輕飄飄的，但卻出乎意料的有份量感。

  「……為什麼呀？」林南兮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角。

  她都不敢抱住江昱。

  不是因為江昱所說的『這次的擁抱不屬於友誼』，而是單純的……因為太過於緊張，所以身體無法行動起來。

  剛才她還能抱著江昱安慰他，但是現在，在雙方都冷靜下來之後，有些話就很難說出來了。

  這件事情對江昱來說，也是如此。

  可是剛才的江昱已經拋過硬幣了。

  他知道了那個答案。

  「因為，我對你的目的，好像不單純。」

  江昱一字一句的說，他低頭看著林南兮的眼睛，語氣格外的認真。

  『是什麼樣的目的呢……』

  林南兮想這麼問。

  但她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林南兮再怎麼天真、在感情上再怎麼遲鈍，她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

  江昱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

  林南兮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把江昱逼得太緊。

  雖然不是一種直白的表達感情的方式，江昱在感情上的問題總是會因為不善表達而顯得拐彎抹角。

  但林南兮能理解他。

  他能說出來，林南兮已經很開心了。

  想到這裡，林南兮溫柔地笑了一下。

  正當她準備笑著說『明明江昱很早之前就不單純啦~』的時候。

  林南兮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緊接著，暗下來的視線讓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林南兮的身後，有一張軍綠色的墊子事先豎在了牆上。

  這種用於仰臥起坐的墊子是泡沫做的，因為墊了兩層的關係，所以靠上去很是柔軟。

  林南兮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她睜大清亮的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跟前的江昱。

  江昱的腦袋微微低著，頭上的捲髮被黯淡的暖光燈點亮了一半，深棕色的頭髮泛出光澤。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短髮仍然是毛茸茸的，看上去像毛絨玩具上面的捲毛。

  林南兮看見江昱的眼睛，江昱的眼眶還有些發紅髮腫，隨後她又透過江昱的眼睛看見眼睛裡慌張的自己。

  視線慢慢暗下來，林南兮明顯感覺到江昱在逐漸靠近。

  江昱一隻手撐在地上，一邊往前移動，一邊用輕柔的聲音編織出一張甜蜜的陷阱。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躲開吧。」他說。

  林南兮撐在身體兩側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雙腿收在胸前，身後已經退無可退了。

  驚慌失措下，林南兮直接閉上了眼睛。

  ……

  在這個慵懶的午後，這節不同尋常的體育課終於迎來了尾聲。

  下課前的五分鐘，體育室的門外。

  高三二班集體同學發現體育委員失蹤之後，終於心急火燎地找了過來。

  為首的人是劉大力，眾人很驚訝他為什麼能嫻熟地從褲兜里掏出鑰匙。

  體育室里，黯淡的光線下。

  江昱在聽見門外的動靜之後，就早早地站在門口等待了。

  在鐵門剛打開的時候，江昱就單手插在褲兜里，悠哉哉地將身體擋在門口。

  江昱不知何時戴上了衛衣的帽子。

  他整個人的臉都藏在冒兜里，看不出來表情。

  「……」

  對於這場由『大門生鏽』而產生的意外，眾人朝江昱投來同情的眼神。

  而江昱只是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招呼眾男生。

  「回操場集合去。」

  「喔、喔！」

  前來幫忙的男生堆在體育委員的招呼下又一窩蜂地出去。

  大牛跑在最後面，時不時地回頭看江昱。

  江昱一邊走一邊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而江昱自己則只是象徵性地走了兩步，又後退回來，往體育室里瞅了一眼。

  恐怕，除了大牛以外，都沒有人注意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快走吧，馬上打鈴下課了。」

  江昱舔了舔嘴唇說。

  林南兮這才緩緩地站起來。

  她把頭髮理過來遮住臉蛋，抬起羞紅的眼睛輕輕瞅了一眼江昱，然後又重新低下腦袋，捏著衣角一路小跑著出去。

  在和江昱擦身而過的時候，林南兮都沒有跟江昱說話，走廊上只有她急沖沖的腳步聲。

  江昱不經意地笑了一下。

  「吱呀」一聲。

  體育室的房門被他關閉了。

  這間承載著回憶的小黑屋，將會是他們走在道路上的重要里程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