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指定是不行了

  「我怎麼感覺你今天和昨天不太一樣。」

  教師辦公室里，江昱一早就來這裡報到了。

  經過昨天那一整天的陣雨，今天的氣溫呈斷崖式跌落，學校辦公室都陸陸續續開啟了空調。

  江昱把外套脫下來掛在椅子後面，撈起袖子伏案在桌子上繼續寫字。

  「有嗎？沒有吧，張老師。」

  他頭也不抬地說，筆尖在草稿紙上刷刷寫過。

  這道題江昱需要進行很長的計算，換做以前的話，會被他丟在最後賴掉，但今天的江昱特別有耐心。

  「嘶……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張榮強一隻手端著茶缸，一隻手捏著自己的下巴說。

  這位抑鬱版、被迫學習的emo少年，從被動變成了主動。

  張榮強每天給他布置作業的時候，都會被他抱怨一頓，可是剛才張榮強把今天要做的試卷放在江昱面前的時候，江昱二話不說就擼起袖子開幹了？？

  江昱那張嘴不念叨幾句，張榮強多少都還有些不習慣。

  如果說，昨天的江昱只是把他不堪入目的學習態度擺端正了一些，但本質上還是很抗拒學習的話，那今天的江昱，已經在試圖接受學習這件事情了。

  再看看這張意氣風發的臉，充滿幹勁的眼神……

  人一晚上能發生這麼大的心態轉變？

  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作為一位優秀的人民教師，張榮強可是很關心學生的心理健康的。

  「你沒事吧？」張榮強湊近說。

  江昱奇怪地抬頭。

  心想張榮強這段時間想要的不就是讓他認真學習嗎，怎麼他現在肯下功夫了，張榮強還猜疑起來了。

  「你沒事吧？」江昱反問道。

  在私下交流的時候，江昱面對張榮強沒什麼顧忌，這位高一時期威嚴滿滿的班主任，在江昱這裡早就能當朋友處了。

  「就是這種感覺。」張榮強大腿一拍。

  他就說，老感覺今天少了點什麼。

  江昱不嘴賤兩下，他還真的不習慣。

  「……伱最好是有事。」江昱嘴角抽了抽，把草稿紙上計算出來的答案填上去。

  「你懂什麼，我們老師最擅長的就是察顏觀色，總之你沒事就行。」張榮強擺了擺手。

  江昱的精神狀態和以前一樣穩定，看樣子心理健康也一切正常。

  「這兩天降溫厲害，辦公室和走廊的溫差大，你進進出出的時候最好帶上外套。」張榮強在座位上整理自己的文件，一副老父親的口吻開口。

  「知道了，強哥——阿嚏！」

  話音剛落，一個大大的噴嚏從江昱的口鼻里冒了出來。

  他擤了擤鼻涕，發現自己的鼻腔里根本沒有鼻水。

  接著江昱又清了清嗓子，他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兒癢，但又咳嗽不出來。

  ……

  「報告！」

  大課間的時候，江昱正在享受在知識的海洋里摸爬滾打、鹹魚粘鍋的感覺。

  一位不速之客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那人長得牛高馬大，壯實的身軀都快把辦公室的大門堵沒了。

  「張老師！！」

  來人是江昱的同桌，那個比江昱還要黏人的話嘮同桌。

  大牛心急火燎地走過來，手裡拿著厚厚的書本。

  「張老師！江昱被叫到辦公室里補課的這段時間，我快無聊死了，你能不能帶我一個！」他指著一邊的江昱說。

  「我想跟他同生共死！！」

  「你是想來學習，還是想來找江昱解悶？」

  張榮強一眼就看穿了大牛的那點心思，張榮強知道班上每一位同學的特徵，自然也能推斷出他們各自的花花腸子。

  劉大力舉起右手發誓：「我都來辦公室了，肯定是為了學習的！」

  「那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一套數學試卷開開胃。」

  張榮強滿臉寫著不信，就算他願意相信劉大力，但也要讓劉大力證明一下自己。

  張榮強前腳剛走出辦公室，下一秒，江昱就把手裡的筆放下來，抬起眸子無聲地看向大牛。

  「這次又是啥事兒？」

  「江哥，孫強叛變了！」

  大牛握住江昱的手，仿佛是在留住最後的機會。

  「啥玩意？？」江昱一頭霧水。

  大牛苦笑著說：「孫強他媽給他定了新的目標，他不是喜歡狗嗎，他媽說是進步的話，就給他買一條新狗，答應他多養一條！！」

  「孫強這人年輕氣盛，哪裡受得住這種誘惑啊，今天一大早就來拉住我的手說『對不起，我要奔赴戰場了』！！！」

  大牛激動的說完，江昱聽得也很無奈。

  「想不到這人養狗還朝三暮四的……」

  江昱沒養過小動物，暫時做不了這方面的點評。

  但如果是為了陪伴自己解悶而養小動物的話，江昱覺得，一隻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他心裡能裝下的東西不多，他那裡就這一個位置。

  「重點不是這個啊！！」大牛抓住江昱的肩膀搖搖晃晃。

  「現在車隊就剩下我和六班的狗哥啊，大伙兒都在進步，就我原地踏步，再這樣下去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嗎……我在下一次考試的時候，會成為全年級最後一名！！！」

  「……」

  這麼說來，確實是這個道理。

  江昱沒想到，原來他們差等生也能出現內卷的那一天。

  作為發動差生內卷的第一人，江昱一點兒自覺也沒有。

  影響這幫兄弟心態的人，其實就是江昱。

  因為他突然學習起來，打破了他們差生之間維持了兩年的擺爛平衡。

  成績排名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該進步的進步，原地踏步的原地踏步，留在後面的人誰也不想做最後一名，所以大家都心慌了起來。

  罪魁禍首江昱在一陣沉默之後，總結道。

  「那他們確實挺過分的。」

  「所以啊所以！」大牛還在搖江昱的肩膀，「為了不掉隊，我就主動到這種地方來了。」

  「這麼說你還真的是為了學習……」

  「我願意為了不拿最後一名而努力！！」

  「……你這目標，還挺現實的。」江昱皮笑肉不笑的說。

  如果說大牛努力的目標就在眼前的話，那江昱的那個目標……連翻越大山都算不上。

  他可是隔了一個世界的。

  上次江昱旁敲側擊問過張榮強，他這樣的差生考上南中大學的可能性。

  而張榮強的回答也很乾脆利落。

  考上的可能性是——0%

  可是0%又怎麼樣，自己能不能成功不是靠任何人來定義的，能定義自己失敗與否的，只有他自己。

  「劉大力，數學老師說準備了一份試捲來檢測江昱的單元學習情況，剛好，我拿去多複製了一份，你和江昱一起做。」

  張榮強拿了兩張試捲走了進來，大牛密密點頭。

  「好的，張老師。」

  不過大牛也就嘚瑟了兩秒而已，當張榮強把那張試卷拿給他之後，他就愣住了。

  上面沒有能投機取巧的選擇題，甚至連運氣好能靠全填『0』來蒙對一兩道的填空題都沒有。

  這張試卷，全是應用題！！

  「那個……張老師，」劉大力遲疑道，「如果我考零分的話……會不會讓我滾蛋？」

  「如果你抱著這樣的心態來做這張試卷的話，那你現在就可以滾蛋了。」

  張榮強抬腳踹了一下大牛的屁股，「你坐隔壁桌子去，別影響江昱。」

  「喔……」劉大力也沒什麼怨言，屁顛顛跑去隔壁的空桌子上坐下。

  他在教室里確實是閒得冒泡，心想著江昱都在努力，所以自己也想掙扎一下。

  與其在班上毫無目標的焦慮，不如來江昱這裡開小灶。

  況且，大牛真的不敢拿全年級倒數第一，以他父母那個火爆的性格，肯定會把他胖揍一頓的。

  ……

  「阿嚏——」

  江昱花了兩節課的時間做了一套數學試卷，這張加長版的八面卷子是由數學老師高明茗特意為他整理出來的，其內容基本上都是江昱這段時間練習過的重點知識點，可以說是為江昱量身打造的檢測卷。

  恰好高明茗上午也沒課，她在午休之前把江昱的試卷批閱了一遍，雖說錯題率還是很高，但總體來說是在進步的。

  江昱知道這些老師為了在他身上多下功夫，犧牲了不少自己的休息時間，而他唯一能做出回應的方法，也只有在學習上緩慢的進步了。

  「吸——」

  江昱又吸了一口鼻涕水。

  可是他的鼻子裡並沒有鼻涕，卻始終有一種涼悠悠的感覺。

  「感冒了？」高明茗把批好的試卷放在江昱面前。

  江昱點頭又搖頭，不太確定。

  他有感冒的感覺，但是卻沒有感冒的症狀。

  這種微妙的生病感覺，江昱還是頭一次體驗到。

  高明茗嘆了一口氣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生病的話就先好好休息。」

  「好的，高老師。」

  江昱一邊說著，拿上試卷和書本，披上厚厚的外套走出辦公室。

  午休的下課鈴已經響了一會兒了，他可不想某隻小豚鼠又在班上等自己而等得睡著，所以剛走出辦公室，江昱就跑了起來。

  「江昱！」

  剛跑到昏黑的樓道里，身後就有人抓住了江昱的衣服。

  「在這裡……」

  也不知道林南兮是什麼時候躲在這拐角處默默等他的，江昱走得太心急，也沒看見她。

  林南兮站在轉角的陰影里，縮著身子躲在那裡貓貓祟祟的，江昱的腦海里自動腦補出那個藏在暗處偷偷觀察自己的小動物。

  在聽見那句溫柔的女聲叫住自己名字的時候，江昱的心裡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甜，他笑著轉身。

  「久等了。」江昱想去拉住林南兮的手，但是一想到張榮強可能出現在身後，就忍住了。

  「今天一上午不見，你在幹嘛呢。」

  「在學習……」林南兮小聲回答。

  「這麼巧，我也是。」江昱笑著說。

  「剛才看見劉大力回教室了……」

  「嗯，他比我先走，我被高老師留下來了。」

  「劉大力說你們剛剛進行了一場測試？」

  「是啊。」江昱點頭。

  「江昱的情況……怎麼樣？」

  兩人並排著上樓，江昱還要回教室放書本和拿飯卡。

  他嘆了一口氣，面對林南兮的這一問題，故意說道：

  「這麼快就給我上壓力了嘛，林南兮同學。」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南兮慌著擺手作解釋。

  其實她是很擔心江昱的情況的，班主任張榮強說江昱這是第一次把態度擺端正了學習，常理來說，每個人的第一次都會留下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可以是積極的，也有可能會產生陰影。

  所以林南兮很在意，江昱的心態會不會發生變化。

  ……如果失敗的話，誰都會很難過的吧。

  雖說林南兮從不會明說出來，可她永遠都會默默為江昱加油的。

  「考得……一般般吧。」江昱含蓄的說道。

  林南兮腳步慢了半拍，江昱回頭看過去，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尤其明顯，呆呆的、愣愣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嗯？

  江昱有些疑惑。林南兮對這件事情做出的反應比他想像的要強烈很多。

  「沒關係的……」林南兮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江昱的胳膊說。

  此時的她似乎已經完全把『在學校里和江昱保持絕對距離』的做法拋之腦後了。

  林南兮現在的想法就只有一種……

  一定要把江昱哄好！

  不能讓他放棄！

  第一次的失敗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畢竟在這之前江昱一直都在舒適圈裡，脫離舒適圈的嘗試第一次很重要，任何人都有感到落差而一蹶不振的可能性。

  「沒事……才剛剛開始，每次進步一點就好……」

  「我相信江昱的……」

  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一片圓軟，江昱低下了腦袋，他看見了林南兮那雙溫柔的眉眼。

  她真的在努力給江昱加油打氣，讓他高興。

  江昱不著痕跡地把手心裡的試卷往後藏了藏。

  這張針對江昱定製出來的數學卷子已經邁入及格線了，雖說距離成功還遙不可及，但是作為一個聽數學課如聽天書的人來說，及格線更像是一塊里程碑，江昱剛才可是在高明茗這位出了名嚴厲的數學老師那裡得到了讚揚的。

  他原本還期待著在林南兮這裡再被表揚一次。

  可是現在，江昱不那麼想要林南兮的表揚了。

  她溫柔細語的哄聲比誇讚的聲音更好聽。

  「哎……」江昱喟嘆了一聲，由於一隻手被林南兮抱住，另外一隻手又拿著書本，所以江昱沒辦法空出手去摸林南兮的腦袋。

  「語言的力量是有限的，安慰人的話，還需要肢體上的輔助。」江昱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南兮安安靜靜地望著江昱，聽著江昱繼續說。

  江昱的算盤打得很響亮。

  一個願意瞎說，一個卻願意認真聽。

  「所以你能抱我一下，安慰我嘛？」江昱把另外一隻胳膊也抬了起來。

  在這條通往上下層的樓道里，有不少同學來來往往，正常情況下，不管是江昱還是林南兮，都不敢在這裡做出任何肢體行為的。

  但這個時候的林南兮就好像失去了判斷能力一般，她毅然決然地往前撲了一下，嬌小的身體鑽進江昱的懷裡，腦袋從江昱的雙臂之間冒出來。

  她抬起兩隻胳膊輕輕地將江昱抱住。

  「現在……好點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