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這次是坦白局

  「咔咔、」

  江昱的耳朵動了一下，手裡正在攻擊林南楠城堡的姿勢也同時停住。

  因為環境足夠安靜的關係，江昱清楚地聽見鐵門裡面的鎖芯在緩緩轉動的聲音。

  回過頭的時候，鐵門剛好打開了，發出『吱呀』的悲鳴聲。

  林南兮回來得有些突然，但也還算在江昱的意料之中。

  「兮兮，你終於……」

  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當江昱看見站在門口的人影不止一個之後，人都已經僵硬住了。

  「姐姐、媽媽~~~」

  林南楠倒是很歡脫地撲了過去。

  而江昱，整個人就仿佛被人摁下了暫停按鈕。

  等一下……林南兮不是說自己的媽媽要加班，她只是去幫一個忙嗎？

  怎麼兩個人還一起下班的啊？！

  江昱的腦海里閃過一絲疑問，但更多的還是不知所措。

  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江昱的意料。

  突然就和林南兮的母親見上面了！

  而且還是在家裡撞見？！！

  他甚至都沒有預演過！？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剛進入新手村，連新手獎勵的裝備都還沒有帶上，轉身就遇到了最終大BOSS。

  「……」

  江昱沒有應激性腦內空白的反應，相反，他是腦子轉得很快，身體在腦子發出指令之前就動起來了。

  江昱轉身，從玩具墊上站起來，先是朝著門口的林南兮遞過去一個複雜的眼神，然後目光看向林南兮身後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身幹練的工廠工作服，腦後扎著一隻馬尾辮，全身上下沒什麼特別的打扮和點綴，簡單又樸素。

  因為長期操勞的關係，女人黑色的馬尾里夾雜著不少白頭髮，眼角布著幾根分明的眼尾紋，皺紋讓她又顯得蒼老了幾歲。

  畢竟是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兒，現在才剛滿十八歲，高三還沒畢業，就偷偷把異性同學帶到家裡來，關鍵是還被捉住了，這種事情換做任何一位有女兒的母親，都難以接受吧。

  江昱有些絕望的閉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阿、阿姨好。」

  此時此刻，江昱多年來得心應手的社交被動技能，在這座大山面前失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林南兮的影響，兩人的緊張感在這一瞬間重迭，形成了更強烈的情緒。

  林南兮還是第一次看見江昱這麼結巴。

  那個怒懟小販老闆、手撕找茬高中生的帥氣江昱……竟然也有這麼緊張到結巴的時候？！

  這種莫名的反差，讓林南兮倍感可愛。

  恍惚間，林南兮的腦海里浮現出江昱母親給她發的江昱小時候的照片，想起那個在沙發上打滾、臉蛋胖乎乎的小江昱，林南兮不禁露出笑容。

  江昱的性格完全就和酷酷的外貌不同啊……

  林南兮的內心一陣感慨，仿佛連眼前的危機都覺得無所畏懼了。

  「別緊張，你坐下吧。」

  汪燕非但沒有覺得詫異，她甚至還顯得極其冷靜

  只不過，這種冷靜的表情再加上她嘴角皺起的法令紋，給人一種極其嚴肅的感覺。

  坐……坐下？？

  江昱哪兒敢坐下啊。

  在場的人都站著，他哪裡敢在長輩的面前率先落座。

  而且，這一屁股坐下去，怕不是下一秒就要和林南兮的家長促膝長談了。

  他真不是拱白菜的豬啊！至少現在還沒開始拱！

  江昱朝林南兮遞過去求助的眼神。

  可是對於林南兮這個已經啟動了自我保護應激反應的小動物來說，她根本幫不了江昱什麼。

  如果是在學校里或者室外，林南兮會主動站出來替江昱解圍，可這裡的對象是自己的媽媽，林南兮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最壞的結果是媽媽把江昱轟出去，然後再說教自己兩句。

  由於林南兮也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所以她猜不到自己的媽媽會作何反應。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媽媽心地善良，她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

  只見，在江昱緊張的注視下，林南兮默默地挪動了一下腳步，站在了老媽汪燕的身旁去。

  江昱看見這隻小豚鼠竟然光速站隊，而且還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糾結的心情更是一緊。

  啊啊啊！！兮兮你怎麼能拋棄我！！

  江昱都要欲哭無淚了。

  不過，在江昱沒觀察到的細節上，林南兮不僅是在偷笑，她還偷偷地把汪燕的衣角拉住了。

  如果汪燕真的因為情緒激動而做出什麼來的話，林南兮會第一時間把她攔住，然後給江昱製造出足夠的逃跑時間。

  「阿姨，打擾您了……我是林南兮的同學，今天來主要是幫忙照看林南楠……」江昱組織好語言，開口道。

  「嗯嗯！」

  就在江昱儘量把自己的語氣放得平緩，將這句解釋的話完整說出來之後，站在一旁的林南楠也是十分給力地點了點頭，做了證人。

  「媽媽！哥哥對我可好了，幫我撐傘、陪我玩遊戲，還帶我去吃好吃的！！」

  「嗯，我大概能猜到前因後果。」

  汪燕說著已經走了進來，工廠里上班的基本全天都站著，所以汪燕穿的都是簡單的平底鞋，她往裡走兩步，換下自己的鞋之後，先去廚房裡洗了個手和臉，再次回到客廳對僵硬在原地不動的江昱不輕不淡的說。

  「坐吧，需要喝水嗎？」

  汪燕的目光看了一圈茶几和餐桌，上面連半杯水也沒有，於是問林南楠：「南楠，怎麼不給客人倒水呢……」

  其實汪燕沒責怪的語氣，只是單純的在詢問。

  林南楠有些羞愧的低下腦袋說：「可是家裡沒有哥哥的水杯……」

  汪燕的視線最後落在餐桌上那些被江昱鋪滿的學習資料上，以她這個角度雖然看不見上面寫了一些什麼，但是能從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上看出來，這位同學應該是對待學習很認真的那種，於是微微點頭道。

  「下次買個水杯吧。」

  「哎？」

  「嗯？？？？？」

  汪燕話音一落，不大點兒的小客廳里滿是詫異的聲音。

  江昱這才從封印中回過神來。

  阿姨比他想像中的要和善很多……

  而且，『下次』是指？

  為什麼這種情況下還有『下次』？？

  似乎有了一點勇氣，江昱往邊上走了一步，臉上牽扯出一個勉強又緊張的笑。

  「阿姨，我叫江昱……您叫我小江就好。」

  「好，快坐吧，小江。」

  汪燕走到沙發前招了招手。

  這是她第三次邀請江昱坐下了，江昱也不好推脫，只是有些侷促地看了林南兮一眼，這才順著落座。

  「謝謝伱幫忙照顧林南楠，麻煩你了。」

  汪燕這輩子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她的觀念很純粹，面對這位幫助他們的陌生人，她的第一反應是感謝。

  「南楠很懂事，我剛好也順路，所以不麻煩的，阿姨。」

  江昱一直以來都不擅長對付長輩，可他知道，面前的長輩並不能用『對付』來敷衍過去。

  所以他在對待汪燕的時候，態度尤其端正。

  汪燕看見少年眼中神采奕奕的光芒，不禁也有些感慨。

  剛才緊繃的氣氛在慢慢緩解，林南兮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她忙著去給江昱和媽媽倒一杯水，看樣子今晚會是一場持久戰了。

  在廚房裡還有一個江昱使用過的保溫杯，在林南兮進廚房接水的時候，汪燕往江昱的身旁坐近了一些。

  江昱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得捏緊，連背脊都挺得筆直了一些。

  江昱看見汪燕眼神里的關切，似乎是這樣的對話怕女兒聽見，汪燕特意壓低了聲音。

  「既然是同學的話，那和林南兮應該已經認識很久了吧？」

  江昱思考了幾秒，用委婉的語氣說：「嗯……這是認識的第三年了，不過前兩年沒什麼交集，我和林南兮是最近才走得近了一些。」

  「小江怎麼看南兮呢？」汪燕又問。

  這種死亡問題讓江昱汗如雨下。

  說親密了，會引起無端猜想；說疏遠了，又顯得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畢竟都被林南兮帶家裡來了……

  正常情況下，哪個女孩子會毫無防備的把異性帶到家裡去，甚至還把上幼兒園的弟弟交給對方。

  說他們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是不可能的，『普通朋友』這個問題，拿來搪塞江昱自己的老媽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連在汪燕面前也這麼說的話，這樣的態度會變得非常敷衍。

  江昱不願意敷衍林南兮的母親，就好像他想要認真對待他和林南兮之間的事情一樣。

  「其實，剛才在公交車上，我也問了林南兮同樣的問題。」

  見江昱有些為難，汪燕率先開口了。

  江昱抬起眼眸看向她，似乎很期待她嘴裡的答案。

  「她一直在誇你……」汪燕無奈地笑了一下。

  於是江昱再次把頭低了下去，仿佛對這個答案表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汪燕在回家之前，一直都在擔心女兒交的異性朋友會欺負她。

  從晾曬在衣架上的外套開始，各種揣測就已經出現了，汪燕還親眼看見林南兮和這位男生一起上學，他們帶著林南楠走在雨幕里。

  汪燕沒能看清江昱的臉，只是看見這位少年出眾的身高，他的體型和林南兮比起來，林南兮太過於嬌小了，汪燕擔心的便是自己的女兒第一次交朋友，會被這種看似不良少年的異性哄騙欺負。

  作為一位單親媽媽，汪燕知道自己家在沒有男丁的情況下，很多時候要向社會低聲下氣，所以她對各種成年男性都是抱著戒備和敵意態度。

  可是，在今天見到江昱之後，汪燕發現林南兮和她的異性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所謂的『不良少年』，其實也在認真學習。他甚至還有耐心陪林南楠在家裡玩遊戲，汪燕知道對方至少是一位很溫柔的人。

  而且，他這樣青澀的反應，紅起來的面頰，在回答上個問題時、躲閃的眼神……

  如果汪燕沒有猜錯的話。

  他也喜歡她。

  「小江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汪燕併攏著雙腿，微微側坐著。

  看這架勢，似乎要開始和江昱談心了。

  「打算嗎……」江昱喃喃一聲。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在汪燕問出來的時候，江昱的眼前已經浮現出了相應的答案。

  「……老實說，阿姨，在認識林南兮之前，我的前途一片黑暗，每天都在渾渾度日，能過一天算一天。」

  「可是，在認識她之後，我發現我的面前出現了一條嶄新的道路，這條道路比之前的路更奪目、更明亮，我想，這條路的盡頭，應該是我想要的東西。」

  江昱在說話的時候，特意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南兮還在刷杯子，在她的手邊，一個電熱水壺還處於燒水的狀態。

  林南兮的家裡沒有淨化水，也沒有礦泉水，每次喝水都需要燒自來水喝，有點兒麻煩。

  估摸著她還要耽擱一會兒去了，江昱這才把目光收回來，又整理好思緒，重新看向汪燕。

  這些話他不會對自己的老媽說，也不會對班主任說，更不會對林南兮說。

  它們最好的傾述對象，應該只有眼前這位母親了。

  「我想要走這條路。」

  江昱的語氣格外認真，甚至有一種斬釘截鐵的感覺。

  不過，他也只是態度強硬了一秒，下一秒，江昱就像氣餒一般，語氣又軟了下來。

  「……但是，我還沒有下定決心踏上這條路的勇氣。」

  汪燕聽聞後，沉默了幾秒。

  和江昱老媽那個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一樣，汪燕知性也感性，她試圖帶入江昱的視角，理解了一番。

  隨後問：「是因為害怕得到一個錯誤的答案？」

  「不是……」江昱搖頭，「我是怕自己根本追不上她。」

  汪燕的臉上卻在此時出現了難得的笑容。

  她笑起來有幾分慈愛幾分溫婉，比起林南兮甜美又純粹的笑容，多了幾分成熟。

  「可是……」

  汪燕伸手指了指桌子上凌亂擺放的那些輔導書和試卷。

  在那上面，經過六位老師的輪流指導，江昱寫滿了整頁整頁的空白部位，有些重點的地方貼了標籤，有些錯題反覆在錯，於是就用最笨的方法抄寫公式，公式在試卷上填得密密麻麻。

  雖說江昱一邊做一邊會抱怨，腦子裡也經常開小差，偶爾還會拿苦口婆心的張榮強開個玩笑。

  可他一直都在行動，並沒有停下來過。

  「你不是，已經在這條路上了嗎？」汪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