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湛看了眼一旁，茶叔所站三步之外，一顆顆城主府的人頭，極為醒目。
「他們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
城門外探出一個頭，是個小女孩兒，滿臉污泥，長相卻古靈精怪。
在看到堆積如山的糧食後。
小女孩兒瞪大了眼睛，「哇……真的有糧食。」
她的眼中，沒有那些頭顱，只有高高的糧食。
見狀，茶叔心中一片悽然。
兩天前就放出了消息，但今天，卻只有一個小女孩。
難不成，王府在梁州，真的已經失去了公信力？
蘇湛笑了笑，站起身拿起一包糧食，遞給了小女孩兒。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兒愣了愣，「他們都在外面……」
茶叔聞言，眼前一震。
都在外面？
蘇湛眼前微微閃爍，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去叫他們進來……」
小女孩兒似懂非懂，木然點了點頭，帶著一包糧食，重新往城門走去。
眾人咽了咽口水。
蜀都城早已十室九空，所剩的一些孤寡老人，看著滿城的土司部眾，寧願餓著肚子，也不敢出門來。
再加上此前聽聞梁王姑爺倒戈北戎，將兵器都給了戎奴，他們更加不敢出來領糧。
就算將城主府上下處斬，也無濟於事，來觀刑的。
蘇湛沒有辦法，只能將城門外的守衛，都撤回到了裡面。
這樣外面回來的流民災民，不會因為害怕，而不敢入城。
直到小女孩兒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門外。
十息之後，外面仍然沒有動靜。
所有人都嘆了口氣。
暗自揣測，是不是此前，蘇湛做得太絕了？
沒人再願意相信他。
就算現在無償發糧，也不願意進門。
「姑爺……」
茶叔正想說話，忽然，城門外傳出一聲高喊。
是一個壯年男人發出來的，「真有糧食！堆積成山的糧食！」
話音落地，不斷有人頭攢動，走出城門，往城內走來。
人越來越多，直至將整個城內街道填滿。
只是在百步在外，不敢再上前。
面前，上百名土司部眾持刀而立，並非不讓領糧，而是怕突出混亂，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可一看到這種架勢，災民們面泛恐懼，反而退的更嚴重。
「這糧食，一看就不是要發給我們的！」
「又在騙人！」
一個聲音在災民中傳出，在嘈雜之中，極為刺耳。
一語落地，本來就不確定的災民，現在更加不確定，甚至惡語相向。
明明外面說的就是無償發糧，現在又讓人擋在面前，生怕搶走一顆糧食？
不想發可以不用發，費力騎馬宣傳，到底是什麼意思？
「諸位！」
蘇湛站在了太師椅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高一些。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梁王姑爺，雖然謾罵不斷，但聲音小了很多。
蘇湛再度環視一圈，「天災之下，王府會盡力承擔，只是遲與早的問題。」
「但若是人禍，梁王府絕對不會後退一步！」
「城主府一干人等，皆已正法！」
說著，百名土司部眾都側了側身子，將二十餘名貪官的頭顱，展現在了所有災民面前。
大災面前，先斬貪官。
更何況這大災的起因，就是這些貪官。
光有梁州商會，不足以幹這麼大的事情，最根本的就是官商勾結！
有原本蜀都城的平民，看到金三角的頭顱是，更是解氣。
「殺得好！梁王姑爺做得對！」
還有其餘五城過來的災民，見到這種情況，臉上都是共情。
「有梁王府動手，這梁州的天，可算是亮了……」
「大家都別猜忌了，餓了這麼多天，該吃一頓飽飯了！」
「……」
茶叔聽著平民的言語，心中鬆了一口氣。
可算是圓回來了。
姑爺說過，只要將這些災民安置了，再將儲備的糧食，用梁王府的專人售賣。
不僅能夠完全把控糧食價格，還能防止潛在的商會壟斷。
破而後立，一舉多得！
隨即，茶叔看了一眼蘇湛，請示了意思後，高呼一聲。
「一戶一包，登記在冊，排隊領糧！」
「……」
聲聲高呼傳了出去，所有災民為之振奮，各個臉上泛起欣喜，逃荒這麼長時間，總算有個好消息了。
蘇湛有計算過。
總共二十八萬石糧，刨去軍糧，刨去要投入市場的，能用賑災的大概也就十二萬石，在大周朝下，約莫就是一千兩百多萬斤。
一包糧食，大約就是八斤。
三天賑災，加上各地流民災民匯聚蜀都城，用來賑災的糧食，大概差不多。
說不定還有剩餘。
只要完全解決了商會，大概只需半個月時間，糧價就能重新維穩。
可忽然發現。
原本應該爭著排隊的人，此時卻仍然站在原地，雖然臉上都是欣喜，身體卻沒有動作。
災民不領糧？
什麼情況。
「你們這是……」
蘇湛也懵了，原本計劃之中，最壞的情況是災民哄搶糧食，這才讓土司部眾嚴陣以待。
實在不行，殺雞儆猴也能鎮得住。
但現在，他們完全不動，從表情看，不是不想動，而是有什麼想說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蘇大人！」
此時，人群中走出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丈。
老丈身穿破布麻衣，補丁很多，但裁剪得極為整齊。
單看臉色，像是餓了好幾天，眼睛卻神采奕奕，極為有神。
而稱呼……
不是梁王姑爺，是蘇大人！
說明此人之前，應該是當官的。
茶叔蹙了蹙眉，上前打量了老丈三息後，「謝江淮？」
聽到這個名字，蘇湛忽然想起。
在城主府之中，聽過這個名字。
謝江淮年方四十，卻已經是滿頭白髮，二十年就是蜀都城的城主。
只是後來不知怎麼的，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隨後被人誣陷私通南詔，被捕下獄。
念在是為民請命的好官的份兒上，梁王爺恢復了他的自由身，但官兒卻當不了了。
「正是老朽。」
謝江淮躬了躬身，又轉向了蘇湛，「蘇大人，老朽請問，您在蜀都城中發糧有什麼用？」
「什麼用？」
茶叔一愣，「你不吃飯嗎？」
早就知道這個謝江淮骨頭很硬，但沒想到還挺軸。
發糧不要，還問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蘇湛聞言，似乎已經聽出了謝江淮話中的意思。
「謝大人，你為何覺得發糧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