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時。
陳家雲重新入席。
剛才來找他的，正是此前提到過的陳家軍暗探。
「有消息了？」
蘇湛問道。
陳家雲點了點頭，隨即拿出一張字條，放在了二人面前。
一旁沉寂已久的宋北凝，頓時雙眼緊蹙，「這個蕭山……還是個忠心之人。」
字條之上是蕭山的訴求。
他自知一個東離王勝，換不回豫王宋城，所以又加了一些條件。
「白銀三百兩，割讓南夔城？」
蘇湛忽地笑了一聲，「這個蕭山，還真是有趣。」
聽到蘇湛的笑聲，眾人當即蹙眉，不解其意。
說實話，宋城關押在梁州，並沒有太大的好處，反而會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麻煩雖然不大，但沒有麻煩總歸是好的。
而這次，能以三百萬兩換回一個毫無用處之人，那極為划算。
可蘇湛的笑聲是什麼意思？
他不同意？
「蘇公子，是覺得有何不妥嗎？」
宋北凝詢問道。
蘇湛搖了搖頭，「三百萬……太少。」
「三百萬還少？」
宋北望不明所以，三百萬都算梁州半年的賦稅。
宋城能值幾個錢？
「當然少。」
「一個藩王，要三千萬，應該不是很過分嗎？」
蘇湛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
話說完，全場寂靜。
甚至連一旁本不說話的趙青俞都忍不住開口，「蘇公子……這未免也太黑了？」
三百萬和三千萬的差別，字數上是只差一個字，但具體下來，可是小山與土堆的差別！
關鍵是。
三千萬，他們會給嗎？
陳家雲也同樣不明所以。
宋城不同於其他藩王，是可以換的。
此前種種，早已被朝堂詬病，若被梁州俘虜，隨意編造一個戰死的消息，還能將豫州收回中央，不再分封。
倒還無意之間幫了他們削藩的意向。
所以這三百萬兩，能賺白不賺，反正豫州早晚是囊中之物！
「派人告訴蕭山，南夔城不需要他們割讓，若是他們真想要，隨時可以派兵來打。」
「而且，三千萬隻限七天時間，若他送不到，那宋城的人頭，將掛在西金關外。」
「讓他們大可試上一試，看看梁州敢不敢！」
此言一出，眾人霎時明了。
剛剛漏掉了一個關鍵信息。
割讓南夔城？
他們怎麼能說得出口的？
南夔城早已被攻下，用得著他們割讓？
「道理都明白，可這三千萬兩……若他們不給呢？」
宋北望蹙眉問道。
若不給，不是平白丟了三百萬兩？
「他們肯定會給，否則蘇公子真會割下宋城的人頭。」
宋北凝忽然開口道，這一反轉，讓眾人猝不及防。
他們沒想過蘇湛真會動手，充其量只會嚇一嚇蕭山等人。
「三小姐冰雪聰明，此言正是我意！」
蘇湛笑了笑。
「行了行了，明後天都要成婚了，還在這裡三小姐長，蘇公子短的，距離就不能再近一點？」
宋北望沒好氣道，頓了頓又道，「快說說吧，你哪兒來的那麼大把握？」
蘇湛稍顯尷尬，繼續分析道，「蕭山他們不希望宋城死……最起碼，不想讓朝廷將豫州收回，否則，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咚！
一句話，點明了所有人的猜想中的盲點。
若朝廷收回豫州，那必然是朝廷派官，他們這些豫藩的舊臣，要麼失勢，要麼被殺，就只有這兩個結果。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絕無晉升的可能！
況且。
若能換回宋城，那他蕭山的地位，在豫州也將水漲船高，極有可能成為心腹中的心腹。
而此舉。
也不算是放虎歸山，充其量是在拿下豫州前，再向宋城討要一筆，不太要命的贖金罷了。
想到此處，眾人的神色才算放鬆下來。
果然還得是蘇湛來解釋。
否則就算是他們想一晚上，都無法摸清楚蕭山的心境。
貪！
蘇湛就是利用了這個貪字，讓蕭山不得不想方設法籌錢。
偌大的豫州可是僅次於揚州的富庶藩地，三千萬兩籌不出來？
最關鍵的是，還能換回東離王勝。
作為西路軍統帥，東離王勝手下親兵不算少，若是能救下他，必然能使得軍中更加團結！
當然，這種事不能明說，值得意會。
「如此，那貧道便派人去傳信了。」
「嗯……」
蘇湛沉吟片刻，叫住了即將離開的陳家雲道，「還需要一個步驟。」
……
翌日清晨。
嘉陵城大獄，最終的一間牢房之中。
宋城仍然一身黑甲，頭髮糟亂，臉上卻是白淨，還是剛剛被俘時的狀態。
他靠在床邊，想起陳家軍呼嘯而來時，豫州軍仍有五萬眾。
而五萬眾無一人逃離戰場，全然護在中軍前後。
可。
陳家雲衝鋒在前，數萬黑甲陳家軍緊隨其後，呼嘯過境，如入無人之境。
豫州軍在其面前，就好似紙糊的一般，毫無戰鬥力可言。
直到被俘，放眼整個戰場，揮刀的只有黑甲的影子，豫州軍只有哭喊和逃竄的身影。
單方面碾壓。
甚至懷疑，五萬豫州軍，沒能殺掉一個陳家軍黑騎。
「哐啷……」
牢房門鎖忽的意向。
宋城當即回神，並未有起身的動作，反而更加慵懶。
「何人來此，見到本為何不跪？」
昏暗的燭火下，一襲圓領白衫，一身破舊道袍，緩緩出現在了宋城的視線。
「陳家雲！」
宋城眉眼緊凝，但一瞬鬆懈，儘量讓自己言語淡然，「念你年輕，現將本王安然送回襄北城，本王不予落罪。」
「你還是一樣，喜歡裝。」
蘇湛微微一笑道。
宋城一怔，這個聲音他好像聽過。
在哪兒？
襄北城？
隨即下了床，向前挪動兩步，身子微微前傾打看，當即瞳孔大震。
去年的襄北城中，抓來了一個乞丐，自稱姓蘇名湛，可惜被他給逃掉了。
而今日眼前之人，與當日的乞丐有七分相似，剩下三分不像，是在衣著、表情與狀態。
「你真是蘇湛？」
「如假包換。」
蘇湛攤開手上前，一副淡然的樣子，給宋城嚇得不輕。
那時的蘇湛，是豫王府的侍衛抓來的，初見時，渾身顫慄不止，甚至神智都不太清晰。
而現在的蘇湛……
簡直就是魔鬼！
「宋城，你想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