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此為何物?」
李茂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十息有餘,他從事打鐵已有十餘年,卻從未目睹過如此精妙絕倫的盔甲。
之前所見的那人馬俱甲,都未曾令他如此震驚!
蘇湛聞其言,微微一笑道,「此乃步人甲,由 1825枚甲片借皮條或甲釘連綴而成,其防護之力,可依甲葉數量同步提升。」
此前與靖梁軍有所接觸時,他便察覺到,為何當下的大周朝,不像上一世的大宋那般擁有步人甲或者山文甲。
大周之所以沒有步人甲,不單是鐵礦產能匱乏所致。
還因重商的政策導向致使資源分配失衡,對軍事裝備的研發和製造投入相對稀缺。
再者,大周於軍事戰略和戰術的層面,對於重甲步兵的重視程度明顯不足,缺乏系統完備的研究與發展規劃。
以致大周朝雖有重步兵,卻放在大宋朝的兵種序列中,前十都難以擠入!
太拉跨!
正因如此,才萌生出打造步人甲的念頭。
而此刻,李茂卻提及了鐵浮圖的概念。
就很奇怪?
大周尚無步人甲,那北戎又從何得來鐵浮圖?
思來想去,問題還是出在鐵礦產能之上,再加上大周重商,因而更延緩了具裝的發展進程。
也難怪會輸得這般悽慘,甚至比大宋對陣金朝時還要慘上數十倍。
好在前世在盔甲方面略有所研,既然是穿越而來,那就將穿越的優勢發揮到底!
然而,此時的李茂尚未回過神來。
「1825片甲葉……蘇大人,如此精巧,真能造得出來?」
「我相信你可以。」
蘇湛輕拍李茂的肩膀道:「包括那鐵浮圖的人馬甲,我也堅信你能夠製作成功。」
李茂瞬間呆住。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有這般能耐。
從前只是遠遠瞧過一次鐵浮圖的人馬甲,如今卻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還額外多了一副重甲兵的步人甲。
自己當真能夠造出嗎?
不行……不行……
太難了,倘若造不成,豈不是要讓蘇大人失望,令王爺寒心?
「蘇大人……」
剛欲推脫,話剛出口便被蘇湛截斷。
「李茂,你乃我所選之人,你能否造出,我比你更為清楚,你可以有一萬的疑問,但我不願聽到你有任何推脫之辭。」
「所需的材料、人工,一概應允。」
「只要能造出,你便是整個梁州的大功臣!」
蘇湛一番言語說罷,眼中滿是期盼。
李茂聞言,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沒錯!
我李茂乃是蘇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即便拼得頭破血流,也定要為蘇大人排憂解難!
更何況是為了梁州!
蠻夷擁有的鐵甲,我大周正統怎會沒有?
必須要有!
想到此處,李茂再次單膝跪地,「蘇大人,您此前承諾的梁州總督之位,請讓與他人!」
他如今只想守著現有的這些武庫,完成蘇大人交付給他的任務,精心打造重甲,再不想那所謂的梁州總督之職!
蘇湛欣慰地笑了。
人啊,一旦確立了目標,擁有了信仰,途中的一切利益,於他而言都將變得毫無價值。
他能理解李茂。
更能讀懂他的那片赤誠之心。
「你放心,你是我的人,該屬於你的自會有,若你有所求,我也定會給予!」
「蘇大人……」
李茂的眼眶瞬間通紅。
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從未感受過如此深厚的信任。
此前與土司土人共處時,他們總是將蘇大人稱作神子,提及之時,眼中皆閃爍著熠熠光芒,極為耀眼。
那時自己還覺得有些誇張,即便蘇大人再厲害,也不應如此迷信……
但如今方才明白。在土人眼中,蘇大人不單是神子,更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信仰所在,是能夠賜予他們力量的聖人!
而此刻!
蘇大人便是自己的信仰!
……
次日清晨。
蘇湛為李茂留下了十二張精細的圖紙。
又給謝江淮交代了一些事宜,讓他敲定蜀都城分田之事後,前往梁王府述職,再進行後續的舉措。
而後便與眾人離開了蜀都城,一路奔赴嘉陵城。
城牆上。
李茂與謝江淮並肩而立,目送蘇湛離開蜀都城。
沉默許久,謝江淮率先開口道,「李大人,您覺得蘇大人的能力究竟有多強?」
李茂微微一笑,「下官認為,倘若蘇大人此刻舉旗起義,恐怕整個梁州與荊州的萬民都會追隨其後,梁王爺甚至會親自為其披上黃袍!」
謝江淮一驚,扭頭看向李茂,「李大人慎言,當下樑州尚未與朝廷……」
「那又如何?」
李茂依舊面帶微笑,「人生難得遇一恩主,若蘇大人舉旗,謝大人難道不會跟隨?」
聞聽此言,謝江淮先是微微一愣,隨後與李茂相視一笑。
他們的確不願再起戰火,但若朝廷一再逼迫梁州,即便如蘇湛這般溫和之人,想必也是忍無可忍。
他若忍無可忍舉旗討義,追隨者又何止數萬?
就蘇大人在梁州的種種舉措,足以被奉為神明!
而且其功績的含金量,還在持續攀升!
……
與此同時。
揚州帝京,元啟帝宋棋茗的寢殿之中。
宋棋茗望著遠處剛剛竣工的園林,搖頭苦笑一聲,隨即揮筆,在紙上題了一幅字。
「御園清苦風搖樹,殘葉飄零影照廊……」
剛剛落筆,身後便出現一名身著宮裝的少婦,二十餘歲的年紀,未施粉黛,卻貴氣逼人。
此乃大周皇后,元啟帝的髮妻,玉嫻綺,人稱「玉皇后」。
玉皇后拾起畫卷,輕輕吹了吹墨痕,「陛下,可有煩心之事?」
身為皇后,與陛下同床共枕之人,她深知夫君身為帝王的愁苦,卻偏偏束手無策。
就連所作之詩,都充滿了淒清悲涼。
宋棋茗搖頭苦笑,「李貴此次北上議和,大周的賦稅必定再增三成,屆時或許率先攻入揚州帝京的並非北戎鐵騎,而是大周境內的起義軍……」
玉皇后替宋棋茗捏了捏肩膀,眉眼微微蹙起問道:「陛下,現今或許存有破局之法。」
「破局?朕深陷局中,如何破局?」
玉皇后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宋棋茗當即眯起了雙眼,但並未出聲,反而看向玉皇后,「你是如何知曉此人的?」
玉皇后輕笑一聲,風姿綽約,卻毫不輕佻,「陛下或許忘了,當年你我青梅竹馬,身後追著您跑過十座假山之人是誰?如今……又在何處?」
剎那間。
宋棋茗的思緒被拉回到了七歲之時。
此前玉將軍戰死沙場,先帝便將玉將軍的一子一女接入宮中。
女子便是宋棋茗的青梅竹馬。
而男子,便是如今梁州麒麟堂的暗衛堂主……玉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