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飛到趙家灣附近的時候，剛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落下散去雲霧，手機就開始叮叮響個不停。

  他一邊開車朝著柳家莊跑，一邊打開一看，全部是柳清影的，催促他今天要報考。

  還沒看完，手機響了，還是柳清影的。

  趕緊接起來，不等柳清影說話，就先解釋了一句：「我昨天開車出去辦事，回來的有點晚，手機剛開機，我馬上到你家了，你等著就行。」

  柳清影催促道：「今天報考呢，什麼事兒讓你耽誤了老半天，快點來呀！」

  「放心吧，報考一天時間呢，來得及。」老趙安慰道。

  「嗯，我怕你給耽擱了，你回來了就沒事了，我等著你。」柳清影就安心下來了。「你別上我們家去了啊，我在國道這邊等著你呢，就咱們那路口再往北點的一個小路口，你快點，我手機都沒電了！」

  「嗯嗯嗯，等著我，馬上到。我就在國道上跑著呢，也在北邊，馬上到。」老趙說著就加了個速。

  說著話，拐了個小彎，就見到了在國道邊的柳清影。

  那是個小路口，旁邊還有個破房子，她正從那破房子後邊走出來。

  等這丫頭一上車，老趙就忍不住說道：「你怎麼在這兒啊，幹什麼呢？也不知道站樹蔭里，看把臉都曬紅了。」

  「我高興曬怎麼了。」這丫頭說完，忽然嘿嘿樂道。「你完了，我媽說了，你這麼不靠譜，不讓我跟著你去玩了。」

  「啊？」老趙頓時後悔不已。「不至於吧，我就耽擱了這一小會兒？」

  「還一小會兒？這都幾點你看看。」柳清影冷哼一聲。「今天可是報考的大日子，你有錄取通知書是不怕，我可不行。剛我媽都讓我先去呢！」

  「那也不至於不讓你去玩啊？咱們這報考一天時間呢，晚點去怎麼了？」老趙鬱悶無比。

  「我也沒辦法。」柳清影無奈道。「我都替你解釋半天了，說你生意上的事挺多的，平時也可忙。特別是高考前一段時間，你什麼都不管就陪著我考試，耽誤了好多事兒……」

  「解釋了還不行嗎？」老趙不死心的問道。

  「是呀！」柳清影嘆口氣。「你也知道，我爸媽眼裡，高考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你連這個都會耽誤，他們怎麼能放心我跟著你去玩。我這一上午一直替你解釋，可你手機都打不通，我能怎麼辦？」

  「我這不是……唉！」老趙還想說點啥，然後自己又放棄了，和柳清影說又沒用，是她爸媽不讓去的。

  「別嘆氣了。」柳清影安慰他。「大不了報考完我陪著你去跑著玩一會兒好了。」

  「嗯！」老趙回答的有氣無力的。

  本來嘛，折騰那麼一陣子，電閃雷鳴的，也累人。

  又匆忙飛回來，一路上可都全速趕路，雖然沒有大喘氣，可他這種累是身心俱疲的那種。

  剛才還有精神撐著，現在聽說柳清影不能去京城，瞬間就和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

  看他那樣子，柳清影從兜里掏出來兩個糖，給他撥了一個遞過來：「張嘴。」

  老趙老實地張嘴，吃著糖也不覺得甜：「糖都化了，能再和你媽說說嗎？」

  「那你去說，反正我是不行了。」柳清影說著把剩下的那個糖放自己嘴裡。「這糖化了還是甜的呀，我出來的著急，忘了拿奶糖了。這都中午了，去了填志願還是先吃飯呀！」

  「我知道晚了，可是……」老趙也鬱悶。「算了，等下我再想想辦法。先去填志願，反正用不了多久，填了再吃飯。」

  「嗯！」柳清影點了點頭。

  「我想好了，我和你一起報考師大。」老趙說道。「這樣我們就能在一個學校了！我們技校的那個校長，原來就是師大的，剛好，到時候讓他幫忙看著點，等錄取了提前告訴咱們。」

  「那你不去北外了嗎？」柳清影問道。

  「不去，和你一起去師大。」老趙說道。「你也知道，我其實上什麼大學無所謂，北外學外語的，我自學好幾門了，還去幹啥。」

  「北外好像比師大還好點吧？」柳清影說道。

  「無所謂的。」老趙是真的不在乎。「你今年報考師大的錄取把握是最大的，那就報考師大。如果你不甘心的話，要不試試清北那倆學校也行，只要你報了，我覺得上的機率也挺大。」

  「不了！」柳清影態度很堅決。「我不碰僥倖，我覺得將來能當老師挺好的。別的學校，我也不知道學什麼專業。你看我哥，學的那專業聽著很厲害，結果現在就是個跑腿找業務的，大學畢業了還得問家裡要錢……」

  遠在省城，一心要靠自己，覺得自己鐵骨錚錚的柳清亮無端躺槍。

  誰讓他沒趕上好時候呢！

  老趙也不好評論大舅哥的想法，什麼不靠別人，現在問家裡要錢就不是靠家裡人了嗎？問父母要錢天經地義，別人幫忙給你換個好點的工作就不去，這不是鐵骨錚錚，是腦子進水了！

  不過老趙也覺得師大挺好的，他嘿嘿樂了起來：「師大也挺好的，女生多。你去了我放心，省得你去了別的學校，有人天天給你遞情書……」

  「那你不能去！」柳清影鄙視他。「我去師大你放心，你去了我不放心。你去礦大去，學個挖礦工程的專業，這樣我才能放心。」

  柳清影說這句話的時候，純屬是根據感覺猜測的，她在報考志願本上看到過那個礦業工程的專業，覺得這個肯定女生少。

  實際上，她的猜測……很準。

  到了大學裡，機械工程土木工程的哭訴自己班級里女生少，礦業工程的都不吭聲：女生，啥是女生？大學裡有女生嗎？

  老趙得意洋洋：「你說的那是理科的，咱們文科的，不行。」

  「哼！」柳清影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立刻改變了主意。

  ……

  車開到學校，老趙一下車，遇到個副校長，看見他就開玩笑：「趙起武來了，填報志願想好了嗎？」

  老趙笑著說道：「想好了，我們倆一起報考京城師大了。」

  副校長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師大好，師大好！」

  接下來就沒話說了，在全校老師，包括學生們看來，其實老趙報考北清才是最合適的，他那成績豈止是吊打全縣考生，放到市里也是第一沒商量。

  這成績走個北清穩的很。

  但是老趙想報考什麼，他們還真不好說什麼了。

  而且報考師大的原因他們都清楚，總不能這會兒勸人家說北清更有前途，現在老趙已經開幾百萬的車了，好點的學校也就是錦上添花，有沒有其實都一樣。

  他們倆就跟著高三班級幾天的時間，實際上報考志願的東西，直接都給放到了楊主任那裡。

  聽說他們倆都要報考師大，楊主任什麼都沒說——他在學校跑的可比別人都勤快，所以經常見到這倆人湊一起嘀嘀咕咕的，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等兩人填報完志願，楊主任鄭重其事的把兩人的志願表收好，笑著說道：「你們倆這是吃過飯還是沒吃過飯啊？要不一起吃個飯？」

  「你都吃過了吧？」老趙笑著說道。「我們倆出去吃去，上午我有點事兒，耽誤了，現在去吃還來得及。」

  「那行！」楊主任頓了一下。「我給你們倆照張相吧！別人都有畢業照，你們倆沒有。算是給你們補上，學校里也得讓人知道，你給咱們學校做過什麼。以後你們有空了，就過來拿。」

  「好吧！」老趙看了看柳清影，點了點頭。

  畢業照還是要有校長老師的。

  二年級班主任莊老師居然也出現了，她可是放假都回家了，現在是特意通知回來的。

  學校里的校長主任還有在學校的老師基本上都來了，最中間就兩個學生。

  柳清影都不好意思照，她知道這是學校感謝趙起武的呢，這傢伙不但給學校掙來榮譽，還給學校送了一大筆錢。

  不過心裡挺甜蜜的，老趙厲害嘛，她也跟著好開心吖！

  拍完照老校長看著趙起武倆人：「以後吧，什麼時候回來了，來學校看看。這學校里的學生老師們，可都記著你呢！」

  「沒問題。」老趙和柳清影站起來。「那就再見了。」

  「再見……」幾個校領導頗有點傷感，出這麼兩個學生挺不容易的，現在可就算分開了。

  而且剛老趙都說了，通知書都不會郵寄過來，老趙那邊直接讓人看著，到時候直接拿通知書。

  也就是說，這一走，基本上老趙再回來的機會，就少了。

  此刻老趙和柳清影還沒意識到這個，遠處還有來報考的剛才看他們拍照的學生們，包括校園裡互相告別的同學們，大部分都意識不到。

  大家都想著從此大展宏圖，約定了什麼時候重新聚在一起再暢談人生。

  實際上，在學校工作這麼多年的老師們，卻是清楚的很。

  這一分開，有些人，可能就終生不再相見了。

  從此相忘於江湖。

  ……

  老趙和柳清影又跑去吃滷肉了。

  何老闆就激動的很：「報考了，肯定考得上，坐家裡等通知書就行了吧！」

  這會兒時間都晚了，飯店裡都沒了人，所以何老闆恭維完了一連上了幾個菜過來：「嘗嘗，吃完這一頓，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就飛走了，我以後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得到了，這頓我請的，吃吧！」

  他在這學校門口也開多年飯店了，每年也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學生離開，知道面前這倆位，今天一別，再回來的機會，可就真的少了。

  老趙也沒再客氣。

  柳清影可是敏感的很，這會兒忽然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還有些傷感：「唉，你說，咱們以後是不是回來的機會就不多了？」

  「你想回，那就回。」老趙想了想說道。「只要你想。」

  「嗯！」柳清影點了點頭，埋頭大吃。

  吃過飯還打包了不少，帶著等下餵車裡的金子元寶。

  到了出租房讓金子元寶吃著東西，他們倆就開始收拾東西。

  都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往車上一扔，這就完事了。

  裡面還有柳清影的『舞蹈運動服』，有幾件老趙特別喜歡的，柳清影都不敢帶回家，怕被家裡看到，就放到了這裡。

  再上車，老趙看了看這個小院，一臉感慨：「哎，以後這個地方，可是再也不會來了！」

  跑到正府門口，把鑰匙給那個看門的老頭，他就和這個出租房再無瓜葛了。

  ……

  重新上車，老趙問柳清影：「要不要去和那邊樓上兩個老師告個別？」

  「算了！」柳清影搖搖頭。「你走了就不回來了，我可就去京城玩幾天，然後就回來了。」

  「你不是說你媽不讓你去了嗎？」老趙當時就精神上幾分。「你騙我？」

  「誰騙你了啊！」不小心說漏嘴的柳清影哈哈樂著。「我說過嗎？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媽不讓我去了？趕緊開車呀，回家收拾東西，我出門總也得帶幾件衣服吧？」

  「你就騙我了！」老趙不爽地很，他覺得自己需要補償。「你就說了，虧我剛還在和你商量怎麼去和你媽再說說呢！」

  「哼哼！」看他還要爬過來占便宜，柳清影冷哼一聲。「你想幹啥？坐回去。還怪我了是吧？騙你你活該！」

  「我咋了？」老趙愣了一下。

  「你一直不來，我媽一直問，我怕還在家裡等著你，等下她不讓我去。我就說你快到了，上國道那等著你來的。」柳清影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結果呢！」

  說著就生起氣來，使勁在老趙身上擰了兩把才解氣：「你讓我在路邊等了一上午知道嗎？我還怕別人看到我在路邊沒有走告訴我爸媽，就跑遠點，躲到那破房子後邊，然後一直給你打電話，發簡訊，怕你再直接去我家裡……」

  老趙這才想起來，自己回來在路上看到柳清影的時候，她就是從路邊上來的，就是那破房子那裡。

  一想到她在那裡等了一上午，老趙心裡頓時仿佛被扎了一下。

  路邊廢棄的那個破房子，什麼樣他能不知道嗎？

  裡面就不用說，平時都被過路的當廁所用了，柳清影肯定沒法進。

  那外邊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呀，躲那後面，上午可是得被太陽曬著的。

  怪不得她上車的時候，臉都被曬的通紅，自己還說她笨不知道找個樹蔭多的地方。

  而且還要擔心著自己，自己手機上面，一大堆的簡訊，就可以想像當時，這丫頭有多著急，有多難熬……

  怪不得她說手機都沒電了，她肯定是一直在撥電話發簡訊……

  看著柳清影還帶了點委屈的眼神，老趙心中憋的難受，想說你都不知道先去鎮上等著吧，可一想又說不出口了。

  柳清影肯定是怕在路上遇到熟人，怕讓家裡知道她自己去的鎮上。

  所以她就傻乎乎的，藏在那破房子後邊，頂著七月的太陽，拿著手機，還拿著準備給自己的那兩個糖。

  怪不得糖都化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

  「哎，怎麼不說話了！」看著老趙不吭聲，發動汽車出發，柳清影忍不住問道。

  「沒事。」老趙說著，神色一正。「柳清影，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麼呀！」柳清影臉上紅了一下。「好好開車吧！對了，今天下午就出發嗎？那不是到京城都半夜了嗎？」

  「是呀！」老趙說道。「沒事兒，等下你躺後邊睡覺，我和膨大素開車就行。」

  「他真去啊？」柳清影驚訝道。

  「當然真去啊，你以為我騙你媽了？」老趙說道。

  「嘿嘿！」柳清影傻樂道。「反正我覺得你那會兒沒說實話。」

  「都是真話。」老趙說了半截，想到上午見面那會兒柳清影臉上曬出的紅暈，自己編不下去了。「也沒說幾句假的，就是說到了那，擠擠才能睡下是假的。」

  「哼，我就知道你有假話。」柳清影一副果然不出所料地說道。「不過你說彭大富也去沒說假話就行，咱們先去接他吧，跟著去讓他當個證明。」

  「行，你說什麼都行。」老趙點點頭。

  「怎麼這會兒這麼好說話了？」柳清影哈哈樂道。

  「我就這麼好說話。」老趙厚著臉皮。「過來給我拉著你的手。」

  「幹啥呀，好好開車。」柳清影不依。

  「快點來。」老趙掛了個三擋不快不慢地開著車，手伸過來。「來！」

  柳清影對著他的手拍了一下，結果這傢伙反應快，一把就抓住了，嬌嗔道：「厚臉皮，你放開，開車不要搗亂好不好？」

  「不放。」老趙笑呵呵地說道。「我教你按摩吧！這裡有幾個穴位，按著很舒服的……」

  「真的嗎？有那麼神？」

  「真的！」老趙很肯定。「不過得有特殊手法，反正我按就行，別人肯定不行，你自己也不行。」

  「別鬧了，趕緊開車吧！」柳清影還是擔心他開著車還玩會出問題，不過說到一半，忽然驚訝了起來。「哎呀，我有感覺了，確實有效啊！」

  老趙呵呵直樂！

  你對我好，我怎麼能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