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過年

  這個除夕趙黃兩家都過的非常滿意。

  當然也有點小瑕疵,比如晚上趙景山黃大壯喝小酒,還拉著趙起武一起,結果三人喝著玩著看著晚會,沒等到結束都迷糊起來了,什麼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自然也就沒人去接黃大妮那一群人了。

  老的少的站寒風裡等了一陣子,黃大妮才想起來給老趙打電話,結果老趙的電話晚上喝著酒也沒耽誤電話不斷,愣是把手機打關機了。

  幸好這裡是京城,幸好是晚會散會之後,計程車很多,一家人才得以回來。

  到家一看睡的迷糊的三個老男人和小男人,真是哭笑不得。

  老趙迷糊醒來了,看到一家人都在家,當時就酒醒了一半,然後再給一個起死回生,這才恢復過來。

  再然後,他壓根就不停留,開著車就一溜煙的跑他那鬼宅地王閣睡覺去了。

  至於舅舅和老爸,那就讓他們睡吧,反正過年,明天不會被罵——至於以後,那以後再說。

  其實黃大妮一群人倒是沒真箇生氣,能去現場看晚會,還有啥不滿意的,無非是最後打車回來,那能算個事兒嗎?

  天一亮,可就代表大年初一了。

  其實過了十二點就是,在三河鎮那邊,除夕夜熬年到夜裡十二點,是要放鞭炮的。

  但是京城現在不能放,所以就少了個環節——如果讓放炮的話,趙景山父子倆和黃大壯也不會忘了去接人,鞭炮聲絕對能把他們叫醒。

  初一的習俗挺多的,比如老趙還記得以前聽人說過,大年初一都不要叫人起床,最好都睡到自然醒。還有污水不能往外邊倒,要等到過了初一再說等等。

  但是這些現在都不流行了,就像現在,一家人都住在城裡,洗漱用的水都直接流下水道了,難道還給接著不讓流嗎?

  但是有個習俗就讓趙景山頗為惆悵,三河鎮那邊大年初一還上墳呢!

  過年嘛,給那些列祖列宗們也說一聲,給燒點錢花花。

  老趙還是比較英明的,早上吃過飯看出來了,又說回去拿東西,把這個事兒給辦了。

  其實還挺有點難度的,得趁著附近沒別人的時候去放炮燒紙,不然人家都知道他在京城,突然出現在老家,還不得老大疑問。

  等快中午回到家,樂呵呵地說道:「回去了又睡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夢到我回了老家一趟……」

  趙景山就明白了,當即老懷大慰。

  其實這會兒小胖子和趙圖強還在賴床呢,昨晚上太興奮,這倆就準備睡到中午起來。

  外婆老媽她們都在看重播晚會,想看看那鏡頭來回掃,有沒有自己呢!

  還真有個鏡頭,主要是小圖強虎頭虎腦的,嘴裡還叼著棒棒糖,臉蛋鼓鼓的瞪著大眼珠子全神貫注的看演出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大概攝影師看了也挺歡樂,特意給了個鏡頭。

  連帶他身邊的楊秀娥黃大妮一群人,一個沒落的出現了在電視上。

  全家都激動的不行!

  ……

  老趙歇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打開手機,頓時電話簡訊不斷。

  他就樂呵呵的扣著手機,挨個回消息拜年。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居然還接到了柳清攀倆人的電話,那倆排隊打電話拜年排到中午,倒是剛好趕上老趙手機開機。

  柳清攀興奮的很:「這裡挺好的,特別好。吃的好睡得好,訓練啥的強度也不大,就是站隊列跟著跑個步,摸打滾爬的俺們在家都天天干,一點都不累。飯菜特別好,頓頓都幾個菜,美得很。兄弟們也夠意思的很,剛來不熟悉還不和我們玩,現在玩熟了,挺照顧我們的……」

  說的幸福的老趙都想去試試當兵啥滋味了。

  不過想想也知道,也就這倆一直在家沒少鍛鍊,才能適應那裡的生活。換個人估計剛去的時候,肯定得適應一段時間,搞不好天天累的挨著枕頭就睡,根本沒他們這麼覺得幸福。

  掛了電話,老趙覺得自己不該像以前一樣,偷偷摸摸的不敢給柳家打電話了。

  於是理直氣壯的,給柳清影家也打了個電話,咱都是上門吃過飯的,拜個年不是應該嗎?

  趙景山在那邊聽見了,趕緊把牆角堆的酒收起來一箱,煙也藏兩條,交代道:「等你回去呢,把這個帶過去,你都給人家打電話拜年了,等回去就帶點東西去看看。就是現在你們沒名分,這個禮條不好拿……」

  禮條就是豬肉,割一條肋條肉,在三河鎮那邊是女婿看丈母娘的標配。

  接著就沒啥好說的,兩家人在京城都沒什麼親戚,老趙之前也都和認識的送過榆錢了,電話簡訊聯繫著就行,也不用再特意去拜年。

  於是就是出去玩,初一下午開始,每天想的都是去哪兒玩,怎麼玩!

  喜慶的很!

  ……

  話說在深城關外的一間出租房裡,除夕那晚,一群人也在看晚會。

  這是一群小生意人,平時就賣些什麼假冒古玩工藝品,小孩玩具各種配飾,珠串項鍊小紅花之類的。

  他們來自內地各處,到這裡討生活,年紀大點進工廠不太行,腦子活絡的就在這邊擺攤做個小生意。也有發達的,工藝品嘛,漫天要價來著,遇到有人不懂的,坑一個是一個。

  還可以偷偷溜達到香江那邊,晚上順著山邊溜過去,現在回歸了嘛,沒那麼嚴格,偷偷溜過去做生意的被抓住也就是東西沒收被趕回來,他們那點小玩意兒成本又不算啥,沒收了就再進貨。

  這些人都是幾個人合夥租個民房出租房,白天溜進關內擺攤,什麼時候城市管理嚴格的了,就聚在一起麻將小酒,日子表面看起來也滋潤。

  當然這都過年了,大部分人都回家了,也就剩幾個不回家,想趁著過年沒人管,再去掙點小小錢。

  剩這麼幾個人晚上也不打麻將了,看晚會。

  看著看著,忽然一個人就激動起來,站起來指著電視又蹦又跳:「我兒子,我兒子,我看見我兒子了……」

  「趙景海,你癔症了吧!」一個老漢哈哈大笑了起來。「嚷嚷什麼呢,別耽誤我們看晚會。」

  「我看見我兒子了。」說話的這位穿一身皺巴巴的舊西服,腳上一雙灰撲撲的皮鞋,明明是一副落魄的模樣,這會兒卻是激動的不行,和猴子似的。「我真看見我兒子了,吃著棒棒糖,在看晚會呢!就在電視上,剛才看見了!」

  「老趙,你沒事兒吧?」另一個中年人蹭一下站起來了。「老趙,你醒醒,回回神,看看我們哥幾個,看清楚這是哪兒……」

  「我沒事兒。」趙景海著急啊!「我真看見了,不騙你們。我兒子,還有我媳婦,還有我嫂子,我都看見了。他們都在電視上,晚會現場啊!就在中間那坐著……」

  「小海,別急。」那個中年人過來按住他。「你先喝口茶,穩穩神,別慌。豁牙你愣著幹什麼呢,趕緊拿茶水來!」

  說完又扭頭衝著趙景海說道:「你別急,我給你按一下人中。你看清了,我是你大江哥,不害你,你坐好。你們幾個,快過來……」

  豁牙是那個老頭,他還沒動靜,旁邊另一個年輕的蹭一下就竄了起來,拎著茶壺想倒水,想想又怕熱,乾脆把桌子上那幾杯大伙兒喝剩下的兌了一下,端了過來:「老海哥,你穩著點……」

  「我沒事兒……」趙景海根本沒機會分辨,他還想再蹦躂呢,被幾個人按在破椅子上,掐人中灌茶水的,一直灌的鼻子冒水!

  一直到他嗆的眼淚鼻涕都冒出來了,那個大江哥伸出手指:「小海,這是幾?」

  「是你大爺的,你要灌死我啊!」趙景海破口大罵。「你們才瘋了,老子好好的,老子是趙景海,你是大江哥,豁牙老頭,鐵柱娃……你們相信我呀,我是真看見我兒子了!」

  「你沒事兒?」豁牙老頭膽戰心驚地問道。

  「本來老子屁事沒有,現在被你們灌的想去尿尿……」趙景海顧不得滿面髒兮兮的,用袖子一抹,眼睛盯著電視。「你們別擋著我,我再看看,肯定是,我兒子我能認錯嗎?」

  一群人盯著他虎視眈眈的,都是在外邊討生活的人,三教九流的什麼人都有,也沒誰看不起誰。

  畢竟這年頭出門還叫背井離鄉,敢出來混的說不定什麼時候誰家發達了——當然也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找不到了,誰知道呢!

  在外邊壓力也不小,別看整天小酒麻將的,可是心裡都有事兒,要不然怎麼天天小酒呢,不喝點都睡不著,想家啊!

  再說除了那個鐵柱,這一群年齡都不小,家裡妻兒老小的都等著呢,過年都不回家的,誰不是一肚子苦水?

  真怕趙景海突然就瘋了,康寧醫院那裡面可不是誰都能進的,藥貴!

  趙景海也不傻,盯著電視目不轉睛,嘴裡也說個不停,嘀嘀咕咕把幾個人家裡啥情況都說一遍,總算讓人相信,他沒有失心瘋!

  這下一群人才安心下來,開始討論起他在電視上看見老婆孩子的事兒。

  鐵柱年齡小,就敢想:「老海哥,我明白了。」

  「明白啥?」趙景海心不在焉的問道,還盯著電視呢,一到鏡頭轉到觀眾,就立刻專注的不行。

  「嫂子是改嫁了!」鐵柱也是敢說的很。「你不回家,她一個人也沒著落。肯定這是改嫁了,嫁了個好人家,說不定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所以她才帶著你兒子去看晚會了。」

  「不可能,我媳婦長的……」趙景海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家老婆平時雖然也沒打扮過,但是怎麼也說不上丑。

  他一語塞不要緊,其他人都確定了。

  「你老婆挺好看吧?這是遇到貴人了,帶著你兒子享福去了。」

  「那不定,老婆跟著人家享福,那人家是要睡的,對她好肯定的。兒子就不一定了,後爸有幾個特別好的?將來人家再生個娃,就更顧不上了……」

  「也是啊!」

  「小海啊,你節哀順變。這個事兒呀,要往好處想,你看你老婆兒子,也算是跟著人家享福了。總比跟了你,守活寡的強……」

  「對呀!怎麼說你兒子現在也吃穿不愁,能去看晚會,肯定後爸對他也不錯。」

  趙景海本來還正激動呢,結果被他們這一勸,沒幾句話就被勸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自家老婆跟別人睡了,自家兒子有後爸了,說不定那熊孩子不聽話還挨打……

  一想這心窩裡像被人用刀扎一樣,刺疼刺疼的呀!

  那邊幾個人還有羨慕的呢:「小海呀,你看看你,現在有人替你養兒子,多好的事兒?你往好處想,以後你就不用擔心他們了,他們過好日子了!嘖嘖,能去看晚會,那得是什麼人家啊!」

  「對呀,你剛說你嫂子都在是吧?這肯定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肯定對你老婆特別好,不然怎麼連你嫂子都能帶著去看晚會……」

  「不對,你們都別說了。」趙景海大吼一聲。「我想想,有啥不對勁兒的。那人是我嫂子,不過我侄子都高中了,我剛才看我嫂子怎麼像年輕了十幾歲似的,肯定有啥不對的……」

  「那有啥不對的!」鐵柱鄙視道。「你不曉得,人要有錢了,女人也能變年輕。人家化妝品保養著,可比在咱們老家那天天和土坷垃打交道強得多。」

  「對呀,你看咱房東那婆娘,比你大十來歲,看著比你還小呢!人家挺中意你的,現在你家裡也沒掛念了,正好就從了人家。以後你就是我們房東,給哥幾個把房租減了行不行?」

  「老海哥,我看行。你看將來你閨女能不能給我介紹下,我也不嫌棄她沒文化,反正我也沒啥文化……」

  「鐵柱娃你滾蛋,想不到你這看著挺老實的,還打人家房東閨女的主意。你窮的飯都吃不上,上次掙點錢還給人騙了,人家能看上你……」

  鐵柱不忿:「被騙了咋了,誰說我被騙了,我看人家是真遭難的。要是真遭難的咱遇見了不管,那良心不是被狗吃了?再說我就喜歡小鶯咋了,我就喜歡就喜歡就喜歡……」

  「喜歡你就去追人家,在這裡吼個幾把!」趙景海一聲大吼,打斷了別人的嚷嚷。「我想好了,我要回家,找我老婆去。」

  「你不是打算存夠十萬塊再回去的嗎?」豁牙老頭問道。「現在就回嗎?」

  「現在就回,我出去打聽車去,我要回家,找老婆去。」趙景海語氣堅決。

  「這裡的生意不幹了?過年這幾天可是好生意。」有人勸道。

  「不幹了!」趙景海一跺腳,從心底發出最深最響亮的吶喊怒吼。「我老婆都給人睡了,兒子在被人打,老子還掙錢有個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