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爸的三兄弟里，就他家還像樣點，當會計開小賣部的嘛，家裡就好點。
所以招待人肯定要請他家的，再說老趙也是送柳清影回來的，是柳清影的同學，只能去他家。
老趙得意洋洋，話說除了小時候傻不拉幾的跑柳清影家裡玩，從上初中開始，可就很少進過她們家了。
嗯，牆上這個畫有點老了，按理說柳清影家應該有點小錢錢的，但是應該秉承不露富的準則，家裡的東西也都沒怎麼大換。
不過這個大彩電還不錯，只比三河鎮自家出租房的那個小几號。
桌椅板凳看起來也不錯，家裡打掃的也乾淨，至少看起來和村里其他人家比起來，沒那一股子窮酸味道。
居然還有茶葉，不錯不錯，鄉裡面基本都是不準備茶葉的，有客人都是柳葉茶湊合一下就行。
柳爸早看透了老趙那表面上很小心其實內心很得意的模樣兒，就和吃菜發現半條小青蟲一樣——農村里都是自家種菜吃，其實吃出來青蟲的機率真的高，一般也沒啥，習慣了。但是半條的話，那就有點讓人煩。
其實想想這小子也不錯，女兒大了總歸是要嫁人。這小子在全縣全市都是一等一的天才，更大的範圍他不知道，但是特招大學生啊，聽著就牛，反正之前是沒聽說過有哪個被特招的。
還能掙錢，也不知道怎麼混的，有錢就算了吧，車都混上白牌了。
如果從旁觀者身份來看，這樣的人當女婿其實挺不錯的，但是輪到自己怎麼就覺得彆扭呢？
有種自家養了十七八年的鮮花，被豬拱了的感覺呢？
老趙已經開始侃侃而談了：「學工程車肯定是有活的，而且你們還可以先開車，等以後熟了，自家看著做點什麼活兒都行。關鍵是出了門，就不像在咱們家一樣，想打聽個什麼門路都沒有，一旦出去，等有點見識了，掙錢的門路就自然來了。」
除了柳爸，剩下的人都連連點點頭，這都是大實話。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柳清亮就出門上學了呢，但是出門就得要錢，柳清亮就是在學校，也幫他們找不到什麼掙錢的門路。
想自己出門，你得先考慮路費吧？常話說的好，窮家富路。
一出門，就得拿錢，萬一出去一圈什麼活沒落著，再灰溜溜回來是小事兒，虧錢就是大事兒。
最關鍵還怕一點，幹了活拿不到錢。
鄉里拉沙拉磚的人，都不是現結的，到了過年還得找工程隊要錢，工頭也得追著別人要錢。就這幾天到處都是跑著要錢的，要來的固然喜滋滋過個好年，要不來也只能再家長吁短嘆！
現在有了老趙做保，他們才敢考慮出去，不然還得繼續在家猶豫。
老趙還有門路給他們推薦：「西邊路口不是建了個市場嗎？你們人面廣，看市場上有沒有外來客戶，都從咱們拉什麼東西，從村里附近收點賣給他們。柳叔是會計，懂算帳，可以和外來的人談嘛！你們幫他們收，外地來的都是現錢結帳，這生意也能做呀！」
柳清影爸爸這兄弟三個都是年富力壯的時候，他們上頭還有老頭們呢，其實都年齡不大。當會計其實平時根本沒什麼事兒，小賣部有個人就行，他要帶著這些人去做生意，一點問題都沒有。
關鍵是……
柳大伯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做生意投入太大了，我們這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說那裡進去掙不了仨核桃倆棗的，還要給市場交啥管理費，弄不好還賠錢哩！」
「只要想好了再做，肯定賠不了錢。」老趙看他們沒那意思，也沒好多勸。「我爸媽以前不就弄個三輪車跑小生意嘛，其實也虧不了。」
總不能說自己給他們投錢讓他們去干，這關係還沒到那一步呢！
他們自己想不通，幫的太心急，反而更嚇到了他們。
給他們說個話題，慢慢引導，說不定他們將來就去試了。
這個老趙有經驗，父母不就被自己送京城了嘛！
……
那邊柳媽和柳清影嘀嘀咕咕的，一會兒臉上一臉喜色，看著老趙的笑容就愈加親切：「小武這孩子學習好，連帶我們家清影今年成績也提高上去了。八百多分，清亮，當年你也沒考過這麼高分吧？」
柳清亮臉一黑，我都當隱形人了，還提我幹啥？
從小到大，妹妹不好就是我帶壞的，妹妹好了那就天生的，用來襯托我不好，我容易嘛我？
但是老媽問話，還得回答：「我那時候還早，八百多分，在縣裡都能派上名次了吧？以後走個一流大學都沒問題了！」
「哎呀，一流大學啊！」柳媽喜滋滋的。「那就是清北那樣的嗎？」
「也不只有他們才算一流的，還有別的啊！」柳清亮解釋。「咱們省就一個省大算不錯的，京城像是人大理工都好，海市的復旦津城的南開都算。據說以後都不包分配了，要是能上個好點的大學，以後工作也好找點。」
柳媽就更開心了：「去京城好，天子腳下，以後你們都去。小山你們以後去那裡學了技術在那裡幹活，小亮畢業了也去那裡找個工作，我們倆以後去看你們也方便。」
說的挺開心，完全不管兒子一臉便秘的表情——他那破學校在省內找工作都不定好找，去京城？搬磚嗎？
老趙就樂意聽這個：「對，都去了最好。大城市裡機會多，都要趁著年輕見見世面嘛！」
柳爸看著柳媽也不爽起來了，你女兒上大學有能怎麼樣，還不是都要被人拐走了？你個傻婆娘，讓女兒去京城，那不是送羊入戶口嗎？
心疼啊！
……
兩個小堂哥當兵的事兒決定好了，老趙就給王小二打個電話聯繫了一下。
一聽說就兩個，王小二當時就表示，現在就可以去了，去年的一批新兵十二月底才入伍的，現在剛開始訓練，正好趕得上。
老趙就讓這倆去收拾收拾，最好明天就能出發——因為去晚了，就別想等車接了，自己去報導吧！
明天出發的話，還可以搭自己的車。
至於說去技校的那倆就算了，那得等過完年，現在技校也放假過年。
然後老趙就假惺惺的表示：「哎呀，看著說著話也沒注意時間，我還有事兒，得先走一步，明天過來接這倆哥吧！」
柳爸的眼角就直抽搐，小混蛋玩意兒，什麼沒注意時間，你手上戴的那是啥？早不說走，等到這會兒廚房裡都砰砰邦邦的響了你想起來走了？
「可別走啊！」柳家兩個伯伯就慌了神。「家裡那邊雞子和魚都收拾好的，這會兒都送去廚房了，等下飯就好。來了怎麼也得吃過飯，哪能讓你空著肚子走啊！」
老趙就假惺惺的再三推辭一下，等人家再三請幾次，也就點點頭：「那多麻煩你們了，我這還空手來的……」
「客氣啥客氣啥，以後都是……鄉里鄉親的，是吧……」柳大伯是口不擇言，差點就把一家人說出來。幸好旁邊親弟弟那一張黑臉黑的太明顯，讓他臨時改了口。
鄉里規矩多嘛，哪怕都是兩家都同意的，也得有人當個中間人，也算是媒人。有人牽個線，這兩家坐一起談談，定個親什麼的，然後再說一家人就沒問題。
現在說，有點早。
老趙一邊偷著樂一邊還有點小遺憾，你看你吧，說話都說一半，這飯我都不想吃了。
算了，勉為其難吧！
可憐柳爸在旁邊，一臉的眾人皆醉我獨醒，但是還沒法說，憋屈的要死。
……
吃飯還喝酒，老趙又開始裝了：「真不能喝，不能喝，我還上學呢，哪能多喝……」
真沒多喝，也就是柳爸三兄弟喝的有點迷糊，四個堂哥一個親哥有點坐不穩。
最後送他走都沒人了，一群大老爺們都走路晃悠，只能柳清影送。
出了門柳清影就使勁擰啊掐啊，老趙就呵呵樂著左躲右閃的：「幹啥呢，就吃你們家一頓飯，你就這樣啊！」
「哼！」柳清影一瞪眼。「那你喝那麼多酒幹嘛啊？」
「除了你爸，別人都是裝的。」老趙揭破了真相，除了柳爸那個心裡憋氣想試試自己酒品的，別人都是一看形勢不妙，就不多喝了。
「真的？」柳清影還不信。
「不信你等會兒回去就知道了，估計除了你爸在睡覺，其他人都精神著呢！」老趙說著給他分析。「他們幾個都是酒場老手，看我喝了半天沒動靜，自己就該知道怎麼辦了。你爸喝的其實也不算多，我都數著呢，他就是看我不順眼，才有點醉，一會兒就好了。」
「反正你就是壞。」柳清影放心了，跟著他慢慢朝村外走去。
以前可不敢離這麼近的，雖說晚了點，可村里還有人在外溜達呢！
但是現在不一樣，雖說就吃頓飯，那就代表八字的一撇開始寫了，有眉目了，走近點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要不說規矩多有時候也有規矩多的好處，合理利用規矩，才是一個聰明人該幹的事兒。
老趙就得意了，離老遠看見個吃飯晚的，還衝人家打招呼。
都不認識的，他熱情的不行。
沒啥，就是讓人家知道知道，自己剛從那誰家吃過飯出來，以後自己也算這村的女婿了。
柳清影就擰他，他那邊小心思，呵呵！
擰著擰著出了村，人就拉著胳膊不鬆手了。
到了車邊，一開車門，金子和元寶就喵嗚汪汪地往下跑。
關車裡一下午啊，就車窗露個縫，拉灑沒辦法解決啊！
柳清影就又給了他一下：「看看你，都不知道早點過來讓它們下來一趟，看把它們急的。」
老趙更急啊，本來剛才她都拉著自己胳膊回來的，這到了車門口，估計半推半就的就得被自己拉進去了。
現在倒好，被這兩個傢伙一打岔，氣氛全沒了，自己的福利也沒了。
豈止是一個慘字了得！
更慘的是，柳清影等金子元寶轉了一圈回來，就準備告辭：「家裡一屋子人等著呢，他們要是沒喝多，那肯定得等著我回去，再問一遍你說的那些都靠譜不靠譜，我不能耽誤太久的。」
老趙一想也是，哪有自己說啥就啥的，而且當兵的那倆明天就準備跟著去。一般人辦事都得找關係托人情折騰一陣子的，自己那會兒有點心急了，效率有點高，恐怕他們心裡得打個咯噔。
柳清影想了想：「那個，學校是你和合夥辦的，能給他們說不能？」
「你說的委婉點吧！」老趙想了想。「不然等他們去了，以後再發現，就不好看了。你就告訴他們，那是好幾個人合夥的，我一個說了也不算，只能算能說上話。」
「嗯。」柳清影點點頭。「那我回去了。」
「都是小事兒，他們以後多在你爸那說我點好話就是感謝了。」老趙說著又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那啥，這都算正式見父母了吧？你就這麼走了？」
「哼！」柳清影小聲哼了一聲，站著沒動。
老趙就明白了，金子元寶，你們趕緊給我滾遠點吧！
……
等老趙美滋滋回到就他一個人的家，放了金子元寶出去玩，就開始打電話。
給李子樹打的，李子樹本來放假得等到年三十的，但是他實在等不及回家看媳婦，打算提前回京。
老趙之前聯繫他才知道的，要不也不會那麼痛快說帶柳家那兩兄弟一起走——開車一路還是挺麻煩的，就算再快也不如飛呀！
李子樹也是歸心似箭，估計東西早收拾好了，接了電話就讓他明天一早去接。
然後李子樹又問：「摩托車你要不要？」
老趙納悶：「怎麼了？你不騎嗎？」
「都沒騎幾次，你小慧姐一來就沒敢再騎，一直都是開車。」李子樹說道。「過完年我準備調京城近點的地方，不然將來有了小孩兒，離家太遠了麻煩。」
「又調？」老趙就驚訝。
「驚訝個屁。」李子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這小子在京城混了這麼久，現在還驚訝這點事兒，找罵呢。「也沒那麼快，明年還要來幾天。摩托車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處理給別人了。」
「不要。」老趙回答的乾脆的很。
有些人喜歡飆車那風馳電掣的感覺，但是老趙就不行，有了神通天天飛，不管什麼車，他都失去了那種刺激的感覺，也算有得有失吧！
「那就給別人。」李子樹也不多讓。「明天早點出發，就這樣，有事兒見了再說。」
可憐摩托車不會說話，不然也得感慨一句物是人非，當初老趙你看人家都看得目不轉睛的，現在你有了新車忘舊摩，白送給你騎都不要。
哼，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