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也覺得小六說的不靠譜。

  京城的房子想租出去還是很容易的，租金也不便宜，三十多萬買的房子，一年房租收個一萬多，輕輕鬆鬆多好。

  而且現在有錢人都愛來京城，以後人越來越多，那房租不就越來越貴了嘛！

  去炒房能有多少利潤？

  老趙買房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現在房市其實是挺穩定的。這樣情況下，一套房子最多炒貴個三五萬，也就是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利潤。

  除非把蓋新樓房的開發商也聯合一起，那樣才能做大。

  不過那就麻煩了，動靜也太大，還不如干別的生意悶聲發大財。

  關鍵這麼幹，還有個問題，所以他就對小六說了三個字：「不厚道。」

  小六一想就明白了，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點點頭：「我沒想那麼多，那我再想想別的門路。」

  確實不厚道，這年頭來京買房的人，有錢人都奔著別墅高檔小區去了，只有一般人家，才會考慮民房——民房適合人多，方便在家做點東西，還能當倉庫等等。

  你把房價哄上去了，可能就得有一批人就得等幾年再買房，萬一過些年房價一漲，可能還買不起了。

  老趙笑著安慰小六：「你就買幾套房子收租就行，老老實實當你的醫生，以後醫術高了還擔心沒錢花嗎？你要真想做生意，也做你相關行業的，回頭你開個私人醫院什麼的，不比你折騰房子強嗎？」

  「全國的病人都往這裡跑，我去過幾次這兒的醫院，感覺和在我們老家趕大集似的，你開個醫院找幾個醫術好點的醫生，只要能看好病，還怕掙不到錢嗎？」

  小六心虛：「我這不是還沒出師嗎？不敢折騰。」

  「你開醫院當院長，又不讓你親自上陣。」老趙鄙視他。「你要是怕技術不行，就多買點先進的醫療器材，檢查這個檢查那個的都用機器，現在都高科技了，你非得去扶脈啊？」

  小六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不行，我要把老本行丟了，回家會挨打的。不過……我倒是可以現在存點錢，以後偷偷干。等錢花出去再掙到錢，挨打我也認了。」

  老趙一聽他說挨打就忍不住樂，雖然自己也沒少挨打，可沒像他那樣——以前這小子被吊樹上打著背藥方呢！

  ……

  兩個人說著話，後面還有一個為了不自己看店，全程在默記他們說話的人，準備回去給媳婦匯報詳細點呢！

  說話間也就到了地方，還是老一套，檢查稱重算帳。

  趙景山開始還幫著人家搬東西，等看著藥房裡來的人拿著個本子記錄，再噼噼啪啪地按著計算器，沒一會兒就懵了。

  看著上面的數字一個勁兒的長，活兒也忘了幹了，就盯著那小小的計算器，仿佛上面有魔力似的，辛辛苦苦記了一路的話，瞬間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了。

  等到人家忙活完，老趙送走許先生和小六他們，伸了個懶腰，回頭就看見了正目瞪口呆的老爸：「爸，幹嘛呢？家裡做好飯了吧，回去吃飯了。」

  「哦哦哦，吃飯吃飯。」趙景山如同夢中驚醒，迷迷糊糊地就朝車上走。

  「你怎麼了？」趙起武發覺老爸的不對勁兒了。

  「沒事兒。」趙景山定了定神，想到那一串數字，沒定住，還有點暈。

  「是不是忙活一天太累了，身體不舒服？」老趙說著就準備給老爸來個小治療。

  「不用不用，我沒事兒。」趙景山腦子總算轉圈了。「那個，你這賣藥材這麼多錢，他們不給你現錢啊？以後要帳好要不？」

  「這個沒事兒，明天銀行一開門，他們就給我轉帳了。」老趙解釋道。「人家這好歹是百年老字號，不缺咱們這點錢。」

  「那就好，那就好。」趙景山喃喃地說道。「回家吃飯吧！」

  ……

  黃大妮看兩人回來，就招呼道：「趕緊洗洗吃飯吧，就等你們倆了。」

  趁著趙起武去洗手，她就湊到了趙景山旁邊：「快給我說說，兒子賣一次藥材，能掙多少錢？」

  趙景山遲疑了一下：「啊，那個，挺多的吧！」

  「挺多是多少？」黃大妮小聲催促道。「你沒看著算帳嗎？」

  要是沒看著算帳，趙景山能這樣嗎？

  他現在有點懷疑人生，所以說的時候就不敢肯定：「我也不好趴上去看不是？反正挺多的，我看那數都有九個還是十個了。」

  「九個？十個？」黃大妮疑惑道。「那是多少？」

  「反正挺多的。」趙景山說道。

  黃大妮白了他一眼：「你笨死了，看個數都記不住，不會看你不會聽嗎？」

  「人家一說就是幾萬幾十萬幾百萬的，我聽得也迷糊啊！」趙景山委屈的很。「你有本事你去聽聽去，一說就多少多少萬的，你會算不？」

  黃大妮默然片刻，然後怒視他：「咋了，現在嫌棄我沒文化了？當初是誰要說讓我跟他回家的？你那會兒咋不先考較考較我的文化水平呢？」

  這是開啟不講理模式了，所以趙景山很識趣地用沉默來應對。

  心裡直嘀咕，那會兒我就想有個媳婦就行，誰還管識字多少？只要不是傻子——就算傻點，長你這樣我也認了。

  老男人就會心裡說說，他要是把這話說出來，搞不好黃大妮就不生氣了。

  結果看他沉默，黃大妮更氣了，還想多數落他幾句，趙起武已經洗好手往屋裡跑了，一邊跑一邊招呼他們：「爸媽，你們幹啥呢，趕緊吃飯了，我都餓死了。」

  「哼！」黃大妮冷哼一聲。「一會兒吃飯你給我好好想想，想不出來，你就看店去。」

  走了兩步又停住了，低聲說道：「我還想著現在家裡有錢了，交得起罰款。還想趁著身體也不差，把環取了，再給老趙家添個人口呢，唉！」

  嘆完氣一扭一扭地朝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喊道：「小武，你就不會多跑兩趟，別讓你外婆端菜了！臭小子，都沒個眼力勁兒……」

  ……

  黃大妮最後那一聲長嘆，把趙景山刺激的眼珠子都紅了。

  雖說現在自家一個兒子，弟弟家也有個兒子，可是趙景山那傳統老思想里，多子多福兒女雙全的觀念還挺重的。

  只不過現在兒子都大了，鄉里像他們這年齡的人有的都有孫子了，也就沒想過這些。

  現在到了城裡才知道，人家這裡三四十歲剛結婚的都有。

  趙景山年齡是大點，他結婚的時候二十四歲，現在四十出頭了。

  但是黃大妮年輕呀，來的時候剛十八，算算現在才三十六歲。再加上兒子的起死回生，現在看起來說她不到三十歲別人只會覺得挺正常——這母子倆都沒個譜兒，當媽的是覺得越年輕越好，就讓兒子給自己用起死回生，兒子也聽話，讓用就給用。

  所以趙景山能樂意去自己看店嗎？

  於是就站在院子裡，苦思冥想，那一串數字，到底是多少呢？

  其實他聽見了人家念最後結帳的數字，只不過自己心裡不太敢信，矛盾的很。

  ……

  趙起武忙了一天，這才見到了堂弟。

  吃著飯逗著小傢伙：「在這上幾天學了，會說普通話了嗎？」

  「會了，哥你聽我現在就說呢！」小圖強嘴裡塞的滿滿的，說個話都嗚嗚啦啦的，也聽不出到底說的什麼口音。

  趙起武就樂了：「來，我教你說。樹上谷堆了兩隻鳥，捉鳥對諾鳥說：你往那邊谷堆谷堆，要不哩我都禿嚕下去了。諾鳥對著鳥說：木事兒，你往下禿嚕哩時候，我布住你你就禿嚕不些去了……」

  外婆看著外孫使壞笑眯眯的不吭聲，老爸表示很無奈，嬸子倒是覺得哥倆這樣也正常，當哥的逗弟弟多正常，感情好才逗呀。

  唯獨黃大妮正不開心呢，伸手就給了趙起武一巴掌：「你就不能有個當哥的樣兒。他好不容易才會點普通話，回來我們都說不好，又給帶回去了，這才剛學會點……你找打是吧？」

  小圖強看哥哥挨打，咧著嘴就笑。

  老趙伸手給他一個腦蹦兒：「笑什麼笑，趕緊吃。來這裡習慣不習慣，老師教的東西都會不會？」

  「不會。」小圖強苦著臉。「他們都會寫字了，我還不咋會哩。」

  「慢慢來，別著急。」老趙安慰道。

  「我不著急，我喜歡擱這兒，在這兒天天能吃好吃哩。」小圖強又咧嘴笑了起來。「我還認識了好朋友，她天天來上學都帶有好吃的，我替她揍拽她頭髮的壞孩子，她就把糖分給我吃……」

  老趙恍惚間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沉默片刻，他拍了拍小圖強的腦袋：「嗯，那你多吃點，得長壯實點，不然以後打不過人家怎麼辦？」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以後還得當苦力，多吃點才有力氣。」

  心裡又默默補充了一句：還說不定，以後她會笑話你的小豆蟲，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小圖強不知道這片刻功夫，哥哥心裡都有那麼多戲，很認真的點點頭：「嗯，那我再多吃點。」

  楊秀娥忍不住說道：「你別勸他了，你看他現在吃的，再吃都成小胖子了。」

  「怕啥，小孩子長得快。等長個的時候就瘦了。」黃大妮說話都是憋著笑的，她看兒子那樣就知道他想啥，這傻孩子從小有個事兒都憋不住，在家什麼都說，一直到高中還埋怨沒自行車給人當苦力呢！

  誰能現在一轉眼的功夫，苦力做的都快把老娘給忘了。

  ……

  吃過飯，黃大妮就指揮趙起武：「小武，你沒事兒了帶圖強出去轉轉去，他來幾天了，除了學校就是家，我們也不知道地方，也沒帶他出去玩過。」

  老趙順手抄起小圖強，在小傢伙咯咯咯的笑聲中把他舉了起來：「走，哥帶你逛街去。」

  楊秀娥喊道：「別去了，小武也跑一天，多累，以後有時間再出去玩就行……」

  趙起武沖後面揮揮手：「沒事，出去轉一圈就回來。」

  等兒子一走，黃大妮看楊秀娥去收拾碗筷，就沖趙景山打了個眼色。

  趙景山不為所動。

  黃大妮再打眼色，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不動聲色的站起來，去廚房幫楊秀娥收拾東西去了。

  等老太太一走，黃大妮一瞪眼：「你都沒看見我給你使眼色，給我進來！」

  趙景山遲疑了一下，進了門就站著：「媽和秀娥都沒睡呢！」

  「她們沒睡又咋了？」黃大妮一瞪眼。「站門口乾啥呢，趕緊進來。」

  「天還早著呢！」趙景山心虛地朝外邊看了一眼，臉上有些為難，又有些躍躍欲試。「再說你這不也還沒去環嗎？咱們……」

  「你想啥呢！」黃大妮被氣笑了。「我讓你過來，給我說想起來兒子掙多少錢？你腦子裡都想啥呢？」

  「我……」趙景山愣了一下，老臉都有些泛紅。「那個，反正就是八九個數，大幾百萬是有的吧！」

  「幾百萬啊！」黃大妮驚呼一聲，站了起來，又趕緊捂住了嘴，朝外邊看了一下，一下子又坐了回去。「一趟就這麼多錢？」

  「也不是呀！」趙景山解釋，心說得虧我沒說實話，要不嚇到你怎麼辦。「他這都忙活好幾個月的，湊一起賣了才這麼多錢的。」

  「那也不少了，我兒子可真能掙錢啊！」黃大妮說著，又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兒子掙了這麼多錢，考試還考第一，肯定累的不輕。我不該讓他再出去帶圖強出去玩的，你趕緊出去瞅瞅，把他喊回來，讓他早點睡覺去。讓他多歇歇，以後也少讓他往這跑了……」

  說著說著眼圈竟然泛紅了。

  趙景山心疼的不行：「沒事，你看他現在好著呢！能掙錢就能掙錢唄，反正掙錢是好事兒。」

  「你還不去喊他回來？」黃大妮眼一瞪。

  「他都走遠了，車都開走了。」趙景山說道。「我剛聽著外邊動靜呢！」

  「那……」黃大妮還是坐不住。「不行，我們也得加油掙錢了，不能只讓兒子一個人辛苦。走走走，咱們去店裡收拾下，爭取明天開業來個開門紅。」

  「什麼開門紅，泡菜就那一點……」趙景山嘀咕道。

  「出去，開車去。」黃大妮推著他就走。「去看看還有啥要收拾的沒，開業呢！」

  趙景山一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