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四個小夥伴就又聚集在了趙起武的出租房。

  院子裡幾塊磚頭壘了一圈，放點黃豆秸稈在裡面點上火，玉米棒子用個棍插著，在火上轉圈烤著。

  等火勢沒那麼旺了，趕緊把紅薯埋進去。接著再放豆稈，還要注意翻著裡面的紅薯，免得燒的一邊熟一邊還生著。

  其實以前在農村里，熊孩子們才不這麼講究，都是直接把紅薯玉米棒子都扔進去，燒光豆稈就開吃。

  最後燒出來的東西外糊里不熟，吃起來……反正千百滋味在口中吧，但是熊孩子們也都挺開心，也不管吃多了肚脹，拉肚子，嘴上臉上黑乎乎。

  其實就算趙起武這樣費勁兒，最後紅薯還是沒熟透，只是能吃而已。

  不過玉米棒子會熟，黃豆也肯定會熟，因為黃豆就沒剝出來，豆稈燒光，黃豆就落到了秸稈灰裡面。

  兩個女生做的飯，趙起武把黃豆都撿出來放盤子裡，紅薯玉米棒也放桌子上，吃著飯慢慢吃。

  以前熊孩子們一開始都不懂，就知道使勁吃，搶著吃。吃著吃著就知道了，這燒熟的黃豆吃多了，會有後遺症的……

  膨大素就不知道這個，還想多吃。

  老趙急忙拉住他：「你夠了啊，吃點就行了，你還一直吃。」

  膨大素一瞪眼：「這裡面有我的勞動成果呢，我不吃多點，那不就虧了嘛！」

  「我可是坐你後面的。」老趙就不給他吃。「你吃多了想熏死我嗎？你再吃的話，下午我就得和清影一起請假了。」

  「啥？」膨大素還不明白。

  「吃多了排氣。」趙起武無奈的提醒他。「你要想吃的話，等放假了我管你吃個飽，只要你吃飽之後趕緊走就行。」

  膨大素嚇一跳，趕緊離黃豆遠點。

  「呀，今天中午再去培訓班都沒時間了。」單姍忽然說了一句。

  「那就不去了吧，反正也晚了。」柳清影在旁說道。「我還想問問，過兩天放假，培訓班的老師還上課不上了呢？」

  趙起武立刻接話：「我記得那倆老師說過，她們都不是農村的，回去也沒活兒，應該會留在這兒繼續上課吧！」

  「那我呢？」柳清影糾結了起來。

  「你怎麼了？」趙起武問道。

  「我是回家幫忙，還是在這兒學習呢？」

  「當然是在這兒學習了，你回家也幫不上忙……」

  「趙起武！」柳清影氣得瞪眼。「我怎麼就幫不上忙了，至少我也能幫著送水！」

  這個活兒我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堂弟就能幹！

  趙起武心裡想想，沒敢把這句話說出去。

  他還沒忘了自己正努力表現，討好柳清影呢，可不能因為話多前功盡棄了！

  ……

  膨大素看他們倆不說話了，開口道：「老趙，要不放假了我去你們家幫忙吧？」

  「我謝謝你了！」趙起武看了他一眼。「不過算了，我打算今年請人把我們家活幹了，不用自己動手。」

  「那你請我啊！」膨大素興致還挺高。

  「我給你錢，請你別去行不行？」趙起武看這廝非得逼著自己把話挑明，乾脆明說了。「你又不會幹，去了是個累贅。」

  膨大素差點吐血：「我咋就累贅了？還沒幹你就知道我不會幹？」

  趙起武給他盤算：「你看呀，你要是去我家了，我們肯定得招待你不是？一頓飯五六個菜得有吧？你喝啤酒不喝？不管怎樣我總得提點啤酒意思意思吧？早飯不說了，中午晚飯都這個標準，你能幹出來值這兩頓飯的活嗎？」

  膨大素大怒：「那我自帶乾糧去行了吧？」

  老趙還有補充：「對了，你去了這飯吃的還得慢點，還得有個人專門做飯。這耽誤的時間，可都是活兒，你能幹得了多少？」

  柳清影和單姍早笑的不行了，就膨大素昨晚的表現，他要是真去幫忙，肯定是幫倒忙，絕對會拖慢人家收秋的效率。

  膨大素更不爽了：「至少我還會開車，能幫著拉東西。」

  「你會開三輪車和手扶拖拉機嗎？」趙起武問道。

  最終膨大素氣咻咻的：「不去就不去，不夠意思。」

  趙起武催促：「趕緊吃飯吧，該去學校了！唉，幸福的時光真短暫啊！」

  「你感慨個屁！」膨大素終於找到了攻擊老趙的地方。「你課本都背完了，去上學還不就是打發時間的。說這話有意思嗎？」

  「沒法。」老趙感慨道。「記性好，隨便看看就記住了，我也很無奈啊！」

  這個比裝的實在太過生硬，連兩個女生都忍不住加入了鄙視他的行列了！

  ……

  吃過飯四個人收拾屋裡打掃院子，收拾完就打算去學校。

  老趙都準備鎖門了，柳清影忽然說道：「哎，我東西忘帶了，等下我去拿個東西。」

  轉頭跑進去，一會兒拎著個包出來了：「走吧！」

  單姍多問了一句：「拿的什麼呀？」

  「沒啥，就是兩件衣服。」柳清影笑的挺開心的。

  趙起武的臉從看見包的那一刻就黑了下去，這會兒都變成鍋底了！

  那個包，可不就是自己給她裝運動衣的包嗎？

  拿走是什麼意思？以後是穿還是不穿？

  不對，不管穿還是不穿，和自己關係都不大了，反正自己也看不著。

  好狡猾，這是斷自己的後路啊，自己的功夫都白費了！

  一瞬間趙起武的心裡百轉千回，唏噓萬千。

  柳清影笑眯眯地催促他：「傻愣著幹什麼呢？趕緊鎖門走人。」

  哼哼！

  趙起武心裡冷哼兩聲，鎖上門。

  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嘀咕，難道這是逼自己等她上課的時候，飛到窗口偷看嗎？

  好像不行，先不說大白天一團雲霧會惹眼，培訓班可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別的女生呢！

  這兩天好像又有報名的了，高三的學生有，小學生也有。

  沒想到這麼個小鎮，辦個培訓班居然有這麼多人願意上，看來有錢的也不是只有自己呀！

  一路沉思著，連話都沒說幾句。

  到了教室坐下去，柳清影就拿了他的暖水瓶和自己的，跑去學校打開水去了。

  這學校最不合理的地方，老趙覺得就是這學校開水要飯票要錢——要錢得一毛錢一瓶，黑心不？

  沒一會兒柳清影提著兩個暖水瓶進來，拿過他的被子，給他倒了杯水。

  還是現在學生中流行的菊花茶。

  給他把水杯放桌角，柳清影嘀咕道：「小心眼，你本來就是給我買的嗎？拿走還不行麼？留你那你想幹啥的……」

  趙起武這才反應過來，柳清影這是變相的在哄自己嗎？

  糟了！

  那個傻乎乎的清影不見了，柳大個又回來了！

  這不就是以前欺負完自己，再拿糖哄自己的套路嗎？

  自己該怎麼辦呢？是繼續黑著臉，還是……

  正想著，柳清影給他把下午第一節課的課本拿了出來，還主動幫他翻開放他面前：「上課了，別走神了！」

  以前在班裡，她可是挺避嫌的，很少這麼主動的，現在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嗎？

  趙起武這麼一想，嘴上就不由自主的說道：「沒事兒，我在想生意上的事兒呢！」

  「嗯！」柳清影眼睛眯了一下，一絲笑意一閃而逝。「嗯嗯，趕緊上課吧，別想了。晚上去給你做飯吃……」

  「好！」趙起武很想表現自己的堅決，但是……

  唉！

  下午放學柳清影果然很守信的去給他做飯吃了。

  看著她忙碌的樣子，趙起武頓時覺得，衣服拿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等柳清影去培訓班，他又渾身是勁兒的，飛上天去尋找合適的購貨地點了。

  ……

  秋忙假前的最後兩天，學生們就開始浮躁起來。

  似乎學校的空氣里，都能聞到了農田裡成熟的大豆和紅薯玉米的味道。

  這個收穫的季節里，也是熊孩子們撒歡的季節。

  掰完玉米之後，被砍倒的玉米杆就扔在農田裡曬著，要等到種小麥撒肥翻地前才會拉回來。

  那些玉米杆一掀開，下面就會有黑色的小身影蹦躂。

  這些小身影圓頭圓腦的，頭上頂著兩根長須，有一對看起來挺嚇人的大板牙，黑紅色的羽翼看起來好像盔甲一樣，長針似的尾須，還有兩條威武的大長腿，上面還帶著刺呢！

  農村孩子們最喜歡的小東西，蛐蛐。

  去農田地頭拽兩棵狗尾巴的穗子，要小心點，把穗子後的長杆也要完整抽出來。

  然後去抓了蛐蛐，就用草杆穿過蛐蛐腦袋後面的那個硬殼，一隻只的串起來，隨便一個熊孩子，要不了多久就能穿滿一串。

  沒人會心疼這些小東西，剛會走路穿開襠褲的小屁娃都知道，這個是害蟲。

  哪怕它們已經在地球上生存了一億四千萬年還要久，哪怕它們還有過被當做古代達官貴人們的玩具，但是害蟲就是害蟲，就得被抓起來。

  抓起來的蛐蛐也不會就地處死，要帶回家，油鍋伺候。

  破壞莊稼的害蟲，就得用這麼殘酷的刑罰來懲罰它們……不管是炸還是炒，總之就是得下油鍋。

  僅僅是下油鍋，還不足以解開咱莊稼人的心頭之恨。

  它們可都是吃莊稼長大的，現在，到了它們來贖罪的時候了。

  必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讓它們知道偷吃別人食物的下場，那就是也會成為食物。

  開吃吧！

  嗯嗯，真特麼香啊！

  ……

  趙起武這兩天也沒閒著，白天飛短途，採購各種工藝品。

  晚上又去西薩那邊轉悠，收點藥材當個神醫，日子也逍遙的很。

  中午放學，下午就不上課了。

  學生們多數都不打算吃飯，直接提著東西，三五成群的上了自行車就往家裡奔。

  趙起武是想做飯的，但是柳清影著急回家，他也乾脆不做飯了。

  帶上金子元寶，開上新車回家的時候，他有種拖家帶口的感覺。

  柳清影可不知道他想什麼，正在說著話：「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回來，陪兩個老師一起過假期。」

  「放假你也不在家待兩天再來嗎？」趙起武問道。

  「不了，反正在家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打算白天來培訓班，晚上回家住。」柳清影說道。

  「那也行，明天早上幾點你來，我送你過來。」趙起武說道。

  「你回家還得幹活，不用管我了。」柳清影說道。「我自己騎車來回就行了。」

  「那……」趙起武猶豫了起來。

  他想繼續堅持接送柳清影的，但是一早他就計劃好了放假這幾天的事兒，實在是為難啊！

  「別說了，你不是還打算跑生意嘛！」柳清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麼了。「你剛買了怎麼一輛車，還不趕緊去掙錢去，來陪著我算什麼呀！就這麼遠，現在路都好了，我騎著車來回沒事兒的。」

  「那好吧！」趙起武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其實從家到鎮上真離的不算遠，也就是十來里路程而已。

  只不過這年頭的人交通工具差勁了點，路也不好，感覺出個門就挺遠的。

  柳清影看他點頭，就不再多說，轉頭和旁邊獨自霸占了一個座位，把自己蜷縮成一個毛團的元寶玩了起來。

  依維柯在鄉村里更惹眼，一路走來，路上的行人都是好奇的站路邊等著他們先過，有的趕牛車，拖拉機拉黃豆紅薯的，乾脆把車拐進了農田給他們讓路。

  柳清影下了車之後，趙起武一個人回去，那邊趙家灣的路更不好走，讓他開始覺得，自己開這麼個新車回來，都是錯誤的選擇了。

  因為回去就發現，手扶拖拉機還沒賣，院子裡一邊放個拖拉機，一邊放個三輪車，再放個依維柯，就沒地曬玉米了。

  他現在就不隱瞞家裡了，直接給老爸老媽外婆說了，這是自己買的新車。

  趙景山也沒多說什麼，黃大妮則是一邊有些好奇，外婆就不管別的，直夸外孫有出息，有本事，這麼忙年輕就買上了這麼一輛大車。

  還感慨，這麼大車，得比他舅舅黃大壯的車還貴吧！

  老太太以前是在城市裡住，但是那時候眼瞎耳聾腿腳不便，除了惦記女兒，也顧不上關心別的。

  什麼車什麼價她根本不清楚，反正覺得外孫什麼都好，外孫的車也肯定比兒子的那個好。

  至少比那個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