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川的下墜感幾持續不到一秒，他就感覺自己被人抓住了。
睜開眼看，他看到蘇唐懸著整個身子在外面，一手抓著樓頂邊沿，一手拉住了他。
他奇怪地看著正奮力拽住自己的蘇唐，以及她抓著自己手掌的那隻手。
很是不解。
「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嗎？」他好笑地問。
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瘋了嗎？
他可沒有教過她，救人的本能。
蘇唐咬緊著牙關說不出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就縱身一躍抓住了鳳川。
是啊，自己不是一直想他死的嗎？
不是恨他恨得入骨，想把他銼骨揚灰了嗎？
他那樣對小不，自己為什麼要救他？
瘋了嗎？
「你可真讓人失望啊，小軟糖，到這種時候也沒有變成我想要的那種……玩具。」鳳川仰面看著蘇唐，習慣性的嘲諷。
蘇唐繃緊著臉，用力地拽著鳳川往上面拉。
於是鳳川就能看到蘇唐手背上的骨節猙獰，她正用盡全力想救自己，這可太讓人……欣慰了。
以前他幻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的小軟糖能夠達成和解，他們互相釋懷，自己不怪她愛過別人，殺過自己，她不怪自己虐待過她，毀她一生，他們是不是也能手牽手著，在人頭攢動的長街，在晚風寧靜的林中，在海水溫柔的沙灘，慢慢地散步，低聲地交談？
別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彼此都恨不得要兩刀砍死對方。
但幻想只是幻想，他討厭平靜，討厭美好，討厭溫馴，他熱衷於刺激起小軟糖的憤怒，也喜歡不停地毀滅一切，誰都不要好過。
就讓他們在互相憎恨中一生廝殺，血雨腥風，永不和解，這才是他想要的。
樓頂風大，吹得兩人搖搖晃晃像兩隻搖搖欲墜的風箏。
再這麼拖下去，兩人都得摔死。
「上來！」蘇唐牙縫擠出兩個字。
但鳳川只是歪頭看著她，唇角勾起了笑容，笑得很好看，眼似新月彎彎。
手上，卻並不用力。
「你上來啊！！！」蘇唐喊了一聲，莫名其妙地湧出了熱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不知道為什麼會本能抓住鳳川，不知道這該死的一切到底要怎麼解釋！
但她抓住鳳川了，她想把他拉上來。
就這麼簡單，她不想鬆手。
奇怪的情緒讓她很難自控，抽泣出聲，「你抓緊我，鳳川，你他媽的，你給我上來！」
「廢物就是廢物，沒用的東西，只知道哭。」鳳川嘲笑一聲。
可自他眼角划過的眼淚晶亮，墜入永夜。
他最終還是鬆開了蘇唐的手。
他的手指在蘇唐掌心裡緩緩滑落，無論蘇唐怎麼用力，也抓不住僅剩的那一點指尖，直到他的手徹底滑脫出自己的手掌。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鳳川掉落。
就像完成了當年他媽媽想要殺死他，卻沒有能成功的那一次跳樓。
數秒之後，蘇唐聽到樓底傳來的轟然響聲，頭腦一片空白。
她看到鳳川摔得粉身碎骨。
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就像自己一直以來期盼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