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就算是最繁華的鬧事區，燈光也在逐漸的熄滅。

  在醫院的急診區，依舊燈火通明，一個特殊的患者被推進了搶救室。

  這一天註定無數人夜不能眠，校長和教導主任，在急救區外，等待著學生家長的出現。

  這是新校區運營以來，第一個發生意外的學生。

  以前是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大多數是因為學生心理不成熟，承受能力有限，一時想不開。

  因此學校已經請了專業的心理輔導老師，也在課程安排，和豐富學生的課餘生活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然而這一次，意外的成分居多，不是學生自己心理問題，這讓他很頭疼。

  往道義上講，未能保證學生的生命安全，是他們失責。

  往利益上講，這次意外校方理虧，如果不能很好的解決，那麼會影響來年的招生。

  在急救室外的吸菸區，正在戒菸的校長，忍不住又開始抽菸。

  教導主任跟著走過來。

  「孩子的父母來了嗎？」校長吐了一口煙，嘆息著問道。

  「沒有，不過責任書我先簽了，救孩子要緊。」教導主任剛過完，校長給他遞了一隻煙。

  已經很久沒抽菸的教導主任想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校長遞過來的煙。

  「不管孩子能不能救過來，你先去幫忙把費用交了吧，讓孩子家長知道我們學校的態度。」校長望著夜空的月亮，已經預感到將要到來的事情。

  「交不了。」教導主任有些苦笑，「那個學生會副會長楊陽已經幫我們交了。」

  「或者說他是想幫他的室友那個叫竹樂的孩子交了。」

  「他還真多管閒事。」校長淡然了笑了一下，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講。

  「校長，學校里的風氣要不要管一下。」教導主任已經開始到以後的善後處理。

  「讓我再想一想，這次問題也不是完全出在風氣上。」校長也有些猶豫。

  從教這麼多年，學生爬牆在雲中也不是沒發生過，翻牆逃課上網之類的問題，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

  其實雲中已經還算好的，其他學校都習以為常了。

  「但也不能什麼都說，什麼都不做吧。」教導主任有些著急地說道。

  他可還想在任教期間在往上爬爬。

  再發生幾次這樣的事情，他不被降職或調職就不錯了。

  「做是會做的，過了今天，你去找楊陽商量一下善後措施吧。」校長熄滅說上的香菸，扔到旁邊的菸灰缸里。

  「不要用什麼手段，他和喬康永多少算是公眾人物，威脅他對你沒好處。」

  教導主任剛有點激情，被校長離開時的最後一句話瞬間澆滅。

  其他問題都不用問了，校長最後還是偏向楊陽和喬康永，他不過是校長派的楊陽身邊的使者。

  單單楊陽一個人，最多是學校要包裝的新星，為了學校的利益，並不是完全不可以拋棄。

  但加上喬康永情況就變的不同，得罪楊陽就是得罪喬康永，喬康永這麼多年人緣，以及到現在和前任校長都還有聯繫，還真不能隨意的拿捏。

  這也是校長最後做出選擇的原因。

  夏夜的蟬鳴依舊，遠離支市中心的第一人民醫院，蟬鳴沒有市中心那麼稀薄。

  一輛黑的轎車急匆匆地趕到醫院，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路直奔急診室，然後在問到搶救室的方向後，又沖向搶救室。

  搶救室門口，楊陽正陪著竹樂坐在外面。

  原本造成這麼大的事故，楊陽應該帶著竹樂去警察局做一下筆錄。

  但介意竹樂的精神狀態，楊陽還是幫他爭取到在搶救室門口等結果的機會。

  李爸李媽一道搶救室門口，看到正在搶救的燈亮起，轉身注意到了楊陽和竹樂。

  「同學你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垚垚她……」李媽一臉焦急地到楊陽面前詢問。

  楊陽也不好說太多，轉頭看向從外面回來的教導主任。

  李媽和李爸立刻明白了楊陽的意思，轉身圍住了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餘光看了楊陽一眼，有所顧忌，將他們帶向一邊的角落。

  竹樂依舊在塑料座椅上發呆，在李爸李媽來的時候，下意識佝僂了身體。

  楊陽看著也不是滋味。

  他不是只講兄弟義氣的人，不會上去一巴掌，說一些『不過只是死了一個女人』『你又不是故意……』的話。

  楊陽更多是能體會到竹樂的惶恐，還有李媽李爸的焦急和絕望。

  就如當初他能感受到徐妍的茫然和孤獨，願意用一生去呵護她。

  現在他要做的是靜靜地陪著竹樂，渡過這最難熬的時期。

  沒過一會兒，李爸和李媽走過來，李爸陰翳的表情，說明他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

  竹樂低著頭看到幾個人的鞋子，緩慢地抬起頭。

  慘白的臉上，雖然沒有淚痕，但憔悴麻木的樣子讓人心疼。

  李爸看到竹樂的樣子，眼睛中出現了一絲掙扎，理性告訴他，這個孩子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但李媽沒管那麼多，現在在搶救室里的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那茉莉花般燦爛笑容，讓她無法接受事實。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在竹樂的臉上，李媽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你還我的孩子！」

  「你為什麼要害……」

  當第二個巴掌轉眼又要打下來，楊陽站起來，抓住了李媽的手。

  第一個巴掌下來時，楊陽沒有阻止，是希望呆木的竹樂能好受點。

  但第二個巴掌，再打下去，恐怕會讓竹樂一蹶不振，他必須站起來。

  「阿姨，我希望你冷靜一點，在場的人沒有誰想害你的女兒。」楊陽知道這時候勸人冷靜，很沒品。

  但身後是他的兄弟，他就不能不管。

  「你算是什麼東西……」

  李媽失了智一樣的謾罵著，反而讓李爸冷靜了些。

  「夠了。」李爸冷聲喝道。

  楊陽趁機繼續打圓場。

  「阿姨，你的女兒也還沒確定死亡，現在最重要的等待醫生出結果。」

  「這孩子說的沒錯，你現在罵有用嗎？」李爸也站在楊陽這一邊說話，這讓楊陽鬆開了抓著五角星徽章的手。

  五角星徽章是楊陽在前往醫院之前，讓徐妍從宿舍里取過來的。

  五角徽章只有他和徐妍能看到。

  她學生會長的身份想要進入男生宿舍，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拿過有什麼用……

  李媽還想說些什麼時，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李媽想到楊陽的話，轉身急忙湊過去。

  「醫生，孩子怎麼樣了。」

  「幸好送來的及時，已經脫離危險期了。」醫生摘下口罩說道。

  竹樂有些不敢相信醫生的話，換頭痴愣地問楊陽，「醫生說垚垚救活了。」

  楊陽也有些難以置信，他之前也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努力過，但李垚垚能活下來，還真是另他意外。

  李垚垚能活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為止慶幸。

  教導主任也不例外，但他還疑惑。

  「李垚垚送過來時候呼吸心跳沒了，不是都沒了嗎？」

  「人送過來之前是被電擊過了對不對。」醫生搶救了半天，終於能鬆一口氣，也不介意多說一些。

  以免以後發生類似的事情，錯過了最佳的救治時間。

  「人在受到電擊後，有可能出現假死現象。」

  「那時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微，難以用人手測量，只能通過機器測量。」

  「從表面看幾乎完全和死人一樣，如果不仔細檢查，很容易當作誤認為已經死亡。」

  「甚至用一般臨床檢查方法已經檢查不出生命指征。」

  「等等，垚垚不是落水後才……」李媽聽到醫生的話有些混亂了。

  「不是，這孩子是先受到電擊，然後再落水的，在搶救的過程中，只有少量的水從口腔和鼻腔流出，不符合溺水的特徵。」醫生耐心繼續解釋。

  「不過在假死的這一段時間，大腦有很長一段時間缺氧，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你們可以去看看她了，但最好安靜點，她還處於昏迷狀態。」醫生顯然也聽見了李媽在咒罵竹樂的聲音。

  「好好，我們會小心地不發出聲音，謝謝醫生。」李媽送走醫生後，等不及地走進搶救室。

  李爸跟在李媽的後面，竹樂也想進去看一下李垚垚，被他的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好了，人已經沒事了，你要相信醫生和醫院，我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楊陽拍拍竹樂的手背，拉他起來。

  「走吧，既然人沒事，我們也應該去給警察叔叔一個交代了，別到時候他們抓到警察局，引人誤會。」

  竹樂還是放不下地看了一眼躺在搶救室，最後慢慢跟上了楊陽。

  ……

  後續事情和楊陽以前經歷的差不多，在查明真正原因後，學校進行了全方位的安全檢查。

  召開了一些會議。

  不過李垚垚一直處於昏迷，讓竹樂渾渾噩噩的，每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事情過去了三天後，醫院傳來李垚垚醒了的消息。

  這個傢伙像打了雞血一樣，等不及想去醫院看李垚垚。

  楊陽害怕他一個人去，會被李爸李媽直接趕出去，約上了其他所有人放學後夠一起。

  一行人帶著水果和鮮花，來到醫院的住院樓。

  李媽已經去給李垚垚打飯，只有李爸一個人。

  剛看到竹樂這人個人時候，李爸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讓他進來。

  等意看到竹樂身後還有其他李垚垚的同學，他神情放鬆些。

  「你們進去和垚垚說些話吧，我出去一下。」

  看李爸摸口袋的動作，楊陽不能猜出，他應該去抽菸。

  這讓楊陽心裡起疑，李爸似乎心事很重。

  等走進病房後，楊陽才明白李爸的心事是什麼。

  夏日午後陽光耀眼，透過病房的窗戶落進房間，李垚垚安靜地坐在潔白的床單上，拿著手機在看著小說。

  安靜祥和的氛圍，會因為她時不時上揚的嘴角和輕笑聲，讓房間中的空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悅動。

  看到一群人從外面走進來，李垚垚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眼睛中透著警惕。

  「你們是誰！」

  眾人：……

  「要不要這麼狗血……」曹艾艾忍不住吐槽。

  徐妍剛想讓曹艾艾少說兩句，李垚垚胡潤驚喜地喊道：

  「艾艾，淼水你們來看我了，在這醫院待了兩天都快悶死我了。」

  李垚垚突出聲，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垚垚，你可嚇死我們了，我們還以為你失憶了。」徐妍拍著胸口，慶幸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也沒你說那麼嚴重，醫生說我只忘記了一小段記憶，算是很好的結果了。」李垚垚輕笑著說道。

  「你忘記了什麼？我可以幫你想起來。」

  竹樂急切的湊過來，李垚垚卻受到驚嚇一般躲開了，讓他伸過來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好意思，我好像只記得高一第一個學期和以前記憶，你是誰，我和你認識嗎？」李垚垚疑惑地看著竹樂。

  「那你完蛋了，這都高二半個學期了，你要補上一個多學期的課了。」曹艾艾又跳出來說道，被淼水用力按了回去。

  真是抓不住現在的重點。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竹樂還是不死心問道。

  「醫生說這種大腦缺氧導致神經細胞缺氧凋零很難完全復原。。」李垚垚滿臉愧疚的說道，「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你是誰，我和你關係很好嗎？」

  竹樂幾次張口，但沒有勇氣把事實說出來，最後無力地說道：「算是比較要好的朋友吧，是我帶你爬的牆，很對不起。」

  竹樂的回答讓在場的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是驚訝竹樂承認錯誤，而是他沒有說出他是她的男朋友這件事情。

  「能一起爬牆，看來你是我的死黨了。」李垚垚看看竹樂的身材，還真和小說中形容的有些相似，忍不住偷笑。

  「能成為死黨，我怎麼會怪你，當時情況我聽醫生說了，把你嚇的夠嗆吧，謝謝你及時把我從水裡拉出來。」

  「醫生說，我要是在水裡泡都時間再久一點，情況可能會更糟。」

  「我更希望，當時我沒帶你爬那個牆。」竹樂也更著笑了。

  能有這麼多朋友來看她，李垚垚感覺丟失了半年的記憶，還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不過朋友們沒有忘記她就好。

  想到這裡，李垚垚忽然神秘兮兮地拉上徐妍的手，偷偷地在她耳邊說道：「雖然很多事情忘記了，但我好像隱約記得，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里一直在說，讓我醒過來，有很多人在等我，我必須活下去的聲音，你說神不神奇。」

  「會不會是他的聲音。」徐妍撇了楊陽一眼，又指向竹樂。

  「應該不是，感覺不一樣。」

  「那就是爸媽吧，聽說他們守了你一天一夜。」

  「可能吧。」

  李垚垚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徐妍也鬆了一口氣。

  在那天將李垚垚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李垚垚父母還沒來，隨車的是楊陽和竹樂。

  想到五角星徽章加成效果，徐妍已經猜到了李垚垚說的是誰。

  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害怕。

  在離開醫院以後，徐妍第一時間找上楊陽。

  「那個徽章上交給我。」

  「嗯為什麼？」

  「怕你拿去泡其他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