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拿著鋤頭扁擔，帶著李大寶和李二寶摸黑出了家門。

  一到路上，老李頭就走到李大寶身後，還掰扯了下李二寶。

  「你走我後面。」

  李二寶牙酸得厲害。

  「爹你怕鬼，我也怕啊。」

  老李頭道：「你年紀輕輕，火氣旺，鬼不敢近身，我一大把年紀了，經不起嚇。」

  李二寶無語了。

  他怎麼攤上這麼個爹？

  李大寶就道：「聽爹的吧，要不咱今晚就跟這兒耗著了。」

  成唄。

  李二寶落後兩步，走在老李頭身後。

  月黑風高夜，正是挖墳時。

  可惜啊，父子三人站在墳山上乾瞪眼。

  他們壓根不知道秋娘的墳在哪兒。

  老李頭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李大寶和李二寶：「你倆咋就不打聽清楚？」

  這下連李大寶都無語了。

  他們是臨時起意，去哪兒打聽？

  在墳山上站了會兒，父子三人就去敲響了周大舅家的門。

  「誰啊？」

  屋裡傳來大舅娘的聲音。

  李大寶壓低聲音應道：「大舅娘，是我，大寶。」

  來開門的卻是跌跌撞撞的周大舅。

  周大舅一看到站在門外的父子三人，眼前就是一黑。

  「誰……誰出事了？」

  難道是大丫？

  他今兒才從李家回來，大丫好好的啊！

  村里人都是白天走親戚，除了死了人，一般都不會摸黑去親戚家。

  周大舅一看到這父子三人就心驚肉跳，下意識想到白喜事。

  李大寶趕忙道：「家裡人都好好的。」

  周大舅長長鬆了口氣，這才沒好氣道：「那你們大晚上來幹嘛？要嚇死人吶？」

  老李頭就「嘿嘿」笑著，把周大舅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周大舅頭皮發麻。

  「誰的主意？」

  「還能是誰，你妹妹。」

  老李頭沒好氣道。

  周大舅點點頭，轉瞬就瞪向老李頭，捏緊拳頭在老李頭跟前晃了晃：「怎麼的，你對大丫有意見？」

  老李頭腦門的汗就下來了。

  年輕時候，周大舅可沒揍他。

  在青石村橫著走的李滿倉，全然不是周家幾兄弟的對手。

  誰讓他是獨子，人家兄弟好幾個呢。

  老李頭心裡酸酸的。

  面上卻是抓住周大舅的拳頭。

  「沒有沒有，我們這不是來了嗎，大哥你得帶我們去找墳吶，最好再幫幫忙，再拖下去天都該亮了。」

  周大舅也不耽擱，把幾個兒子喊起來，帶著李家父子急吼吼去了墳山。

  秋娘的墳沒人照看，已經變成一個長滿荒草的小土包。

  挖開，就露出裡面的草蓆。

  李大寶忍不住道：「連個棺材都沒有，真夠可憐的。」

  「你還指望陳水生給棺材？」

  周大舅催促：「行了，趕緊包起來抬走。」

  一行人做賊般將墳又蓋上，抬著急匆匆下了山。

  怕被人發現，周大舅一家送到村口就回了家。

  李家父子摸黑將秋娘埋好，才回到家……

  陳小滿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起床後，就坐在門檻上，呆呆地看著院子。

  周大丫讓她吃了早飯，抱著她就跟著老李頭出去。

  陳小滿下巴擱在周大丫肩膀上，不說話也不笑。

  村里人碰上了，都要關心地問句怎麼了。

  周大丫一點不客氣：「病了，從昨兒下午就燒著吶。」

  陳水生昨天幹的好事已經傳遍整個青石村。

  「造孽啊，好好的孩子都被折騰病了。」

  周大丫就道：「我家小滿孝順啊，想到自己親娘，就連飯都吃不下。」

  「小滿是個好孩子，福氣在後頭吶。」

  村里人就說幾句寬慰的話。

  周大丫點頭應著。

  一路走走停停。

  老李頭難得的沒催促。

  越走越遠，漸漸地也就碰不到村里人。

  三人在一塊空曠的地方停下。

  周大丫把陳小滿放下。

  陳小滿好奇地仰頭看她：「娘？」

  周大丫往前面地上一指，道：「快給你娘磕個頭。」

  順著她的手看去，就見一個新的土包。

  陳小滿疑惑地看向周大丫。

  老李頭拿出旱菸杆，悠悠道：「昨晚我們把你娘的墳移到這兒來了，以後你得來給你娘上香燒紙錢。」

  她鼻子泛酸，跪下後，在地上用力磕了三個頭。

  這才扭頭看向老李頭：「陳水生會來挖這個墳嗎？」

  「咱又不能讓他知道。」

  老李頭嗤一聲。

  「那……那不給娘立碑嗎？」

  她聽說人埋了三年後要立碑的。

  周大丫道：「你娘原本也不叫秋娘，立碑沒用，還惹陳水生惦記，咱就讓你娘在這兒安息吧。」

  陳小滿驚訝：「那我娘叫什麼呀？」

  「你娘自己也不知道原名叫什麼，她是秋天來咱們縣的，秋天來的小娘子，大伙兒就叫她秋娘了。」

  周大丫解釋。

  陳小滿定定看著眼前的小山包。

  她都不知道娘的名字。

  張半仙在心底對陳小滿道：「隱姓埋名，背後多半有隱情。」

  「什麼隱情呀？」

  「或許被人仇殺，或許被通緝，也或許你娘是撞了腦子失憶。無論哪種，一旦讓人知道你和你娘的存在，就會有危險。」

  張半仙提醒。

  陳小滿糾結：「可我娘人很好呀。」

  「好人也有可能被人害了，最好不要去探查。」

  老李家畢竟只是莊戶人家，沒權沒勢。

  真要是害了秋娘的人找上門，老李家怕是都得遭殃。

  陳小滿小臉一白。

  她失望地盯著這座新墳。

  小滿不能去找娘的家人。

  周大丫彎腰對陳小滿道：「你跟你娘好好說說話，爹娘去旁邊等你。」

  陳小滿用力點點頭，等周大丫和老李頭走遠後，她才又看向秋娘的新墳。

  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娘說。

  「娘，爹是很壞很壞的人，他一直害我，以後他就不是我爹了。」

  「小滿有了很好的家人，小滿過得很開心，娘不要擔心小滿……」

  「半仙爺爺說他很厲害，小滿跟他學醫。」

  陳小滿扯了個笑臉：「等小滿會治病救人了，小滿給別人的娘治病，不讓他們成沒娘的孩子。」

  「娘，小滿上學了，認識好多字了，我寫給你看呀！」

  陳小滿四處看了看，找了個木棍子，圍著墳寫字，想將自己學會的所有字都寫給娘看……

  一個時辰後。

  陳小滿看著自己寫滿地字，很滿意地點點頭。

  「等下次來，我再寫新學的字給娘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