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蓮也嘆口氣。

  她以前不信有不把孩子當人的爹，今兒可算見識到了。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

  怎麼就信一個賭棍狠不下心？

  沒娘的孩子真是苦啊。

  楊慧蓮輕輕摸著陳小滿的後腦勺。

  小滿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輕輕喊了聲「娘」。

  楊慧蓮更是心疼。

  李初元不知所措。

  想了想，還是跑出去看陳水生被揍。

  他得記下來，以後講給小滿聽。

  一頓午飯吃完，陳水生被揍得渾身骨頭都跟要斷了似的。

  三角眼帶來的人倒是吃了個滿嘴油。

  幾個小弟也輪換著吃得高興。

  「今兒我們吃好喝好了，也不打攪你們了。」

  亮哥倒也不耽擱，讓兩個小弟拖著陳水生就走。

  等人徹底離開，吃席的親朋好友們就議論開了。

  在眾人說著陳水生不是人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有個賭棍爹，又沒娘，陳小滿怎麼看都是命苦的，怎麼能算是福星？」

  眾人紛紛看過去，就把李貴露出來了。

  李貴倒也不躲。

  他這幾天是吃不好，睡不好，總想著自己那三百十二個大錢。

  想來想去，就明白了，自己竟然被陳小滿和李初元兩個臭崽給忽悠了。

  他等農忙後再撈魚不也成嗎。

  怎麼就交不上稅糧了？

  這一想，他就要氣死了。

  要是被別人騙了也就算了，被兩個孩子忽悠，這讓他的臉往哪兒擱？

  這不，今兒正好找到機會，就開口了。

  他只是問個話，老李家的人總不能揍他吧？

  端著托盤的李二寶點點頭：「你說得對，陳小滿不算福星。」

  李貴就得意起來。

  看看，他們自己都承認了。

  這下騙不了村里人了吧。

  李二寶就看著他，道：「不就是幫我家賺了套青磚大瓦房，讓我們手頭還有些余錢，又幫我大嫂調理好了身子，還讓村里家家都白吃了條魚嘛。」

  李貴就是一僵。

  村里人簡直要憋死了。

  這還不夠？！

  「二寶你也太不知足了，這還不算福寶啊？」

  「你們家不要小滿，我要！」

  「還有我！我家急缺青磚大瓦房！」

  李二寶擺擺手：「小滿是我家初元的媳婦，哪兒能亂要不要的？」

  村里人就紛紛惋惜起來。

  李萬福嘲笑起來：「李貴沒占到便宜，記恨起來了，這會兒想找回面子，咱都懂。」

  村里人就紛紛勸起李貴。

  「別折騰了，你看看你上回欺負人，就花了三百個大錢了事。」

  「這就是得罪小滿的下場。」

  李貴氣得鼻子都歪了。

  他是想讓陳小滿丟臉，不是自己丟臉的！

  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李貴起身就走。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笑聲。

  他臉燙得厲害，後來幾乎是落荒而逃。

  大家吃完飯菜，老李頭和李大寶李二寶將人送走，又把從村里借的桌子椅子都還回去後，才得了空進屋子看陳小滿。

  到傍晚，陳小滿渾身滾燙，總是哭著喊「娘」。

  老李家的人圍在床前坐著。

  周大丫一直幫她擦臉，手總是去摸她的額頭。

  「這麼下去，人都要燒壞了。」

  周大丫焦急地看向老李頭。

  老李頭摩挲著旱菸杆，做了個重大的決定：「看大夫！」

  李大寶特意去縣城的醫館請了位大夫過來。

  摸了脈，開了藥方，老大夫就讓老李家人安心。

  「就是氣急攻心了，不礙事，吃兩副藥就好了。」

  老李頭連連感謝，給了診金，讓李大寶送老大夫回去後，順手抓藥回來。

  等李大寶回來，已經是傍晚。

  楊慧蓮煎好藥，用調羹餵陳小滿。

  陳小滿閉著眼嘗了第一口，小小的眉頭就蹙起來。

  一個翻身，撅起小屁股對著眾人，把臉埋進床單里。

  周大丫又是著急又是好笑。

  只得拍拍陳小滿的小屁股：「你病了，喝了藥才能好，小滿今兒得乖些。」

  陳小滿轉過身，睜開燒迷糊的眼睛。

  「娘，藥好苦呀。」

  「喝完藥吃顆蜜餞就不苦了。」周大丫哄著她。

  陳小滿爬起來，捏著鼻子，咕嚕咕嚕把一碗藥喝完。

  楊慧蓮就把李大寶買藥時一塊兒買的蜜餞拿了顆出來，塞進陳小滿嘴裡。

  陳小滿嘗了下。

  嗯，可甜了。

  她吃完，覺著嘴巴不苦了，人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好在藥效不錯，天剛擦黑時，陳小滿的燒退了。

  因著中午剩下不少菜，晚上熱一熱就吃了一頓。

  吃完飯，大家又坐在陳小滿床前。

  周大丫對老李頭道：「老頭子，咱不能由著秋娘沒個安生地兒。」

  老李頭很無奈：「她是陳水生的媳婦，墳也在囤水村，咱能有啥法子？總不能去把她墳移到咱青石村來吧？」

  眾人齊齊看向老李頭。

  周大丫渾濁的老眼迸發耀眼的光彩。

  「誰說咱不能去移墳？」

  老李頭被嚇了一跳。

  「陳水生不能答應啊！」

  「等天黑了，咱挖了就走，要他答應什麼。」

  周大丫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好。

  老李頭拿著旱菸杆的手直哆嗦。

  「挖了埋哪兒？她不是咱村的人，不能進祖墳山。」

  李大寶接話道：「咱家不是有塊種不出莊稼的沙地嗎？」

  老李頭眼刀子「唰唰」往李大寶丟。

  顯得你有腦子是不？

  這是去挖墳！

  挖墳啊！

  李大寶別過頭，當沒看到。

  周大丫就道：「那塊地一直荒著，這回倒是有點用處。」

  老李頭急了：「你咋一個人做主了，還沒問問大傢伙吶！」

  「娘，我覺著移墳好，咱小滿往後還能祭拜她娘。」楊慧蓮頭一個贊同。

  周大丫就看向張桂蘭：「老二媳婦咋說？」

  「我聽娘的。」

  張桂蘭毫不猶豫。

  要是以前，她指定不願意。

  可今兒她被陳水生給噁心到了。

  閨女賣了一回不夠，還想賣第二回。

  這也就算了，竟然還打已經死了的媳婦的主意。

  只要想想，她就要氣死了。

  移墳！

  周大丫點點頭，就看向老李頭：「大家都答應，你帶著大寶二寶去囤水村挖墳吧。」

  老李頭嘴唇直哆嗦。

  「你還沒問我吶。」

  「你要反對？」周大丫就瞪他。

  老李頭一個激靈，立刻坐直了身子：「咱肯定不能由著陳水生噁心人！」

  他一個人反對有啥用，還不如順著老婆子來。

  至少不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