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聽得也著急。

  一個男丁要十多兩銀子，每家至少有兩三個男丁，那就是二三十兩。

  普通人家哪裡拿得出來。

  李初元道：「若不交，他們會怎麼辦？」

  「不交就要把家裡人抓去發賣！」

  「抓多少個？」

  「賣到什麼時候湊夠賦稅什麼時候才不抓人。」

  也是因為這樣，大家更著急。

  他們活不下去時賣一個人給老李家，就能在木須山定下來。

  好不容易把叛軍打跑了，以為有好日子了，誰知道還要把全家都賣光。

  誰捨得骨肉分離？

  誰又捨得全家入奴籍？

  這不，只能來求主家幫忙。

  陳小滿蹙起眉頭。

  「整個大越能拿出這麼多銀子的人也不多吧？難道都發賣了嗎？」

  她就覺得很不對勁。

  「整個大越家家戶戶攤這麼多銀子，朝廷到底要上貢給韃子多少銀錢？」

  李初元直指核心。

  「他們不會告訴咱們平頭老百姓。」

  陳小滿搖搖頭。

  心裡湧起一股蒼涼。

  她努力這麼多年，把收成高的種子賣給各個縣衙，就是為了讓大家日子越過越好。

  可朝廷隨意增加賦稅，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更別提過好日子了。

  她無論再怎麼努力，好像都無濟於事。

  老人們一通哭訴後，老李頭終於從崔村長嘴裡得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借錢。

  「老爺您先借我們銀子交賦稅，我們以後養蠶來還帳。」

  老李頭聽得頭皮發麻。

  「一兩家我能借，你們木須山如今有上萬戶，我哪兒來那麼多銀子借給你們喲？」

  他家再有錢也沒幾百萬兩銀子啊。

  五位老人手腳脫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

  「我們怎麼辦吶？」

  「家裡人都要被賣了，還讓不讓人活命吶！」

  一時間，老李家門口哭成一團。

  老李頭著急忙慌讓阿木把他們扶進屋裡。

  等他們都走了，馬車繞過院子進入後院的一個小平房裡。

  趁著沒人，李初元把晏銘塞進去。

  陳小滿把銀針拔下，好一會兒後晏銘舌頭的酥麻感才退去。

  「狗皇帝又要逼老百姓造反了！」

  「你們當初就不該幫他們把羅自重給滅了，不然他們現在就管不了江南郡！」

  晏銘破口大罵。

  將士們在前方賣命，狗皇帝在後方賣國。

  甚至把忠臣都給弄死了。

  這種狗皇帝憑什麼能坐穩江山？

  「你再罵我就要封你的口了。」

  陳小滿拿出根銀針，在晏銘面前晃了晃。

  晏銘立刻捂著嘴巴。

  一旁的李初元端坐在晏銘對面。

  「你說的有道理，我是不該把羅自重打敗。」

  「若江南郡還在羅自重手裡，狗皇帝還有什麼辦法？」

  晏銘得到李初元的贊同，更起勁。

  「不止江南郡，其他郡縣的百姓一樣會被加重賦稅。」

  陳小滿搖搖頭。

  江南郡的老百姓如此富有都拿不出賦稅，別的郡縣更難。

  「拿不出來，遲早有人會再反！」

  晏銘惡狠狠道。

  老百姓被壓得都活不下去了，狗皇帝的江山怎麼坐得穩？

  「造反是要滅九族的，沒多少人有這個膽子。」

  李初元平靜道。

  「要是邊關打贏了韃子，不用給韃子上貢，咱們是不是不用加這麼多賦稅？」

  陳小滿思索著道。

  李初元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並未開口。

  晏銘卻含恨道：「好將不用，卻重用逃兵叛將，如何能打勝仗！」

  瞧見他眼底的恨意，陳小滿嘴唇動了動，沒有吭聲。

  李初元並未制止，只對他道：「你在這兒歇著，別讓人發覺。」

  「你窩藏我這個重犯，會被牽連。」

  「為了我們全家的命著想，你不能讓人發覺這個破屋子裡有人。」

  李初元丟下這句，將陳小滿帶走。

  出來後，屋子裡果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小滿連著看了李初元好幾眼，默默把心底的疑問壓下。

  等崔村長他們離開後，陳小滿和李初元才來到堂屋。

  老李頭面前煙霧繚繞。

  瞧見他們兩過來，老李頭招手讓兩人過來。

  「今日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咱們家的糧食不夠，你們說該怎麼辦？」

  李初元道：「咱們只是普通人家，幫不了木須山那麼多人。」

  「你們也沒辦法？」

  老李頭髮愁地看看李初元又看看陳小滿。

  李初元搖搖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老李頭深深嘆口氣：「木須山那些人一直跟著咱幹活，也幫咱賺了不少銀錢。」

  家裡的布匹生意還需要木須山的女子們努力幹活供貨。

  就連絲綢也全靠木須山人養蠶。

  他很不願意他們出事。

  「爹，我們家買得下人多，要交的稅糧夠嗎？」

  李初元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而是關心起自家。

  大越律例，主家要為傭人交賦稅。

  他們家的下人不少，糧食還真不一定夠。

  「留下所有人的口糧後，剩下的糧食不夠交那麼多賦稅。」

  老李頭愁得眉頭都擰成疙瘩了。

  李初元道：「不夠的部分就用銀子來抵扣吧。」

  「那得多少銀子喲！」

  老李頭心疼地跺腳：「讓他們回家算了，還能剩下稅糧和銀子。」

  「把他們放回家，木須山的人更沒活路了，還是算了吧。」

  「咱拿出那麼多銀子也得窮！如今羅自成也被殺了，咱們還留著這麼多幹什麼。」

  老李頭碎碎念。

  大寶二寶常年在外做生意才攢下的家底子，這回要被掏空不少。

  「咱總要有自保的能力，爹，你先湊銀子，等最後一日再去交賦稅。」

  李初元特意交代了一句。

  陳小滿雙眼緊緊盯著李初元。

  一時間，腦子裡思緒萬千。

  因為賦稅的事，家裡愁雲慘澹。

  李初元也跟著皺了眉頭。

  陳小滿目光始終沒從李初元身邊移開。

  晚飯過後，李初元特意邀請陳小滿在院子裡溜達消食。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見陳小滿不開口，李初元笑著扭頭問她：「你平日裡話最多，怎麼今天如此安靜，難不成才離開曾家就已經想念了？」

  提起曾家，陳小滿肩膀一垮：「外祖母不知道會如何傷心。」

  李初元眸光一凝：「你心疼了？」

  「對啊。」

  陳小滿很坦誠。

  李初元被噎了下。

  隨即便有些酸溜溜道：「只想你外祖母？外祖父想不想？還有個曾序……」

  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小滿連連點頭：「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