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雜亂的京城裡有間鋪子在悄無聲息地裝修。
誰也想不到這間「李家藥妝」以後會成為京城生意最好的鋪子之一。
日進斗金。
外面忙得暈頭轉向,老李頭卻整日閒得發愁。
好不容易盼著初元回來,還說只住一晚上就要走。
老李頭頓時連吃飯都沒了滋味。
「你才回來就要走?還有小滿,都幾個月不回來了,她也不想爹娘。」
「孩子們在幹大事,忙得很,哪有空天天回來陪你。」
周大丫堵住他的話頭。
「你不也想他們嗎?昨晚還念叨。」
老李頭不服氣。
大寶的布匹生意越做越大,周掌柜那邊的棉花供應不上後,他還特意去別的縣買了大片的地種棉花,那布更是往整個大越賣。
二寶的酒樓開了一間又一間,銀票每個月不停地往家裡送。
初元和小滿到處建學校開藥鋪,也見不著人。
對了,老大老二還把媳婦孩子接走了。
家裡什麼事兒都有人管著,他連地都不用種,只能跟老婆子嘮嗑。
越嘮越想孩子們。
「我是念叨了,可我知道他們都在做大事!」
周大丫滿臉的驕傲:「咱大越有兩成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從大寶手裡買的布做的,二寶的酒樓更紅火,除了京城,哪哪兒都有。」
「小滿和初元做的更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我為他們驕傲!」
老李頭頓時落了下乘。
他蔫兒巴下來:「全有出息,就是一個都不在身邊。」
「讓初元和小滿趕緊成親,生個娃給咱帶,你就沒心思想他們了。」
李初元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
他捂著嘴,咳得臉紅脖子粗。
「幹什麼,你不想跟小滿成親?」
周大丫眼睛一瞪,那氣勢仿佛只要李初元說個「不」字,她就要揍人了。
「不是,娘,我們最近很忙……」
「你們什麼時候都忙,就不成親了唄?」
周大丫斜著眼看李初元。
李初元後背直冒冷汗。
爹埋怨他能當聽不見,娘埋怨不能不管。
娘可不好應對。
老李頭可算找到事兒幹了。
「你都十九了,小滿也十八歲了,都是老小子老姑娘了。村里跟你們這麼大的孩子都會打豬草了。」
說完,還狗腿地問周大丫:「是吧老婆子?」
「可不是嘛,這些年要不是你們總在外頭忙活,我早給你們操辦了。」
李初元咳嗽一聲,「你們知道韃子在攻打我們大越吧?已經連下三城了。」
「啥?那些該死的韃子又來打咱了?他們就不能過兩天安生日子嗎?」
老李頭猛地竄起來。
哪怕已經過去十年了,他身子還和以前一樣,絲毫沒有老的跡象。
這不,一聽到這事兒,他竄得老高。
實在是這些年被韃子欺負得太慘了。
他恨啊。
「守城的晏玦將軍被壓著打,聽說聖上震怒,要降罪晏將軍。」
「降什麼罪喲,晏將軍這麼多年一直在邊關吃苦受罪,要不是有他,咱哪兒來的安生日子過。」
李二寶開的酒樓,平日得到的消息多。
只要回家,就會講給兩位老人聽。
老李頭對朝堂很多官員的事兒都一清二楚。
再加上晏銘以前總來他們家喝酒,他對晏玦將軍更了解。
「連丟三城,總要找人背鍋。」
李初元語氣平和。
好像只是在訴說晚飯吃什麼。
「這個皇帝真糊塗!怎麼能降罪大功臣!」
周大丫為晏玦鳴不平。
「當初王鈺不也是這樣嗎。」
老李頭嘆息著拿出旱菸杆。
幾人小聲議論起當初江南郡的事,越說心情越沉重。
李初元鬆了口氣。
又糊弄過去一次。
娘說得在理,他們年紀都大了。
若小滿對他無意,還是要提早為她打算。
想到這兒,他呼吸不自覺加重。
周大丫和老李頭直到睡覺還在憤憤不平。
「這個皇帝真氣人,天天欺負好官,那些壞官他怎麼不管管。」
「哎,他要是個好皇帝,當然善待好官。」
老李頭連連搖頭。
碰到好皇帝,老百姓日子才能好過。
碰到個壞皇帝,老百姓苦啊。
「大家的日子倒是好過。」
「還不是因為種子好,糧食收成高,大家能吃飽喝足嘛。」
老李頭很嫌棄道。
「有這麼好的糧種,那些衙門不主動找上來買,還要咱小滿一個個縣衙去賣,你說他們能幹成什麼事!」
「咱小滿和初元天天在外頭跑,還不是為了老百姓日子能好過些,要是那些大官能跟王縣令一樣,還用得著咱兩孩子到處跑嗎!」
此刻的老李頭無比懷念王鈺。
當初王鈺當縣太爺,他們的日子雖然艱難,卻有指望。
可這麼好的官,被關起來砍斷雙腿。
這麼多年了,一直躲在礦山不能出來。
什麼不公的世道!
老李頭越氣越睡不著。
翻來覆去下,他爬起來喝了口小滿留下的靈水。
喝慣了靈水,他覺得井裡的水一股泥味。
如今他只喜歡喝小滿留下的水。
「想這些沒用,咱也不能替皇帝老子做主。」
周大丫寬慰:「咱啊,還是想著幫兩孩子成親吧。」
「他們兩個整天在外頭,咱就算想管也管不著啊。」
老李頭嘆息。
「就這麼拖著?」
周大丫焦急:「初元倒還好,村里男子到二十也沒事,小滿都十八了,是老姑娘了,村里會說閒話的。」
「老姑娘是怕嫁不出去,咱小滿又不怕嫁不出去。」
他還是更操心晏銘的事兒。
周大丫想反駁。
可仔細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對啊,他們兩個又不怕嫁不出去娶不著的,急啥?
兩孩子忙正事呢,不能拖他們後腿。
「我是真想小滿了,要不咱明兒跟初元一塊兒去看看小滿?」
老李頭立刻把韃子的事兒丟到一邊。
「成啊,你還能給小滿做幾頓好吃補補。」
兩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一早,李初元打開房門,就見他爹娘坐在門口。
腳邊全是大包小包的行李。
得知兩人要跟他去柯家大屋,他難得地愣了下。
「柯家大屋日子沒咱們家裡過得好,要受苦的。」
「咱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啊,怎麼就能怕苦?」
老李頭絲毫不以為意。
快餓死的日子他又不是沒過過。
怕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