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小滿一直照看，人怕是早就下不了床了。
服侍自己夫人喝了藥，又幫她掖好被子，扭頭看向李初元：「人已經送走了？」
「他滿意地被送走了。」
李初元的話讓劉先生點點頭。
「沒想到你如此大的功勞，竟連一個官職都沒有，也不怕寒了人心。」
劉先生很替李初元不平。
「我本也不是為了朝廷才與叛軍打這麼多年，老百姓過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李初元笑得溫和。
頭一次見他的人，絕不會想到他是讓羅自重一行叛軍聞風喪膽的殺神。
「你若是當了官，可以更好地為百姓謀福祉。」
「如果冊封了，你也就不用走科舉一途了。」
「即便當了官，也無力改變百姓的生活。」
李初元收斂了笑意。
「有權勢，總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說得上話。」
劉先生反駁。
在他想來，金榜題名是畢生的追求。
他也一直是這麼教導李初元的。
「王縣令是我見過最好的官，可是他的下場最慘。其他逃跑的官員只是暫時停職，聽說後來又調任其他地方繼續當官。」
陳小滿搖搖頭。
一聽到王縣令的例子，劉先生啞然。
「不當官也可以幫助老百姓，我們可以開學校讓大家讀書，可以幫忙安置難民，讓他們日子好過。」
李初元眼底溢滿笑意：「小滿說得對，她對百姓的幫助，比那些當官的強不少。」
「你是如何打算的？」
劉先生越聽越迷糊。
他扭頭問李初元。
李初元嘴角上揚，目光往陳小滿身上瞥：「小滿想把學校和藥鋪開遍整個大越，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正好幫她。」
劉先生驚了：「你幫小滿？那你……你豈不是沒了自己的事業？」
男兒郎怎麼能沒有自己的事業？
「幫小滿做成這些利國利民的大事，就是我的事業。先生，既然不用當官就能改善民生，為何執著於科舉？」
李初元的話沒有一絲怒氣。
卻讓劉先生沉默了。
他想讓李初元考科舉，究竟是為了給老百姓謀福祉，還是為了圓他的科舉夢？
劉先生分不清。
他一時沒了心力跟他們說這些。
不等他多想，床上的薑蓉痛苦地翻了個身。
劉先生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薑蓉身上。
陳小滿對李初元招招手，讓他跟自己出去。
到院子裡，陳小滿確認四周沒人聽他們說話，她才好奇地小聲問李初元：「你真的不考科舉了？」
「你覺得在大越是做貪官好還是做清官好？」
李初元並不直接應她，而是反問起來。
「哪怕是三哥，在被迫害之前也救了咱們淮安縣的百姓。」
陳小滿思索著道。
「三哥被迫害後還是護不住淮安縣，是我們老百姓自己把叛軍趕走的。」
李初元將雙手背在身後，眺望遠方：「他在當縣令時幹的事還不如後來在山上的奉獻大。」
若不是王鈺在山上訓練新兵，管理著兵器製作，他們很難跟叛軍那麼多人抗衡。
陳小滿探頭過去看李初元：「你真的要幫我開辦學校和藥鋪？」
「怎麼，我們的小滿先生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沒意義？」
李初元嘴角帶上一抹笑意。
「我做的就是最有意義的事，最有利於百姓的事。」
陳小滿站直身子，朗聲應道。
李初元「嗯」一聲，尾音悠長。
「那小滿大夫能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也參與到這等利於百姓的事業中？」
陳小滿雙手背在身後，側著頭道：「讓我考慮要不要給你這個機會。」
「那你要考慮清楚，我這等人才可不多見。」
李初元笑得眸光閃閃。
陳小滿嫌棄地「咦」一聲：「你臉皮真厚。」
「嗯……這麼厚的臉皮正好聽你訓斥，任勞任怨幫你幹活，不用報酬，你賺了。」
李初元似乎很認真思索著自己臉皮厚的好處。
多年曆練下來，他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不知收斂的孩子了。
更甚至看透了生死，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普通人活著已經要耗盡所有力氣，何必再去傷害身邊人。
陳小滿沉吟著道：「好吧，看在你如此優秀的份上，就跟你分享我的事業。」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再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李初元眼底的笑意蕩漾開。
……
福公公回宮後，把青石村的所見所聞一一稟告。
「兵權呢？」
這才是天子最關心的事。
「李初元手上沒有兵馬，都是老百姓感念天恩，想歸屬於聖上，才拿起鋤頭菜刀反抗叛軍。這都是聖上您的功德，庇佑百姓，讓百姓只願歸順聖上您。」
龍顏大悅。
「李初元此人可有狼子野心？」
「他不過一個鄉野村夫，心心念念的也不過多買些田地房屋，買些鋪子過好日子。」
福公公回想了下自己一行人在青石村的場景，又舉了個例子：「他們家連只雞都捨不得吃。」
雖說老李家招待起他很熱情。
可他親眼看到那家的一家之主在殺雞時小聲嘀咕，什么正下蛋的母雞，殺了會少下很多雞蛋。
想到當時的情形，他臉上不可遏制地露出一抹輕蔑。
小家子氣。
天子又找了一些其他人來問詢，心裡大致相信李初元不是什麼雄韜偉略之才。
不過欽天監算出的結果讓他徹夜難眠。
他又派了別人去淮安縣查探。
很快，那人帶回來消息。
李家女子各個做了兩套金首飾。
甚至還在村里重新修屋子，去別的縣買了好幾座山。
好像一朝得勢，就過上了奢靡生活的庸碌之人。
天子總算放心。
若有賊心，必然捨不得將金子用在這些無用的地方。
他該把千兩黃金用在招兵買馬，偷偷打造兵器上。
看來欽天監也有出錯的時候。
想是這般想，他還是派人一直監視李初元。
每十天他就會收到一份李初元的詳細行蹤。
一開始在江南郡建學校，招募先生。
江南郡建完，開始去別的郡縣建學校，招先生。
兩年下來，竟然跑遍了半個大越。
隨著學校一起建起的，還有不少便宜的藥鋪。
瞧著他天天不干正事，天子越發懈怠。
有看李初元行蹤的時間，不如多寵幸幾個妃子。
漸漸的，從每次來李初元的消息他都第一時間看，變成每個月挑一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