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練的隊伍越來越龐大,每日煮的粥也越來越多。
吃觀音土的人越發少了,陳小滿看的病人從大部分要催拉到各種各樣。
連著五天下來,老李家先扛不住了。
「咱這些日子不敢回去,二寶帶來的糧食和家裡的糧食都吃完了。」
李大寶在大家回去吃晚飯時,把實際情況說給眾人聽。
「那就今晚回去拉糧食吧。」
李初元提議。
「你的意思,咱們今晚就去收拾那些叛軍?」
李大寶心頭一跳。
這麼快嗎?
「咱沒糧食了,不能再等了。」
李初元小小的臉上透著一股激動。
陳小滿也激動起來:「我也想去!」
「你們就在家裡,我去。」
李大寶連忙阻攔。
打仗不是過家家,萬一他們傷著了怎麼辦。
「大哥你不行,你沒打過仗,不會指揮,咱們要找個會指揮的。」
陳小滿興奮道:「找晏銘,他會打仗!」
「他不一定答應。」
老李頭沉思著道。
人家大少爺,好好的日子不過,跟他們去拼命?
怎麼可能呢。
「給他兩罈子狀元紅。」
李初元沉思著道。
「往常他來咱們家也能喝狀元紅。」
周大丫也搖搖頭。
最近晏銘隔一兩天就往他們家跑。
老李家也大方,每次都會給他倒幾杯酒喝。
「那就拿他沒喝過的酒。」
陳小滿跑回房間。
再出來時,懷裡抱著個小罈子。
不用打開酒封,大家都聞到香味了。
「我已經釀好杏酒了,只等他來。」
老李家的人欣喜不已,當即派人去把晏銘請來。
陳小滿當著晏銘的面打開酒封。
當酒香飄出來那一刻,晏銘毫不猶豫地拍桌子答應下來。
「祛除逆賊,匹夫有責!」
當晚,他就帶著李初元去了城外,把老李家僱傭的難民們集合起來,趁著夜色沿著淮河河床離開。
此時的淮安縣城。
王縣令站在城牆上,一雙眼死死盯著攻城門的人。
張主簿急得在他身旁轉來轉去。
「縣太爺您還是進去吧,若是被叛軍亂箭傷到了,咱們就沒人指揮收城門了!」
王縣令斷然拒絕:「其他人都在死守城門,我不能離開。」
張主簿急得團團轉。
「您得護著自己,往後還得帶著大家收拾叛軍吶。」
「今晚若是守不住城門,便沒有往後了。」
王縣令一雙眼緊緊盯著下方。
最近他帶著人靠著河床好幾次打了叛軍個措手不及。
今晚是他們的反攻。
總會有這麼一日。
「頂住城門,萬萬不能讓他們破城!」
張主簿想說什麼,還是無奈咽下,急匆匆下了城牆。
城門後,差役們用身子堵著城門。
隨著外面的撞擊,他們被頂得往後退。
等撞擊結束,他們又趕緊將門往前頂。
張主簿一下去就急忙指揮:「你們人頂著沒用,用樹頂,大樹幹來頂門啊!」
其他人反應過來,趕忙呼喊:「快上樹!」
四周的人一一呼喊過去。
很快,有人抬著樹幹過來,一頭頂著地,一頭盯著門。
「不夠,再拿樹!越多越好!」
張主簿聲嘶力竭地呼喊。
頂門的差役根本不敢動。
「我們不能走啊主簿大人!」
「我們離開,外面很快就能把城門攻破!」
差役們大聲呼喊。
話音一落,他們就被一股巨力衝擊得渾身發麻。
張主簿自己跑去抱一棵與他腰一般粗的樹。
試了好幾下,他根本抱不動。
他又急又氣。
往常不幹活,這會兒連扛樹的力氣都沒有。
「老子好不容易要當一回忠臣,還屁事幹不了!」
張主簿悲憤大罵。
他就該跟別的縣那些官一樣帶著妻小跑路。
為什麼要留在這兒拼命?
張主簿雙眼猩紅。
「老子只想做官,又不是來拼命的。」
張主簿爆粗口:「老子肯定是瘋了!」
他大喝一聲,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把樹的一頭抱起來。
張主簿趕忙往前走兩步,借著身子的力氣將樹架在自己肩膀上。
雙手緊緊抱著樹幹,一步一步拖拽著那棵樹往城門走。
往日最珍惜的官服,在樹木的鉤掛下,破了一塊又一塊。
他卻完全顧不上。
在他抱著樹木到城門處時,頂在附近的差役快速上去將樹頂上去。
可惜,這樹太細,外面只要一衝擊,它迅速扎進土裡,全然無法支撐什麼。
張主簿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抖得厲害。
縣太爺真害人。
說什麼都不走,還要死守縣城。
外面那麼多叛軍,守得住嗎?
朝廷沒有援軍,沒有救濟,好似完全不管他們了。
怎麼守?
就算能守住今晚,縣城的糧食不夠,照樣撐不下去。
張主簿狠狠揪著自己的頭髮。
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縣太爺真夠缺心眼的!
張主簿咬緊牙,手撐著地面爬起來,朝著樹走去。
一個差役瞧見,喪氣道:「主簿大人別折騰了,您抱的樹太瘦了,不頂事。」
「一棵不頂事,就兩棵。兩棵不頂事,我就搬五棵、十棵!」
張主簿大聲呼喊。
差役們齊齊看向他。
往常總是裝扮精緻出門的張主簿,此時頭髮散亂,衣服歪七扭八,甚至破了不少窟窿。
走向那堆樹木時,卻很堅定。
他們再抬頭,城牆上聳立著一個消瘦的身影。
叛軍的呼喊伴隨著刀劍拍打著盾牌的聲音,響徹半空。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一聲聲傳入拼死抵抗的人耳中。
多日的疲憊、恐懼迅速淹沒他們。
有人忍不住哽咽:「縣太爺,我們擋不住的,降了吧?」
其他差役們喉頭滾動。
似乎都在期盼著縣太爺的屈服。
王縣令回過頭。
月光下的他指著城內:「我們的身後是成千上萬的百姓,我退了,他們如何活?」
「你們吃的每口飯,穿的每件衣服,都是他們供養。你們開城門,就是將殺他們的刀遞到叛軍手裡。」
「你們的父母子女也在城內,你們真的要把他們交給叛軍擺布嗎?!」
最後一句幾乎是怒吼出來。
差役們耳朵被震得發麻。
「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能讓他們進城!」
張主簿大聲應和。
其他差役好似醒過神,紛紛呼喊:「跟他們拼了!」
「死也要死在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