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六叔公道：「大寶二寶一直在外面，不是故意躲開，我看這事兒不能怪他們。」

  老村長長長鬆口氣。

  六叔公開口，這事兒應該能揭過去……

  「這家少兩人，那家少兩人，我們還怎麼去搶水？大家一起渴死是不？」

  人群里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老村長一顆沒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怕什麼來什麼。

  他想打個圓場，卻聽老李頭問道：「大家要是實在覺得不成，我們就等一個時辰，他們指定能回來。」

  人群頓時互相張望起來。

  人家在外地，只要等一個時辰就能跟他們一起去搶水。

  「等一個時辰也成。」

  「我們都聚集了，還是去上甘村吧，讓他們趕過來就行了。」

  「河裡沒水，咱們的稻子都得旱死，不能等！」

  「看在稻種的份上，咱們都能不跟李大寶李二寶計較。」

  李貴在人群里喊了聲。

  村子裡人不吭聲了。

  若不是老李家的稻種，他們根本沒這麼多收成。

  「不等了，村長繼續點名吧。」

  李萬福也跟著喊道。

  其他人乾脆默認。

  老村長鬆了口氣，再看老李頭時，也頗為感觸。

  這種事兒，就算他家也不敢有人不來。

  李滿倉家有兩個壯年沒來，村里人都不計較。

  不敢想啊……

  村長收斂了心緒，繼續念族譜。

  人群突然有異動。

  他怒氣看過去，就見後面的人在晃動。

  「敢在點名時搗亂？」

  老人們也是滿面怒容。

  他們倒要看看是哪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時候鬧騰！

  前面站著的人也怒目看向後面。

  最後面的人驚訝道：「是小滿奶奶來了。」

  「胡扯，她怎麼會來這兒！」

  老村長反駁。

  後面的幾人異口同聲：「小滿奶（嬸）在擠我。」

  為了讓大家瞧見，那些人特意往四周退。

  老槐樹下的老人們用老眼昏花的眼睛看向那一大塊空地。

  可惜壓根看不清。

  老李頭爬上樹，往那邊一瞧，空地正中間露出的正是陳小滿。

  她還撓頭四處看。

  哎喲，她跑這兒來幹什麼。

  陳小滿很為難。

  她鑽到中間來了，看到的全是人，都不知道老槐樹在哪個方向。

  揪了會兒頭髮後，陳小滿決定直接問別人。

  她跑到一個人跟前，抓著他的衣擺：「老槐樹往哪兒走？」

  男子目瞪口呆。

  「你也不知道嗎？哎，剛剛你們都是朝著一個方向站，我只要朝著那個方向擠就好了，你們幹嘛都變方向呀。」

  陳小滿揪著自己的劉海：「你們都太高啦，我看不見。」

  男子震驚地指向老槐樹方向。

  陳小滿很有禮貌地道了謝，朝著那個方向擠。

  她個子矮，只能看到大家的腿。

  她就往大家的腿間鑽。

  然後她就聽到她爹的驚呼：「你們都給我讓開！哪個兔崽子敢踩到小滿，我打斷他的腿！」

  原本還看熱鬧的人默契地讓出一條路。

  陳小滿高興地沿著空地往前跑。

  瞧見她過來，前面的人也趕忙往兩邊擠，硬生生讓了條路給她。

  這麼一鬧騰，原本肅穆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一群大老爺們兒給個小丫頭讓路，然後看著她蹦蹦跳跳地朝著老槐樹跑去。

  等她跑走了，後面的人就探頭去看。

  只瞧見小丫頭蹦蹦跳跳，兩個小發揪也跟著跳上跳下。

  「我們在點名是吧？」

  「是啊。」

  「我們不是該去拼命嗎，我怎麼感覺不到殺氣了？」

  「剛剛還給人讓路，怎麼殺得起來……」

  身後的小聲議論並沒影響陳小滿。

  她邊跑還邊感嘆：「原來我們村有這麼多人呀。」

  「都給我讓開！」

  「李大柱你眼瞎了，你四兒擋路了，給老子讓開！」

  「李狗子你還看！」

  「沒瞧見小滿過來了嗎，你跟頭豬一樣擋著幹什麼？！」

  老李頭一隻手扒著樹幹，雙眼盯著最前面擋路的人破口大罵。

  一時間，整個老槐樹下都是他的罵聲。

  被點到名字的人趕忙往兩邊退，整個人群都亂糟糟的。

  村長眼珠子都要被嚇出來了。

  「滿倉爺這是幹什麼？」

  李滿倉雙眼噴火：「萬一哪個沒長眼的踩到小滿怎麼辦！她那麼點小，誰看得到他？」

  老村長默默閉了嘴。

  大家全看著下方呢，怎麼可能看不到。

  到底是點名大會，還是他李滿倉的罵人大會？

  想說什麼，又給咽回去。

  他堂堂一村之長，要是被李滿倉當著全村人的面罵了，他的面子就全丟光了。

  算了算了，還是乖乖等陳小滿過來吧。

  哎喲，陳小滿這個小祖宗怎麼跑這麼慢？

  他都恨不得跑去把人抱過來。

  陳小滿壓根不知道老村長的心思，她開開心心跑過來。

  仰頭看著掛在樹上的老李頭：「爹在樹上幹嘛？」

  老李頭慢慢往樹下爬，邊爬還邊道：「上頭涼快。」

  老槐樹下坐著的老人們集體無語了。

  你不是怕你家小滿被踩踏爬到樹上去的嗎。

  嘴巴真夠硬的。

  老李頭滑下來，一把抓住陳小滿的小手，把她拉到旁邊。

  看了眼四周，他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來了？」

  「爹，我想到辦法去要水了。」

  「你別胡鬧，咱是要去跟上甘村拼命，不是你個小丫頭能摻和的，趕緊回去！」

  老李頭滿臉嚴肅。

  往常自家的事兒能由著她鬧騰。

  搶水關乎整個村子的存亡，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再說，拼命是大老爺們的事，她個小丫頭在家躲著就行了，跑這兒來不是鬧呢嗎。

  「不用拼命，我們沒水了，那我們下游的村子也都沒水，咱們可以把他們各個村子的人都叫上去找上甘村，上甘村肯定不敢跟很多村子斗的。」

  陳小滿「嘚吧」幾句就把事兒講清楚了。

  老李頭愣住：「這也行？」

  「下游的人也要水活命呀。」

  陳小滿捏著老李頭的手，很認真道：「爹，你們去打架很危險，我們會很擔心。」

  老李頭心被狠狠撞擊了下。

  一把年紀的他此時卻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連連點頭：「好好好，爹聽你的。」

  「那你趕緊跟村長說吧。」

  陳小滿推他。

  老李頭不放心把她留在原地，乾脆拉著她到村長和老人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