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買稻米幹什麼？」
「他想在全縣推廣我們的稻種。」
劉老爺整個人都呆住了。
縣太爺才剿完匪，就準備幹這麼大的事？
他怎麼說也算淮安縣前三的大戶，怎麼就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一瞬間，劉老爺心思百轉。
不行，這麼大的事兒他得摻一腳。
不然他就被排擠出去了。
劉老爺打定主意，又找陳小滿打聽消息。
比如縣太爺還買不買稻米啦，比如縣太爺怎麼知道老李家稻種的產量啦。
陳小滿好奇：「你為什麼不直接問縣太爺？」
也得縣太爺樂意告訴他啊。
她以為這些消息很容易就能探聽到嗎。
劉老爺心裡嘀咕著，面上卻還是討好笑著：「你知道的先告訴我唄。」
「我也不知道呀。」
陳小滿很為難。
縣太爺只告訴她要在全縣推廣糧種，具體措施又沒告訴她。
劉老爺可不信。
她隨口說出的消息都夠他打聽十天半個月的。
「你知道什麼，都告訴我就成。」
劉老爺笑眯眯道。
不等陳小滿開口，一旁的李初元探頭過來，對劉老爺道：「你要是把糧食便宜賣給縣太爺，縣太爺會告訴你很多消息。」
他的聲音不大，卻也能讓屋子裡五個人都聽到。
王縣令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看向劉老爺的目光中帶著讚賞：「劉老爺願意低價賣糧食給本官？」
劉老爺心頭警鈴大作。
他打聽消息是想在這種大事上得到好處，可不是為吃虧。
「初元的意思是我想為縣太爺分憂，不過……」
後頭的不過是重點，可惜縣太爺壓根不讓他說完。
王縣令欣慰地點點頭：「難為你有份為全縣百姓著想的心，我王鈺沒看錯人。」
竿子都伸到自己跟前，再不往上爬就對不起兩位小友了。
「啊？不是，縣太爺我是想……」
劉老爺還想掙扎。
王縣令卻擺擺手：「你的心思我明白，既然你一定打定主意要做好事，我就替全縣百姓謝謝你了。」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劉老爺後背的汗都出來了。
他扭頭，狠狠瞪一眼李初元。
都是這小子，讓他現在只能在得罪縣太爺和損失銀錢中選一個。
李初元「哼」一聲，脆生生問他：「你多少錢賣稻米？」
劉老爺心一抖。
他還想拖延，一旁的陳小滿也好奇地跟著問道：「劉老爺會賣很便宜嗎？」
「劉老爺是遠近有名的大戶，有心幫人，必定是大手筆。」
王縣令將大帽子一頂頂往劉老爺頭上戴。
還扭頭對劉老夫人笑道：「劉老爺作為劉家旁系，竟然如此憂國憂民，可見劉家對大梁百姓的一片赤誠之心啊。」
劉老夫人笑道：「能幫總要盡力。」
劉老爺半邊身子都軟了。
得罪縣太爺已經損失很大了，若是再得罪本家，他就不用再混了。
劉老爺這個恨啊。
他怎麼就起了貪心，非得跟這兩小崽子探聽消息呢？
這兩個就是他的克星！
先是逼著他修橋，如今又是逼著他賤賣稻米。
如今糧食是天價啊！
降低價錢賣，就是把真金白銀往外撒，誰捨得？
「國之棟樑啊。」
王縣令感慨。
劉老夫人瞥了眼癱軟的劉老爺，笑著對王縣令道：「老身還有幾千斤囤糧，若縣太爺不嫌棄，明兒我讓人拖到縣衙……」
王縣令眸光閃了閃，臉上的笑更深：「老夫人大義，晚輩本不該推辭，不過晚輩更想老夫人將糧食用在學校。」
「老夫人開創壯舉，讓農家子弟能讀書識字，實在是巾幗英雄。」
劉老夫人笑得連連擺手。
「真是折煞老身了。」
「晚輩對老夫人的敬佩是發自內心的。句句屬實。」
王縣令正色說完，扭頭看向劉老爺：「如今劉老爺也要低價賣糧，更是救百姓於水火，淮安縣能有劉家，真是淮安縣之福。」
李初元眼中滿是疑惑。
他壓低聲音問陳小滿：「你說劉老爺會降價賣嗎？」
「很快就會了。」
陳小滿眨巴著圓眼睛道。
「為什麼？」
李初元問道。
陳小滿壓低聲音對他道：「你看劉老爺臉上全是心疼，肯定是捨不得才心疼嘛。要是他不肯，會很生氣地拒絕呀。」
盯著劉老爺看了會兒，李初元好像真的看到劉老爺滿臉的心疼。
他更奇怪了。
「劉老爺捨不得低價賣糧食，為什麼不拒絕？」
陳小滿想了會兒，還是搖頭。
「我也不知道。」
李初元回想著剛剛縣太爺說的話。
明明劉老爺沒答應，縣太爺卻一直夸劉老爺大義。
難道是劉老爺怕丟面子嗎？
可劉老爺是個很摳門的大戶，平時乾的壞事多了，也沒見他愛面子啊。
他決定將今兒的事兒都記下來去問劉先生。
王縣令並沒有給劉老爺多少心疼的時間，乾脆問他：「劉老爺家裡種的應該也是青石村的稻種吧？」
劉老爺很想說不是。
話到嘴邊，卻變了：「去年跟老李家換了些稻子種地，今年收成很好。」
「難怪劉老爺想幫全縣推廣新的稻種，不知劉老爺收了多少稻米？」
劉老爺想說少些混過去，瞥了眼身邊坐著的兩個克星，他眼一閉，乾脆道：「我去年換了一千斤稻米，送了些給朋友，自己留的種了兩百畝水田，收了近四十萬斤。」
「劉老爺你真大方！」
陳小滿感嘆。
他當時是五十斤高粱換的一斤稻種。
「劉老爺你是大善人。」
一聽陳小滿的誇讚，劉老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別別別，我就是個土財主，還天天欺壓百姓，就為了多掙點銀錢過好日子。」
陳小滿每次說他是大善人都沒好事。
這大善人不當也罷。
「可你就是大善人，你還要低價賣稻米給王縣令，幫全縣百姓逃離饑荒。」
陳小滿堅持誇讚他。
劉老爺眼淚「嘩」就下來了。
狗屁的大善人。
他是被逼的！
被逼的啊！
他攢了那麼久的德，難道只是把五十斤高粱一斤換來的稻種用一百五十斤高粱換出去這麼點好處嗎？
好不容易收了這麼多糧食，他至少能一斤糧種換一百斤粗糧。
粗糧全賣出去，家底更厚實了。
越盤算，劉老爺心裡越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