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滿好奇地打量他。

  國字臉，大濃眉。

  衣服是黑的，臉也是黑的。

  頭髮亂糟糟，還插著根草。

  老李頭看得雙眼放光。

  娘咧，真是雄壯的小伙子。

  幹活肯定是一把好手。

  王縣令不急不緩地問他：「你為什麼上山當土匪？」

  石大勇以為這是要收拾他了，雄壯的漢子腿抖成篩子了。

  「官老爺饒命啊，我……我也是沒辦法，他們殺到我們村兒搶錢搶人，我只能加入他們才能保住我家裡人吶！」

  「為了保護你家人，你就要去搶別人的？」

  王縣令冷冷掃過去，石大勇連牙齒都在打顫。

  縣太爺要來收拾他了。

  他完了。

  念頭一起，他腿一點力氣沒有，一屁股坐下去。

  牛棚里的人都是擠在一塊兒坐的，他剛剛的位子本就不大，又是側身癱下去，屁股就坐在旁邊那人的頭上。

  還沒忍住放了個屁。

  那人生怕縣太爺點到他的名兒，動都不敢動，只能梗著脖子頂著石大勇。

  石大勇緩過神，趕忙為自己爭辯：「我沒殺人，我……我就是幫他們綁了人，我也是沒辦法，大人饒命啊！」

  他腿一彎，就跪在前面一個土匪的身上，壓得那個土匪直翻白眼。

  被坐著的人偷偷鬆了口氣。

  趙牢頭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這些事兒，他都匯報過，為何縣太爺又要問一遍？

  王縣令卻冷著臉：「既然上山當了土匪，就是做了惡事。」

  趙大勇渾身發軟。

  「你的刑期是三年五個月。」

  王縣令撇了眼李初元手裡攤開的冊子，爆出一個數字後，又看向王大勇：「只要到地方好好幹活，好好贖罪，三年半後你就能回家。」

  話頭一轉，他繼續道：「若是表現良好，可適當減少刑期。」

  石大勇愣住：「我……我還能回家？」

  不是要殺頭嗎？

  「你不願意？」

  「願意！我一定好好幹活！我很有力氣，是村里幹活的好手！」

  石大勇狂喜地站起身，高興地大喊。

  雙手還在半空握著，好像抓著鋤頭在鋤地。

  一動手，就把旁邊的土匪腦袋敲了一下。

  那土匪不敢動，用力磨牙。

  王縣令轉頭問老李頭：「老丈，您看怎麼樣？」

  「挺好。」

  老李頭「嘿嘿」笑著。

  這不就是村裡的漢子嗎，沒他想的那麼兇殘吶。

  王縣令嘴角壓都壓不住。

  又解決一個大難題。

  他簡單把事情跟趙牢頭說了，又做了一番安排，就帶著老李頭跟趙牢頭去交接。

  陳小滿不樂意跟著，跑去第二個牛棚里看馬。

  李初元扒在門上，數了會兒，道：「一共四十八匹馬。」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買。」

  陳小滿巴巴看著那些站著的馬。

  「能買啊，就是馬的價錢高，你們捨得不？」

  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陳小滿聽著有些耳熟。

  她旁邊站著的差役給她使了個眼色，還道：「還記得我不？你們從我手裡買的兩匹小牛犢子。」

  陳小滿想起來了。

  「你還賣牛嗎？」

  差役點頭：「賣，這些牛啊馬啊都是我伺候。」

  平時買牛的人都是男子。

  會來牛棚的只有陳小滿一個小丫頭，他對陳小滿印象深刻。

  「你們的馬還是我幫忙抓的。」

  陳小滿得意道。

  下一刻，她就惋惜起來：「我應該留一匹的。」

  她家缺馬車。

  差役嚴肅起來：「馬是戰略物資，不能私自占有。你得報備縣衙，登記在冊才能自家養著，若是有戰事，隨時要徵用。」

  陳小滿「呀」一聲：「我買了馬，以後也會被收回嗎？」

  「有需要是得收回。」

  差役正色說完，又低聲道：「買馬划不來，都是大戶買來撐場面的。」

  「咱還是別買馬了，還得攢錢建房子。」

  李初元扯了下陳小滿的衣服。

  陳小滿也很惋惜。

  那個差役小聲道：「你們上回不是想買驢嗎？驢車也跑得快，還便宜，能幹活，更划算。」

  陳小滿搖搖頭：「我家有一輛驢車了，不用再買。」

  「咱們多買幾頭牛吧，莊子好多田，買牛能省很多力氣。」

  李初元提議。

  陳小滿想了想：「那就買牛。」

  那個差役很熱情把他們帶到第一個牛棚。

  指著最外面一頭壯碩的牛道：「這頭牛有勁兒，幹活肯定厲害。」

  陳小滿卻看向最裡面一頭瘦巴巴的牛：「那頭牛呢？」

  差役看過去，連連搖頭：「那頭牛以前是最有勁兒的，能吃能睡，可過年的時候就開始瘦，現在都皮包骨了，幹活肯定不行，你買回去會虧的。」

  那頭牛好似聽到差役對它的評價，不甘心地「哞」一聲。

  「看看，還不聽話。」

  對這頭牛，差役心裡是一百個不喜歡。

  明明伺候得好好的，突然就越來越瘦。

  他還找了大夫來看過，給喝了藥，壓根沒用。

  好好一頭牛被他養成這樣，他沒少被上頭責備。

  如今看到這頭牛，他就想看到失敗的自己，天天難受得緊。

  「你想買它？」

  李初元好奇地問陳小滿。

  陳小滿肯定道：「對呀。」

  差役一聽就急了：「你千萬別買它，它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你白花錢啊。」

  這兩位是跟在縣太爺身邊來的。

  他還想通過他們搭上縣太爺吶，要是賣頭病牛給他們，別說搭上縣太爺了，怕是差事都保不住。

  「別聽他的，就買這頭牛。」

  福地里的張半仙道。

  「半仙爺爺會治它嗎？」

  「它沒病，它身子裡有牛黃。」

  張半仙忍不住感嘆道：「你真是個福寶，來買頭牛還碰上牛黃了。」

  聽到「牛黃」，陳小滿雙眼都亮了。

  牛黃是一味很貴的藥材呀。

  嫩生生的手指著那頭乾瘦的牛，陳小滿堅定道：「我就要那頭牛！」

  「這頭病牛比別的牛便宜吧？」

  李初元扭頭問差役。

  小滿一定要買，肯定有原因。

  他要幫著講價。

  差役張了張嘴，想勸說的話卡在喉嚨里，好一會兒都說不出來。

  他深深嘆口氣。

  「這頭牛便宜，只要五兩銀子。」

  「哇，比驢還便宜！」

  陳小滿驚呼。

  李初元道：「它是病牛，不能幹活，五兩都多了。」

  「可不是嘛，驢能幹很多活兒，它買回去只能當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