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對翠翠很有意見。

  她們送禮也是為了找個活兒干，可翠翠全退回來，也就是讓她們沒活兒干。

  更氣人的，是老李家招人的消息傳到別的村子，連別村的人都來應聘了。

  這不是搶她們的活兒嗎。

  有些心思活絡的人見翠翠這條路走不通，就想到了陳小滿。

  陳小滿和李初元已經上學兩天了。

  連著兩天上下學的路上，村里人都拿著炒的花生蠶豆在路上等著。

  一見到他兩，就把東西往兩人口袋裡塞。

  李初元怕麻煩，拉著陳小滿就跑。

  那些人就跟在身後追。

  連著跑了三天，陳小滿和李初元想了個辦法：帶糧食來劉先生家做飯。

  看著陳小滿和李初元帶來的魚和肉，劉先生眼皮一跳。

  「你們真要在我這兒吃飯？」

  陳小滿嘆口氣：「先生，村里人在半路攔截我們，我們都跑累了。」

  「我可以幫先生燒火。」

  李初元立馬表明自己的價值。

  陳小滿趕忙道：「我能洗碗。」

  劉先生看兩孩子跑得滿頭大汗，沉默片刻後，還是道：「行，你們往後中午就在這兒吃吧。」

  陳小滿和李初元歡呼起來。

  等上完上午的課，劉先生就帶著兩人做飯。

  陳小滿擼起袖子，幫劉先生洗碗筷。

  李初元跑到灶膛生火。

  等兩人忙完，就坐在灶台旁邊興致勃勃地等著劉先生做飯。

  劉先生的廚房很簡陋，四周都是用樹枝加稻草圍起來的。

  屋頂也是茅草。

  灶台是李二寶幫他壘的，煙從煙囪都跑了，倒是好用。

  至於碗櫥……

  嗯，是從村民手裡低價買來的，只有一邊門，另外一邊門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劉先生慢條斯理地將袖子挽起來，往鍋里舀了兩瓢水，然後就將整條魚放進水裡。

  許是魚感受到水的溫熱，尾巴用力一擺，整條魚從鍋里跳到地上，魚尾瘋狂拍打著地面。

  劉先生皺起眉頭。

  「這條魚真不聽話。」

  他彎腰抓住魚，再次丟進鍋里，拿了兩根棍子橫在鍋上方。

  魚想往外跑，卻被棍子擋住，只得用魚尾瘋狂拍打鍋里的水，將劉先生從頭到腳都淋透了。

  劉先生狼狽地看了眼陳小滿和李初元，很勉強道：「這條魚過於活潑了。」

  李初元驚呆了。

  「先生你做過魚嗎？」

  「你們之前送來的魚，我都煮了吃的。」

  劉先生抽不出手，只能任由額頭的水順著頭髮往下滴落。

  李初元心頭大震。

  扭頭看向陳小滿。

  陳小滿也驚呆了：「先生你不先殺魚嗎？」

  「還要先殺魚？」

  劉先生皺眉。

  陳小滿湊近李初元：「劉先生不會做飯。」

  「原來先生也有不懂的事。」

  李初元覺得自己今兒大受打擊。

  他從來沒想過先生還有不懂的東西。

  兩人嘀咕間，魚尾巴狠狠甩在劉先生的手腕上，發出「啪」一聲巨響。

  劉先生疼得迅速收回手，那條頑強的魚又奮力跳到地上。

  劉先生胸前的衣服濕透了。

  他狼狽地拿了帕子擦了下臉上的水，扭頭問陳小滿：「要怎麼殺魚？」

  「用東西砸魚頭。」

  陳小滿訥訥地指著魚頭。

  劉先生左右看了看，最後將目光落在陳小滿坐著的凳子上。

  他把陳小滿喊起來，抓著凳子，用力砸在魚頭上，魚才沒動。

  「原來還得殺魚，果然哪個行當都有其門道。」

  劉先生恍然。

  陳小滿湊近李初元：「初元哥哥，我們現在回家吃午飯還來得及。」

  「現在回去，先生會傷心的。」

  李初元很憂心道。

  他也想回家。

  陳小滿憂傷道：「我們平時跑步回去也挺好的，還能強身健體。」

  「除了累點，其餘都挺好。」

  李初元兩眼無神地看著屋頂。

  兩孩子對著嘆口氣。

  劉先生抿了唇，好一會兒才故作鎮定道：「我雖不擅長廚藝一途，總歸不會餓著你們。」

  陳小滿看著劉先生將砸死的魚再次丟進鍋里，對劉先生的懷疑已經快從眼裡溢出來了。

  她道：「先生，我來做飯吧。」

  劉先生板起臉：「有我在，怎麼能讓你這麼個孩子做飯。」

  陳小滿很為難。

  她很小就會做飯的，肯定比先生做的好吃。

  不過她不能傷先生的心。

  眼見劉先生要蓋上鍋蓋煮魚湯，陳小滿只得出聲提醒：「先生，魚要破肚，把魚內臟挖出來。」

  「若是不拿出來呢？」

  「魚內臟很髒，裡面的魚膽很苦，要丟掉。」

  陳小滿解釋著。

  劉先生恍然：「難怪我煮的魚很苦。」

  他還以為做出的菜體現了他的心境。

  劉先生手忙腳亂地找到把刀，按著陳小滿的指點給魚破肚子，把魚膽丟了，還將魚鰓挖了，打了魚鱗，沖洗乾淨，再次入鍋。

  魚腸要剪破洗乾淨。

  劉先生家沒剪刀。

  只能用菜刀切成小段，再一一切成兩半。

  看到裡面的髒東西，劉先生臉都綠了。

  想到以前直接吃的魚，他胸口一陣翻湧。

  洗乾淨後，才丟進鍋里一起煮。

  忙完這些，劉先生蓋上鍋蓋。

  直到此時，他才悠悠道：「難為書言一直跟我生活了。」

  陳小滿好奇問他：「劉書言什麼時候回來上課呀？」

  「劉老夫人讓人帶信過來，說是過兩日就來了。」

  劉先生說著，又看向鍋里：「這樣煮熟了就行嗎？」

  「魚最好能用蔥姜蒜醃一下，再用油在鍋里煎成兩面焦黃，最後加水煮才好吃。」

  陳小滿應道。

  李初元道：「和白蘿蔔一起煮更好吃。」

  「可是咱家的白蘿蔔都吃完了。」

  陳小滿很遺憾。

  「要是有豆腐就好了，豆腐煮魚也好吃。」

  劉先生聽得雙眼發亮。

  「你們為何如此擅長廚藝？」

  「這是常識啊先生。」

  陳小滿臉色露出一抹難言的神情。

  劉先生擰了眉頭：「看來得買幾本食譜看看。」

  李初元很懷疑先生會看不懂食譜。

  畢竟連他都知道要先殺魚才能煮。

  不過他還是決定不拆穿先生。

  劉先生面上凝重，內心卻在哀嚎：完了，在學生面前丟人了，他們不會嫌棄他這個先生吧？

  哎，當先生的怎麼能如此無知！

  等魚煮好，他費力盛到一個大盆里，又胡亂炒了肉，蒸了一鍋米飯，就讓兩孩子一塊兒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