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滿和李初元的作業交上去，劉先生看了會兒，又抽查了一些該背誦的內容後，滿意地點了頭，讓兩孩子坐下。

  許久沒上課，劉先生為了讓他們收心，先帶他們誦讀文章。

  稚嫩的讀書聲從屋子飄出來。

  劉老爺的馬車過來時，他們已經開始上課了。

  劉管家道：「老爺，我去把劉先生喊出來。」

  劉老爺怒了：「喊什麼？劉先生在上課，你貿然打斷，是對他的極不尊重！」

  「那……」

  「等著！」

  劉管家連連應是。

  他們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直等到劉先生讓他們寫字後，自己出來。

  劉老爺扯了笑臉。

  「先生大義啊，教書竟能如此細緻。」

  劉先生並不想聽他的恭維，態度冷淡：「劉老爺找我有何事？」

  劉老爺笑裡帶了些討好的意味：「你知道我的為人，要不是沒辦法，我絕不來打攪你。如今鳳凰山的土匪盯上我們，我實在想不到什麼法子，才來問問你。」

  「此事我聽說了。」

  劉先生並沒有推辭。

  劉老爺一喜：「先生可有辦法？」

  劉先生搖搖頭：「青石村都是普通百姓，並無能力抵抗土匪，此事還得仰望劉老爺。」

  劉老爺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

  「我也不過有些家丁，如何能抵抗那些土匪？就算我花大價錢去請護院，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那許多人。」

  哎，早知道他就該跟別的大戶一般，多養些護院。

  平時那些護院都是吃白飯的，危急時刻能救命。

  他昨晚急得一晚上沒睡，這會兒便說個不停。

  劉先生站在原地，靜靜聽著。

  劉老爺反應過來，收了話頭，又去問劉先生：「如何能靠我？」

  「剿匪該是官府管。」

  「你的意思？」

  「劉老爺是淮安縣的百姓，土匪需要先進淮安縣。劉老爺若是想安心，可多捐些糧食給縣太爺，讓縣太爺有餘力調集人手抵抗土匪。」

  劉先生緩緩道。

  劉老爺雙眼一亮。

  若是縣太爺願意出手，他也就不著急了。

  糧食他有啊。

  與其便宜了那些土匪，不如分些給縣太爺，還能在縣太爺面前露個臉。

  劉老爺高興地用力一拍手：「我怎麼就沒想到？！」

  下一刻，他笑容又收斂了：「先生怕是還不知道縣衙的情況，如今的縣太爺只有主簿大人支持，其他人都要與之對抗，怕是有心無力。」

  「若是縣太爺有足夠的糧食與錢財，能收買人心，必然能指使得動人。」

  「我也可以幫縣丞他們，讓他們把縣太爺架空，為什麼先生要選縣太爺？」

  劉老爺實在不喜歡如今這個縣太爺。

  總是想盡辦法敲他們大戶的竹槓。

  「縣丞在淮安縣的勢力極大，幫縣丞更省力。」

  劉老爺已經起了心思。

  劉先生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縣丞勢力大，你就是幫了他，也得不了青眼。縣太爺沒支持，你對他來說就是一大助力。」

  「倒也是。」

  劉老爺口氣軟了些。

  劉先生繼續道：「縣太爺是朝廷任命管理淮安縣，若淮安縣被洗劫，對他影響極大。從這點出發，你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你的意思，縣丞不想擋住土匪？」

  「縣城亂了，縣太爺一朝失勢，最大得利者是誰？」

  劉老爺瞳孔猛地擴大。

  「原來如此！」

  他對劉先生拱手行了一禮，「多謝先生指點。」

  劉先生只淡淡道：「不用客氣，我還需上課。」

  這就已經是下逐客令了。

  劉老爺很識相地連聲道：「劉先生忙吧，我就不耽誤了。」

  說完，又拱手行了一禮，上了馬車讓車夫趕緊走。

  劉先生目送馬車離開，才再次回到課堂。

  掃了眼課堂四個孩子，都在認真寫字，他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一會兒放學了，他得去村長家走一趟。

  「縣太爺會打土匪嗎？」

  陳小滿擔憂問道。

  張半仙將自己探聽到的內容一一與小滿說了，這會兒道：「按照你先生的說法，縣太爺會盡全力打土匪。」

  陳小滿鬆了口氣。

  「你的先生待著小山村里，屈才了。」

  張半仙感嘆一句。

  陳小滿好奇：「他應該待在哪兒？」

  「以他的見識，至少可以當大戶的幕僚，若是有機會，可以當個官，無論哪條路，都比現在強。」

  「先生真厲害！」

  陳小滿感嘆。

  轉瞬她又高興起來。

  等她回家，一定要把先生說的話告訴爹娘。

  這麼想著，她凳子上像有釘子一般，讓她左搖右晃，壓根坐不住。

  劉先生看了她好幾回後，走到她跟前，敲了她的桌子。

  「靜心。」

  陳小滿這才收斂了心神。

  一放學，她就催著李初元快快回家。

  到家門口，就聽到屋子裡傳來木架子「吱呀」的聲音。

  她高興大喊：「娘，我回來啦！」

  不等回應，她就往東屋跑。

  推開門，楊慧蓮正跟村里女人們一起坐著織布。

  「瞧你都出汗了，過來，大嫂幫你擦擦。」

  陳小滿跟個小犢子般衝過去。

  楊慧蓮拿了塊布幫她擦汗。

  「大嫂，娘呢？」

  「娘在西屋呢。」

  「那我找娘去。」

  說完，陳小滿扭頭就跑。

  楊慧蓮急得對著她後背喊：「還沒擦完吶！」

  「我自己擦！」

  陳小滿丟下這句，人已經沒影了。

  「這丫頭，風風火火的，大冷的天還出汗。」

  「能跑能跳才好，皮實好養活。」

  屋子裡一個人道。

  楊慧蓮「嗨」一聲，嘴上很是無所謂：「她比男娃還皮實，一年到頭連咳嗽都沒有。」

  這話聽在大家耳朵里，就是十足十的炫耀。

  「皮實多好啊，孩子生病遭罪得很。」

  「你看她那神情，跟咱顯擺吶。」

  楊慧蓮辯解：「我說句實話，可不是什麼炫耀。」

  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李初元的喊聲：「陳小滿你就不能等等我？」

  「你太慢了，我才不等你。」

  「我是為了回去拿你的布包才慢的，我跑得比你快。」

  李初元很不服氣。

  屋子裡的人聽著兩人的拌嘴，全樂開了花。

  陳小滿推開西屋的門，周大丫正幫著紡線呢。

  「什麼事這麼著急？」

  「娘，我們不用怕土匪，先生說了，縣太爺會打土匪的。」

  陳小滿欣喜地衝進周大丫懷裡，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