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迫同居,不欺暗室

  兩人並排走著,中間隔著一匹馬,楊奕的臉在後面若隱若現,天色太暗李若蘭看不清他的表情,心裡有點緊張,補充道:「不會因為我...是女人吧?」

  楊奕點頭:「也有這個原因吧,不過你與他們都不一樣,你沒有不問緣由,也不是為了錢要殺我,我看得出來你是好人。」

  李若蘭很少在別人口中聽到「你是好人」這樣的評價,師父離開後,她沒什么正經的謀生本領,就學著師父年輕時候的樣子,做起了盜寶的營生,靠偷有錢商賈官吏家的寶貝為生。她性子彆扭,嘴上不饒人,還極愛說謊,從來沒聽誰說過她是好人。可這個剛認識一天的人,卻只憑一面便斷定她是好人。

  挺可笑的。

  「我得謝謝自己長了一副好人的樣子。」李若蘭自我打趣的語氣掩飾不住小小的失望,她還以為是什麼有一見鍾情之類的理由,讓楊奕對她格外容情,原來只是因為「她是好人」。

  兩人行至城門處,發現門口已經戒嚴了,有官兵把守不知在搜些什麼。

  「這位官爺,敢問是在查什麼?」李若蘭停下腳步詢問。

  當官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榮興客棧發生了人命案,我們在緝兇,據倖存者說殺人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叫楊奕,女的叫李若蘭,你們可認識?」

  李若蘭假作驚訝:「死人了?死了幾個?什麼楊奕李若蘭,我們主僕二人不曾聽說。」

  她回答得很是流暢,仿佛這事真的與她毫無關係。不過此時她內心是十分後悔的,恨自己心軟沒有將那小二的舌頭也割下來。

  「你們是何人,可有文書證明身份?」

  李若蘭賠笑:「我們是江湖人,哪來的什麼文書,我是燕州無涯門少主聶紫陽,這是我的親隨來福,我們只是路過此地。」

  與她對話的官爺打量了一下楊奕,又看了看李若蘭:「聶門少主啊,聽說過,有身份證明嗎?」

  李若蘭正盤算著不知如何糊弄,此時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從身後過來,聲調極高地說道:「呦,這不是一擲千金的聶公子嗎?怎麼還沒說兩句話就走了?我還想問你那追殺龔子堯的畫像有沒有多的,我走商可以到處幫你問問。」

  說話的是一個打扮儒雅貴氣的公子,李若蘭並不認識他,但聽他的語氣是在千金坊見過李若蘭假扮聶紫陽的。

  「溫先生認識他?」那位領頭的官爺對這位溫公子畢恭畢敬,一點也沒有訊問李若蘭時的威風。

  溫公子簡單回禮:「適才在千金坊有一面之緣,這位聶公子在找殺姐兇手,我看他一片赤誠,想略盡綿薄之力。」

  李若蘭轉身恭恭敬敬地致禮:「多謝您了,畫像我隨身只有這一幅,您願意幫忙便交給您了。」

  「無礙,我找人臨摹幾張幫你傳閱一下,放心,只要他出現在我行商的沿途,我一定能逮到他。」

  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天生自來熟熱心腸,這位姓溫的商人對於此事格外上心,並且並不求賞金。

  「雖然如此,你們還是不能出城去,待我們抓到了真兇你們再走吧。」溫公子走後,領頭的官爺又恢復了頤指氣使的樣子。

  李若蘭和楊奕各自心道不妙,如果一直抓不到真兇,他們就一直走不了,可是到哪去抓真兇呢?殺人的就是他們。

  「我們二人只是路過此地,黃昏只是方才進城,是打算張個榜就走的,根本就不知道您說的什麼客棧殺人的,這大晚上的也並沒有住的地方,不如行個方便,就放我們離開吧。」李若蘭低眉順眼地懇求道。

  此時那姓溫的公子已經走遠了,官兵瞥了李若蘭一眼:「聶少主你,也別讓我們太為難,現在幕城封禁只進不出,若是放了你們走,回頭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兄弟有幾個腦袋也是不夠砍的。」

  李若蘭見求情無效,回頭與楊奕對視了一眼,要衝斷這個關卡並不難,可是剛報了聶紫陽的名號,這樣走了不是平白的給人添麻煩?楊奕也是這個想法,他抬頭見李若蘭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往回走,便乖順地跟著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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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是沒地方住,那個死了人的客棧二樓有房間,不害怕的話可以去,只是不要到後院破壞現場。」他們走出幾步後,那位官爺遠遠地喊道。

  沒有別的辦法,他們二人只能回到榮興客棧暫時落腳,見機行事。客棧也有一隊駐守的官兵,聽聞了二人來意後,極不耐煩地打開了二樓一間臨街的房間。

  「就一間?我們兩個人」楊奕不滿道。

  開門的官兵狠狠地剜了楊奕一眼,或許是他們此舉增加了保護現場的難度,也添了不少麻煩,所以他們對這兩人的到來非常不歡迎。

  「你一個下人還要單獨的房間?在地上坐著給你主子守個門吧。」

  楊奕皺皺眉頭,李若蘭怕他動怒趕緊拉住他往屋裡去:「罷了罷了,一間就一間,兇徒還在城中,你在屋裡保護我吧。」

  「這黑店從前不知死過多少人,也沒聽說過幕城什麼時候封閉追兇的,如今這個開黑店的死了,倒是著急抓人了!」關了門後,楊奕義憤填膺道。

  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李若蘭,幕城作為大漠樞紐之城,這樣一個氣焰囂張的黑店堂而皇之立在此處,那此處地方官員大概率與他們是沆瀣一氣的,如今黑店主人死了便急著追兇,很有可能是怕事情敗露丟了官職。

  這一夜兩人睡得都不好,儘管這裡的條件比頭一天晚上的破廟好了不知幾百倍,可是全城戒嚴,隨時可能被瓮中捉鱉的恐慌,還是讓他們心緒不寧。

  「你說咱倆也算是有緣,這才認識了不到兩天,已經在一起睡了兩回了。」李若蘭躺在床上呵呵笑道。

  可是楊奕卻笑不出來,義正言辭道:「你可不要亂說話,我們這兩日雖然在一起,可一直是各睡各的。」

  他板板正正地躺在地板上,只有一張薄被禦寒,甚至都不敢往床鋪的方向上瞥一眼。這樣不欺暗室可不能讓她三言兩語壞了名聲。

  「你介意什麼,我都沒在意。」

  「姑娘家不在意,我作為與你同行的男子,可不能不時時謹慎。」

  李若蘭把臉轉到另一邊偷偷的笑了,調整了表情後,她又故作輕鬆地發問:「你如此正派忠直,行走江湖吃了不少虧吧?」

  楊奕聽這話愣了一下,他從未想過這些,自小接受的武學和道義的教育便是要教他如此,是否會因此吃虧他並未想過。

  「我與你就大不相同。我從小長在水匪窩裡,後來我父母被官府誅殺,我就被人販子帶走賣給雜耍班子去街頭賣藝,再後來我遇到我師父,他是主業盜寶,副業賭博喝酒,偶爾行醫,我跟著他學了一身偷魚摸鳥的本事,如今我師父也不在了,我沒學會什么正經本事,還是只能靠偷靠騙才能活下去,我這樣卑劣的人,竟能與正直的楊公子同行,還真是三生有幸。」

  她自嘲的語氣無端地令楊奕感到悲戚蒼涼,單薄的幾句道盡了顛沛流離的前半生,楊奕聽了她的經歷並不覺得她卑劣,只是從內心同情憐憫這個身世浮沉的女子,她也不過雙十年華,卻經歷了那麼多世故波折,江湖用最殘酷的現實教了她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技能,可她表現出來的還是赤誠。

  「你又聰明又講義氣,何來的卑劣?」

  李若蘭被他憨憨的稱讚誇得有些飄飄然了,一個大動作翻身側躺看著地上的楊奕:「你這麼覺得?真心的還是奉承我?」

  楊奕還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我從不奉承人。」

  李若蘭五歲失去雙親,那個時候她剛剛記事,五歲以後的生活讓她飽嘗人間冷漠世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她於世間生存的基本技能。

  可楊奕卻不是在這樣。他覺得為只見過幾面的朋友,不惜以身犯險追兇的人,足以擔得起一個「義」字。

  「楊奕,你要是知道我的出身,便不會這麼說了。」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