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就像一個奇蹟,他沉睡於數千年前的皇權時代初期,如今在中原改朝換代之時他又重新甦醒。
一盤散沙的江湖因為老祖的出現,在一陣腥風血雨和勾心鬥角之後重新凝聚了起來。
改朝換代的內憂尚未解決,西部沿岸忽然出現了一群金髮異鄉人!他們所到之處燒殺搶掠,那些人拿著奇怪的黑管伴隨著巨大響聲便能奪人性命。
朝廷這時候又想起了我們這些武者,然而皇榜貼出來的時候那些拿著黑管的西方來客已經攻入中原皇城!
他們並沒有像是西北遊牧一樣占領中原改朝換代,而是用黑管威脅皇帝給他們提供財寶,無數的金銀、玉器、字畫、瓷器被他們搶走,那些人甚至向朝廷要求提供運輸船讓他們帶走那些寶貝。
後來他們走了,人們才知道原來跨越西邊的海,在海的那邊還有一片大陸,而那邊住著那些拿著黑管的掠奪者。
朝廷給他們進貢了各種寶貝,恐懼於黑管的威脅,他們甚至對著那些人搖尾乞憐。
等老祖準備驅趕他們的時候,那群人已經帶著寶物出海去了。
武鬥大會早已結束,令人意外的是獲取第一的不是什麼資深的前輩,也不是什麼有名的門派,被朝廷封賞的三甲只有一人就是形意門的小師弟蘇浩。至於其他人,全部都在朝廷的圍剿下命喪當場。他們選擇了一個軟弱無能但手段卑劣的人成為他們的傀儡,還妄想以此控制更多的武者。
蘇浩上門的時候朝廷那是官兵開路鑼鼓喧天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但形意門的蘇家小姐卻是直接派人將大門緊閉,任蘇浩如何敲門都未開。官兵們直接砸爛了大門,將朝廷的封賞和蘇浩送了進去。
老祖站在大堂上,將砸門而入的官兵全部徒手扔了出去!
蘇浩看到老祖先是驚駭於對方的體型巨大,在硬著頭皮與之一戰後只一拳就被老祖打的從門口飛了出去。
蘇氏屠毅老祖一戰封神,僅用一拳就將武狀元擊退數十米!他們都不知道,形意門的地宮裡還有幾十名被老祖徒手擊殺的官兵屍體!
蘇家掌門之女在趕走武狀元之後正式成為了形意門的掌門,而屠毅老祖則是一直待在形意門教授學徒們煉體之術。
時代終究是不同了,沒有靈氣加持,人類的極限一眼就看到了,縱使有著老祖的教導,那些學徒們也到達不了曾經煉體者的入道門檻。
老祖打算去遊歷江湖,看看如今的世界煉體之術百花齊放的盛況。
「老祖,您一個人上路終究有很多不便,我會陪著您的。」蘇雨桐背著包裹在碼頭追上了屠毅,那個男人還是這樣的顯眼,僅僅是站在人群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落在他的身上。
屠毅穿著一身定做的武者常服,頭髮隨意的紮成馬尾,即使是什麼也沒說存在感也極強!
看到蘇雨桐追了過來,他有點吃驚「蘇掌門,你走了門派怎麼辦?」
「我交給師弟了,他心性不錯,悟性也強。交給他我很放心。」蘇雨桐大步走過來,穿著和屠毅同款的褐色常服,頭頂也扎了個馬尾看起來頗有同道中人之感。
船靠岸後屠毅直接走上去,他落腳的瞬間整個船向下沉了一寸,船體開始搖晃,就連船夫也嚇得抓住身邊的扶手才穩住身形。
蘇雨桐跟在他身後一時間沒有站穩,差點掉下水去!
屠毅像是後腦勺有眼睛一樣,迅速回頭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像提小雞一樣單手把她提上了船。船身不斷在晃動,就連提前上船的客人都驚呼起來。
屠毅單手攔住蘇雨桐,就那樣站在那裡穩如泰山,絲毫不像其他人東倒西歪只能靠扶住身邊物件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蘇雨桐被他的手牢牢的扶住,隨著安心感襲來的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抬眼看向屠毅,卻只能看到對方的下頜,老祖太高了,真如她當時想的那樣站起來自己只到他的腰部。
察覺到她的視線,屠毅低下頭來看向她「別怕,很快就不晃了。」說完還輕輕的拍了拍蘇雨桐的後背,那動作熟練的像是在哄孩子。
蘇雨桐對此哭笑不得,但也同時感覺到了一股酸澀。曾幾何時大師兄也站在他的身前保護著他,她以為這輩子會和大師兄在一起,由他繼承形意門而自己只需要相夫教子,誰知道世事難料……
她抬頭看向老祖,誰也沒有料到這個冰封了數千年的男人竟然還會甦醒過來,而且體能和功法都還在全盛時期。
船艙內有幾個人坐在扶手邊,這艘船並不大,只有兩層。底部是倉庫放著日常物資,而上面是供客人落座的木板椅。那些木板固定在欄杆上,坐上去之後背只能靠在欄杆,而正面則是避無可避的要面對著其他客人。
蘇雨桐找了個角落落座,但老祖根本坐不了那窄小的木板,他體格過於壯碩,木板太窄重心會不穩。但他並不介意,將行囊放在木板椅上,人則是直接坐到了地面上。
其他人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看向屠毅,可是他卻在閉目養神。
蘇雨桐抬眼看向對面的客人,誰知道居然看見了一個熟人。
「蘇姑娘,又見面了。」殷離還是穿著那一身五顏六色的衣服,不過這一次舉手投足間倒是更接近中原人的習俗了。他看到蘇雨桐也沒有驚訝,只是溫和的笑著,隨即看向她身邊的屠毅輕聲詢問「這位是?」
老祖睜開眼,在看到殷離的瞬間愣了一下,隨即自報姓名「在下屠毅,敢問閣下大名?」
「殷離,嶺南人氏。」說完殷離移開目光好像對屠毅完全沒有半分好奇「蘇姑娘怎麼也上了船,是要去走親訪友麼?」
「我是陪老……屠先生四處看看,他想了解各大門派的實力。」說完她尷尬的看了一眼老祖,卻發現老祖沒有再閉目養神,而是盯著對面的殷離一直看。
「啊,我知道這個,用你們中原武林的話來說,是叫踢館吧?」殷離笑的眉眼彎彎,蘇雨桐從他的臉上竟然看到了一絲名為嫵媚的東西。
船是從江南出發,逆流而上去往臨安,沿途會在有港口的大型城鎮靠岸補充物資。一路上蘇雨桐和殷離一直在聊天,從武林門派聊到江南煙雨,偶爾也有其他客人會加入進來一起說說自己的見聞,三天的行程一點也不枯燥。
到達第一個港口之後,船會休整半日,而蘇雨桐就趁著這一日陪屠毅去到鎮上武館以武會友切磋一二。
殷離表示他也想一起去開開眼界,蘇雨桐詢問屠毅,老祖大方的表示有何不可。於是三人就這樣結伴去了鎮上最大的武館「柳葉門」。
柳葉門練得是外家功夫,擅長使刀,但屠毅提出要赤手空拳與之切磋。在門主再三確認下便打算派出大弟子應戰。
屠毅看了一眼門主,確定對方年事已高不適合切磋後便同意了與弟子一戰。
那弟子看屠毅赤手空拳,一招一式都有在放水,一直用刀背劈砍。
屠毅皺著眉一把捏住那刀,在對方驚恐的眼神下徒手摺斷了刀身!
「既是切磋比試,自當拼盡全力,如果你覺得你們的功夫勝不了我,大可以直接認輸!為何要用三腳貓的功夫糊弄與我?」此言一出,那大弟子縱感羞愧,連忙抱拳道歉,換了一把刀重新再戰。
在看過對方徒手摺刀的手段後,大弟子不敢再掉以輕心。在猛烈的幾招揮砍都被對方敏捷避開後,他十分確定這個大塊頭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笨重,衣服下包裹著的肌肉即使肉眼看不見也能從輪廓看出來是經過了千錘百鍊。於是刀勢漸猛,大開大合間裹挾了濃濃的戰意!
屠毅感覺到對方已經認真起來了,於是也不再放水,以掌化拳猛擊對方關節手肘。在對方已攻為守的瞬間又猛地後撤一步隨即一個掃堂腿試圖絆倒對方。
那弟子一看下盤不穩,立刻收勢壓出馬步雙手握刀就來了個橫劈!
老祖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對方橫劈的瞬間側身去到他斜後方揮起手刀劈砍對方腕部!
隨著「啪嗒」一聲刀脫手而出,那人的手腕也被手刀砍出淤青,武器沒了,身為刀客的大弟子也只能認輸。
「好身法!」門主沒有因為自家弟子的敗北而惱怒,他看出來了這人應該可以攻擊其他要害,卻只是打掉武器算是放水了。「屠大俠好功夫,不知道可否與我切磋一二?」
「門主年事已高,在下不敢冒犯,何況今日時間緊迫,就此拜別。」屠毅一拱手就轉身離去,蘇雨桐和殷離也緊跟在他身後。
柳葉門門主喚來弟子們,吩咐跟上去看看情況,很快弟子來回報說屠毅去了隔壁的無極門踢館,赤手空拳連戰三人打完就順帶去了隔壁街的霹靂門,並且也是迅速擊敗對手然後繼續去其他地方踢館。
船啟航的時候,鎮上的武館都被屠毅迅速的打了個遍。無論對手是使刀使槍、暗器還是鋼鞭,屠毅都赤手空拳將對方繳械或者打飛十數米。蘇雨桐開始還擔心老祖受傷,後來發現自己是真想多了,老祖連踢十腳都不帶大喘氣的,回到船上的時候連汗都沒流幾滴。
就連完全不懂武學的殷離都評價說「屠兄真是功夫了得,中原武林諸多功法,遇到屠兄竟然都施展不開。若是人人都如屠兄這般厲害,那西方來客又怎會在中原燒殺搶掠呢?」
「什麼西方來客?」蘇雨桐一頭霧水。
「你們竟然不知?」殷離便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全部托盤而出。
蘇雨桐和屠毅這才知道就在他們啟航那日西方來了一群拿著黑管的金髮異鄉人,他們自西方登陸後便開始一路燒殺搶掠,最終他們去到了臨安皇城,逼迫皇帝簽署了各種條約,甚至還奉上了無數金銀財寶。
「皇帝不是有軍隊麼?怎麼還能讓那些人殺上門去?」蘇雨桐不可思議。
「那黑管不是一般的東西,據說只要一響就會讓人身體炸開。軍隊又怎樣,他們還有更大的黑管,據說城門都擋不住那大黑管。現在皇城大門都還沒修好呢。」雖然說的慘烈,但殷離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似乎被強敵侵略與他無關。
「這艘船要多久才能到臨安?」一直沉默寡言的屠毅忽然開口問詢,蘇雨桐去問過船夫,得知至少要一月有餘,畢竟是逆流而上快慢還得看天。
「太慢了,有馬麼?我們騎馬去。」屠毅突然開口,蘇雨桐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去臨安會會那些西方來客。
下一次靠岸的時候,蘇雨桐帶著屠毅和殷離去了馬行,可是屠毅氣勢過於駭人,那些馬被他一近身就嚇得站立不安。屠毅好不容易挑了匹能承受住他體格的馬,但對方在他跨坐上去後瘋狂揚蹄嘶吼甩動身體!殷離適時拿出地圖表示附近山區眾多,騎馬速度始終不及船舶,屠毅才徹底斷了騎馬前往的念頭。
偏巧天公不作美,等他們抵達臨安時已經過去接近兩月,那些西方來客早已出海多時蹤跡難覓。
屠毅看著臨安已經重新修好的城門,只能放棄念頭,繼續開始踢館。
「其實那些人也沒什麼嘛,只是求財而已。」茶館酒肆里很多人都在談論西方來客的事,因為臨安是皇城重地,那些人只是砸開城門炮轟皇城,平民百姓沒有受到多少實質性的傷害。
於是便有了「本來就是這些關外人入侵中原還妄想統治我們!」「搶他們的錢與我們何干?」「他們和西方來客也並無差別。」「噓,皇城之內說這些,你不要命了?」「怕什麼?大不了眼睛一閉頭點地,想當年我也是駐守內城的將士!」「……」
實際上現在皇城周圍的士兵全都換成了西北遊牧民族,他們害怕中原人有反心,臥榻之下豈容他人安睡。他們想統治中原人,卻又忌憚他們,所以才會有武鬥大會,所以才會藉機產出武林新秀。
蘇雨桐想起小師弟,便提出屠毅踢館的時候不想陪同,一個人呆在客棧。
屠毅也沒在意,還是像之前一樣找到武館就進去切磋。殷離被蘇雨桐拜託陪同老祖前去,順便幫他帶路。
「屠兄,你可知蘇小姐為何不願陪同麼?」殷離看到屠毅把臨安的武館都踢的差不多了,於是開口和他閒聊。
「不是天氣太熱,她想休息麼?」屠毅老實的回答了蘇雨桐告訴他的藉口,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殷離狡詐的一笑,然後就把武狀元、小師弟、絕子香囊和青梅竹馬定親一事徐徐道來,順便在屠毅一臉茫然的時候適當的添油加醋描述了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和求而不得因愛生恨的橋段。
屠毅的表情從茫然無措到恍然大悟到義憤填膺只用了短短一席話的時間,於是在殷離順路給他指了指武狀元府的大門位置後,他直接上門表示要切磋一二。
等蘇雨桐被人告知屠毅去武狀元府踢館的時候,整個人都慌了!她急匆匆的跟著那人到了那條街,周圍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的人。她奮力擠進去後就看到一身錦袍的小師弟滿臉淤青趴在地上似乎暈了過去,而屠毅站在一旁,對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小師弟拱了拱手,口裡不屑的說「當今武狀元,不過如此。」
後來,官兵來了,以尋釁滋事的理由用鐵鏈帶走了屠毅。
本來他是要抵抗的,但在看到蘇雨桐站在一旁茫然的看著他後,他只是無聲的說了句「安心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