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抵達深淵

  在停車休息順便吃飯的時候,車裡剩下三位精靈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找到衛兵坐到其他精靈醫生的車裡去了,那輛馬車則是留下了科爾夏和露娜兩人。車隊一共二十三輛馬車,但除了露娜之外沒有第二個神族。神族高傲群居排外且領地意識強,並不像海族和精靈一樣可以與其他種族混居。大陸上在康坦丁之外活動的神族,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當年嫁到艾麗威爾的神族公主,在第一任王去世後,便帶著自己所有的孩子回到了康坦丁,要不然現任的國王也未必能是有精靈血統的孩子。

  神族和其他種族不一樣的,就是他們每個人都能擁有傳承,這份傳承存在於神族的血脈中。當他們瀕死的時候會回到神族的墓地,死亡的瞬間,關於他的一切都會融入神族傳承之中。這就是為什麼神族會群居,因為不在墓地死去,就會失去他的傳承。這是神族的秘密,其他種族從不知曉。

  其實露娜也挺有名的,在冒險家之間多多少少都有她的傳聞。金色雷獸,喜歡狩獵大型魔獸,擅長雷屬性大範圍魔法,危險程度S級。不過她本人從不知情,畢竟她不去冒險公會,也不捨得花金幣去市場買東西或者去酒館喝酒。那三位精靈也是聽聞過露娜的事跡,結合那雙大陸上罕見的金色眼睛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位神族的身份。

  科爾夏更是比露娜還要更加的寡,身為被遺棄的孩子,從小在一堆人類孤兒當中長大,學會醫術之後更是一心給人治病。除了去森林、山上採集草藥之外,就是給病人看病。因為沒錢在鬧市開店,造訪他的病人少之又少。吃的東西都是自己弄來的,在山裡採集野麥子自己做麵包,用木頭自己做家具,唯一經常打交道的人就是賣各種工具的雜貨店老闆。所以露娜的傳言,科爾夏是不知道的,甚至在那些精靈說露娜是神族之前,他還以為露娜也是精靈。

  兩個寡王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你來我往的順暢發言。

  「擦乾淨了。」「謝謝」「要吃麵包麼?」「……嗯」

  露娜啃了一口乾巴巴的麵包,然後皺著眉吐了。「這是什麼?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就像沙蟲的糞便一樣!」

  科爾夏默默的撿起了被露娜丟在地上的麵包,這是剛才衛兵按照人數發放的口糧,如果被發現浪費食物,肯定會被懲罰的。

  「你等著!」丟下這句話,露娜借著夜色,跑入森林不見蹤影。

  科爾夏看了眼手裡髒兮兮的麵包,考慮到不能浪費食物,拍了拍就吃了起來。每個馬車配了一個帳篷,吃完飯本來是要搭帳篷的,現在露娜跑了,他只能認命的自己搭帳篷。

  忙忙碌碌間,周圍騷動起來,因為森林深處傳來陣陣雷鳴。科爾夏依稀聽到周圍有人在說是有大型魔獸在打架,他並不怎麼關心,有衛兵在多少能給他點安全感。

  帳篷搭好的時候,伴隨著人群的尖叫,露娜回來了。

  科爾夏看見渾身沾著不知名液體,手裡還拖著一條黏黏糊糊的肉塊的露娜,心差點停止了跳動。

  「科爾夏!你快嘗嘗!這是雷狼的舌頭!味道特別好!我特意給你留的!」露娜開心的揮了揮那條黏膩的不明物,飛濺的液體在空中劃出弧線,周圍的人發出了尖叫!

  「這就是神族麼?」「喂!剛才的雷電怎麼想都是那個吧?」「原來她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雷獸……」「是誰把她也帶來了?」「城主竟然能請神族來護送我們?」「並不是,我下午在馬車裡看見她的時候,據說她是病人。」

  耳邊竊竊私語,科爾夏並不在意,在孤兒院的時候這種背後的議論都是常事,他習慣了。

  拉著露娜去洗澡的時候,衛兵並沒有阻攔,估計是覺得露娜不好惹。

  「科爾夏,你不嘗嘗麼?我特意留給你的!比那個麵包好吃多了!」露娜拿著洗的乾乾淨淨的舌頭遞給精靈。

  科爾夏接過還新鮮柔軟帶著點餘溫的舌頭,雷狼他也見過,能有這麼長的舌頭怕不是活了上百年。精靈對著手上一米長的舌頭乾瞪眼,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才能下口。

  露娜洗乾淨了身上的髒東西,站在河邊的草地上像小狗一樣甩著頭髮,濺了科爾夏一身水。

  科爾夏看著露娜的動作,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自己養過的一隻黃色小狗。

  小狗是他在垃圾堆里撿來的,早上出門的時候小狗躺在垃圾堆邊渾身是血,它張著嘴用力呼吸掙扎著想要活下去。科爾夏遠遠的看了一眼,應該是被車碾壓了,下肢詭異的扭曲著。嘴裡也有血,大概是內臟破裂活不了了。

  在森林裡采草藥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便提前回到城裡。路過那個小巷,小狗已經不在垃圾堆里了,地上有一條被雨水沖刷淡去的血痕一直延伸到牆角。科爾夏走過去,看到了趴在牆角奄奄一息的小狗,它看起來好像很想回家,但已經沒有力氣再爬一步了。

  小狗看到科爾夏靠近,對著他搖了搖斷掉的小尾巴,但沒有力氣再像早上那樣發出哼叫了。

  科爾夏討厭孩子,他們無知且殘忍。但是看到小狗眼裡的光和它搖動的小尾巴,科爾夏還是小心的把它抱起來帶回了店裡。

  小狗的內臟幸運的沒有破裂,只是下肢被碾壓斷裂了。科爾夏花了半年才讓小狗恢復正常,但小狗失去的繁衍能力他無能為力。動物的時間太短暫了,小狗陪伴科爾夏只有八年,科爾夏試過很多辦法,但小狗還是慢慢衰老死去了。

  露娜甩干水的那一幕,和記憶中的小狗一模一樣。科爾夏想了想,遇到那隻小狗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露娜,自己都快忘記了。

  露娜被科爾夏叫過去,然後她被摁在草地上,科爾夏在她背後用布溫柔的給她擦著頭髮。「精靈真的好不錯啊!和粗魯的神族不一樣!」露娜的腦子裡不受控制的浮現出這句話。

  烤雷狼舌的香氣在營地里散發開來,但誰也不敢在神族那裡搶食物。科爾夏烤熟了舌頭,自己沒吃兩口就被露娜拿了過去。

  原本血乎乎的舌頭被洗乾淨後片成手指寬的厚片,在塗抹上去腥的草葉後均勻的塗抹上醬料,放置在火堆旁的滾石上烤至四分熟後撒上岩鹽和黑胡椒,隨著舌頭裡油脂被融化美妙的香氣就在火堆旁擴散開來。

  「哇!為什麼這麼好吃?」露娜嚼著熱乎乎的舌頭,發出讚嘆。心裡更加讚美精靈的存在!神族進食一般沒有什麼講究,只要能嚼碎就能吃。露娜沉迷美食也只是體驗不同的味道和口感,至於烹飪?被她電死的魔獸也算是半熟食,只不過沒有調味料。她不怎麼捨得花錢去買食物,金幣對於她而言是築巢的材料之一。正兒八經的烹飪食物她其實也是很久沒吃過了,這條舌頭讓她更加喜歡科爾夏了,也更堅定自己與之同行是個明智的選擇。

  白天,眾人坐著馬車趕路,晚上安營紮寨後露娜就去狩獵巨型魔獸,帶回來各種不堪入目的肉塊來給科爾夏加餐。每夜飯點,營地里都會散發著詭異的肉香。時間長了甚至也有其他人打起了魔獸的主意,但由於普通魔獸體型太小能吃的部位不多還要浪費體力,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吃力不討好了。

  隨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肉類食材被交到科爾夏手中,他的廚藝在這段時間裡也逐漸成長。從最初簡單的烤制到燉煮,甚至後面也能做一些葷素搭配的料理了。有時候他自己也會有些恍惚,在不斷的做菜過程中對於疫病的恐懼在逐漸消退。即使有人壯著膽子趁著露娜去狩獵時把有關「金色雷獸」的各種傳聞告訴他,他也完全無法害怕露娜。

  神族的鱗片能免疫很多魔法攻擊,但遇到有著尖利獠牙利爪的魔獸時露娜還是會受傷。化形並不會讓傷口隱藏,所以科爾夏經常能看到露娜渾身是血的回來,有時候那是獵物的血,有時候是露娜自己受了傷。身為醫生的科爾夏不能眼睜睜看著露娜頂著傷口在自己眼前亂晃,每一次都會用草藥和魔法治療露娜。時間長了他有種微妙的感覺,他覺得露娜需要他。一個對受傷毫不在意的病人總能精準的激起一個醫生的職業信仰和保護欲。

  露娜和那些精靈口中的殘暴神族不同,她有著人畜無害的纖弱外表,性格也無拘無束。似乎她很明白自身的強大,做事情完全隨心隨性,對於其他人的言論也完全不在意。越是與之相處,越是讓科爾夏覺得羨慕。原本漫長枯燥的旅程因為露娜的存在,科爾夏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快到他還沒了解更多就驚覺路程已經過去了一半。

  一個半月後,眾人到達了大裂谷,這邊是精靈的地盤。想要穿越大裂谷,需要由精靈帶隊,穿過迷宮後才能到達橫跨裂谷的吊橋。

  在精靈的村子,坦底的車隊遇到了來自莫利亞共和國的車隊。因為馬車不方便在迷宮中穿行,所有人都只能背著行李徒步穿越迷宮和大裂谷。

  所有人分為四十組,分別由不同的精靈帶領著從不同的通道前往迷宮,在這之前需要休整一天。

  很多人對精靈的村莊感興趣,在收拾好行李後便在村里四處走動。

  露娜悄悄的帶著科爾夏來到了村裡的水井旁「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說完科爾夏就被露娜推到井裡!

  冰冷的井水包圍了科爾夏,他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寒冷的冬夜,自己被推進冬日的湖水裡。在他沉入水底時,上方忽然出現了一抹金色!

  露娜抓著科爾夏,對著他吹了個泡泡!溫暖的泡泡包圍了科爾夏的頭部,他在泡泡中大聲的嗆咳了好幾下終於能呼吸了。露娜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個瓶子,隨著她的搖晃,瓶子裡發出金色的光芒,就像露娜的眼眸。深綠色的水裡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井內的世界,也驅散了科爾夏的恐懼。

  露娜舉著瓶子牽著被泡泡包圍的科爾夏在水底穿行,鑽進一個漆黑的甬道後他們遊了一陣子到達了一個洞窟。從水裡爬出來後,那個籠罩著科爾夏的泡泡爆炸了,一股奇怪的粘液濺射到他臉上,感覺怪怪的。

  「你看!」露娜牽著科爾夏走出洞窟,面前是光都照射不透的萬丈深淵!科爾夏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們竟然已經走到了大裂谷的深處。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科爾夏忍不住好奇詢問露娜。

  「神族都知道的,這裡是以前有人族偷偷修建的。有人帶我們走過,就留在了傳承里。」露娜閉上眼,傳承里有個黑髮的女人帶著神族走在漆黑的深淵裡,就像現在的她帶著科爾夏。

  「不過,還有更厲害的!」說完,露娜的身體開始變化,白色的長裙被撕裂開來,金色的鱗片覆蓋在潔白的皮膚上,一雙巨大的翅膀帶著光芒出現在她的背後。在精靈的面前,神族少女的身體開始膨脹、延伸、逐漸擴張。』伴隨著擬態的解除金色的巨獸恢復了她本來的面目,在科爾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露娜用爪子一抓,帶著精靈騰空而起!

  黑暗的深淵一望無際,一隻金色的巨獸振翅在其中自由暢快的飛翔著。科爾夏害怕黑暗,也害怕深不見底的高處。但是此刻,被露娜尖銳的爪子牢牢的抓住,他莫名的有安全感。科爾夏想張口說什麼,可是嘴唇剛張開,一陣冰冷的風就灌進來,他只能閉口不言。

  露娜一直在大裂谷里飛行,腳下就是無盡的深淵,她越飛越低,向著更深處潛行。科爾夏看不清黑暗中的東西,但露娜看的一清二楚,在陰影里有很多魔獸。它們有些是蜘蛛,有些是蠕蟲,還有些看起來就不好吃。

  忽然,視線里有金色的東西,在黑暗的深淵裡閃閃發亮一看就不尋常。

  露娜靠近了那裡,就連科爾夏都看清了那發光的東西。

  那是一枚金色的蛹。